宣帝十二年,盛夏炎炎,山花烂漫时,位于云城的万亩山庄,迎来了丰收的喜悦,壮观的农田,泛起金色波浪,谷穗沉甸甸的,佃农脸上的笑容让人忍不住发出会心的一笑。
而山庄深处,靠山而建的大宅园,来往奔走的下人脚步匆匆,众管事指点着打扫布置院落,使得平素颇为安静的宅子热闹不已。
“那盆海棠送去春松院,老夫人最喜欢海棠了。”某管事指着一个小厮吩咐:“仔细搬运,要是砸坏了仔细你的腿。”
“是,庄管事。”
“牡丹送去迎春院,宋少奶奶喜欢。这几盆玉簪送去玉院,还有。。。”
“庄管事,侯爷他们的车马已经到庄子口了。”有下人来报。
那叫庄管事的立即一拍大腿,道:“做事的做事,这手里没工夫的,都跟我去迎接侯爷他们的车马,叫厨房准备着烧水伺候,都各就各位,别给我弄砸了。”
“是。”众人齐声应道。
万亩山庄的入口,一行车马浩浩荡荡的缓缓进ru山庄,引得在田间忙活的佃农驻足张望,这是打哪来的贵人啊?
“一,二,三四五。。。”有在田间奔跑的孩子跑过去,指着马车一边数,等到最后一辆马车进ru,惊呼道:“好多马车呀,有二十二辆呢!”
“听说山庄的主子要来山庄避暑,莫不是这一行?”有佃农踮起脚尖张望。
“该是了,不然谁敢这么明目张胆浩浩荡荡的进来。”有人附和。
而马车队伍中,其中一辆古朴中不失华丽的马车被人从里面掀起了帘子,里面探出一个梳着夫人髻的妇人,眯着眼看了一眼庄园的景色,又放下了帘子。
“夫人,今年山庄的景色竟比以往都要来得好呢,一派金色,真真是一年比一年好。”妇人看着坐在马车内微阖着眼穿着华服一派雍容华贵的中年夫人笑着说道。
那夫人睁眼,笑道:“都这么多年了,再荒的地经过开垦和无数次的换种,也该成良田了。”说着她挑开窗帘子看出去,道:“一眨眼,就二十五过去了,时间可真快。”
“夫人,想当年霜凝还问夫人来着,这地会不会成良田呢!”另梳着发髻的妇人笑着道:“如今啊,咱们这庄子这怕是云城最值钱的庄子了!”
没错,这车中的,赫然便是苏柳和一直跟着她的霜凝和雪落几人。
几十年过去,荒地变良田,她们也已是为人祖母的年纪了,真正的沧海桑田。
“也是咱们夫人有眼光。”已是管事娘子的霜凝爽朗一笑,道:“别说现在,过去那些年,也不知多少人想来买咱们夫人的庄子了。”
“卖自然是不卖的,不然还不得少了一处避暑胜地。”苏柳淡然地笑道。
万亩的庄子虽然不多,但也并非没有,尤其是在上京附近,什么皇家别院,公主别院,王爷别院,就跟不要钱似的,动辄就是上万亩呢。
在这年头,银子是流水,只有地才是长长久久的,不然,咋不到情非得已的时候,农民都不会卖地呢,因为地就是赖以为生的根本啊!
所以,苏柳同样不会卖,这么些年,她自己的体己也是一年一年的累积,也不缺银子,这处庄子,农田山园果园牧场都有,也是避暑的好地方,她傻了才会卖呢!
也就一盏茶的时间,车子就停了下来,听得外头有人声传来,霜凝雪落两人跳下车去,这才将苏柳给扶了出来。
出得马车,视野立即变得开阔起来,今儿天气晴朗,金色的阳光洒在稻田上,金光大盛,映着蓝天白云,以及远处若有若无的炊烟,好一派田园风光。
再往身后的马车看去,丫头婆子小厮,分别从马车钻出来,并将自家主子扶出来,苏柳看着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嘴角微微勾起。
陈氏,曹明珠,宋斐,苏小,陈烨,还有各家的儿女孙子,真真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祖母,这里好漂亮啊,宇哥好喜欢。”一个四五岁左右个长得漂亮精致的小男孩迈开小短腿向苏柳跑了过来,一把抱着她的腿抬头道。
“宇哥儿,不可乱跑,仔细撞着了祖母。”宇哥儿身后,一个穿着绫罗绸缎长相温婉的少妇快步走上前,满目关怀地看着苏柳问:“娘,您没事儿吧!”
苏柳呵呵一笑,道:“没事,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哪就被这小人儿给撞到了!”
这是她的长媳姚氏,出身名门,温婉端庄,是典型的大家闺秀,过门后就生下了长孙宇哥,等宇哥满了周岁,她就将家中中馈交给这媳妇,真正做个含饴弄孙的老太太了。
“祖母,祖母。”又一个三岁所有的小丫头被奶娘抱了过来,张开双手要苏柳抱。
“哎,我们晴姐儿可是累了?”苏柳接过那小丫头,满眼宠爱。
随着这晴姐儿,又有好几个小男孩小姑娘跑过来,围着苏柳叫,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停。
“这班猴儿,来到这里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一个个都要上天了。”曹明珠笑着上前嗔道。
“在繁华的地方呆久了,就容易返璞归真,你看住上个一年半载,他们还喜欢不?”苏柳摇着头笑,细细看向曹明珠,岁月特别眷顾她,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虽然年近五十,却难掩美貌。
“正是这话没错,别说个半载,怕是住个三月,他们都闹着要回去了!”苏小扶着拄着拐杖的陈氏走了上来,她的另一边,则是一个妙龄少妇。
苏柳忙上前扶着,关切地问:“娘,可有不适?我看您脸色不大好。”
陈氏已经将近七十了,身子骨还硬朗,但到底是人老了,这么一程来,虽然车马行的慢,但脸上还是见了疲态。
陈氏慈和地一笑,道:“这长途跋涉的,也就是坐马车久了,歇一歇就好,这把老骨头再不出来看看,日后就看不到这样的好景致了!”
“瞧老祖宗又在胡说,您肯定要长命千岁呢!”那放开手让位给苏柳的少妇抿嘴一笑道:“我说啊,您的重孙将来都能看到呢!”
说话的,正是曹小宝的嫡妻余氏,她长相水灵漂亮,五官精致,一双凤眼满是俏皮,看得出是个十分率性的人。
“瞧这猴头又在瞎说,活千岁,那不得成老妖怪了!”陈氏嗔笑道。
“便是老妖怪,也是最亲最漂亮的老妖怪。”余氏又凑趣一句,惹得众人都笑起来。
“小的给夫人老夫人和各位夫人小主子请安,别院里头已经收拾好了,还请各位夫人先进去歇息。”庄管事打着千上前,笑眯眯地道。
苏柳连连点头,看向前方站立的伟岸身影,唇角微勾,对陈氏道:“娘,这天口也热,我们且先喘口气歇歇再说话吧。”
陈氏自然是没有不理的理,当下,一行人被众人簇拥着进了别院,就剩下些粗使婆子小厮丫头在后头的马车上收拾行李。
偌大的花厅,也不拘男女,大伙儿都坐在厅里吃茶说话儿,小孩子们在一旁吱吱喳喳的笑闹着,好不热闹。
陈氏坐在首位上头,笑眯了眼,一家子团团圆圆的,没什么比这更欢喜的了,若是老头子还在,那就更好了。
歇过脚,便是用午膳,同样的男女分了几桌,一个厅坐着,说说笑笑的十分亲香。
炎热八月,午膳后便是各自歇息,山庄的庄园经过这么些年扩建,是越建越大,各个院落也栽种了不少树木,到了夏天,十分的清凉,确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午睡起来,大家伙的疲惫都一扫而光,孩子们迫不及待地闹着要出去玩耍疯跑,这本就是来玩耍作乐避暑的,苏柳她们也没有不应的道理,让小厮丫头婆子跟着,又有护卫跟着,也没什么担心的。
孩子们去玩耍,这男人则是结伴去了打猎,而苏柳她们,却是坐在一丛葡萄架下吃茶说话。
偌大的葡萄架,枝叶繁茂,遮挡了头上的烈日,只流出斑驳点点的光芒,一串串的紫色的葡萄自架子上垂下来,凉风习习,混着山风吹来的不知名花香,以及茶香,好不惬意。
“这避暑的好地方,也不枉我这把老骨头来上一遭了,比起上京那闷热的,这才是人过的滋润日子。”曹明珠惬意地坐在竹椅上,一边捻过桌上的沾着水珠的葡萄放进嘴里,一边喟叹出声。
“可不是,到底还是乡下的风景好。”苏小附和道。
苏柳笑了笑,道:“说的好像上京过得不是人过的日子似的。”
“如今京里头的风云,你又不是不知道,为着那位置,争个头破血流呢!”曹明珠指了指上面的天,道:“我就盼着,这回来了,等回去,也就定下来了,省得三天两头来试探。”
苏柳端起茶喝了一口,笑而不语。
朝代更替,她们都成了当祖母的人,这当皇帝的,也都换了一任,现在,又是提立储君的时候了,她们都是权贵人家,背后连着的姻亲也都非富则贵,这有心思的,自然就想着拉拢。
可惜,宁广从来不争权,他是绝对的保皇忠皇派,立下的家规同样如是,所以,他们宁家,哪怕宁小迟身在朝堂要职,也都是中立的。
有了他们这般行事,连带着陈烨,还有宋斐他们的后代都是低调的很,绝不参与结党营私,如今几家可称得上清贵人家了。
“不说那等子事,这自有男人们去愁的,我们女人就负责美美的,该吃吃,该喝喝。”苏柳轻笑道。
“柳儿说的是,如今看着你们都过得好,我可就安心了,将来也有脸去见你们父亲了!”陈氏笑呵呵地道。
听她提起曹奎,曹明珠等人眼神都黯了黯,曹奎早几年就因病而过世了,去得也很安详,也算是儿孙满堂的无牵挂了。
见大家情绪有异,苏柳就岔开话题叹道:“一眨眼,都二十几年过去了,看着她们几个,我都觉得自个儿老了。”
众人顺着她的指尖看去,只见另一方的葡萄架下,也摆了两个竹椅桌,坐的都是苏柳几人的儿媳妇,她们说说笑笑的,年轻的脸上满是欢喜。
苏柳自己生了两儿一,女,曹明珠则是两女三男,算是高产的,而苏小,也只有两个儿子,一直盼着闺女的她,到不能生了都没有喜音再传来,幸好,两个儿子都给她生了闺女,可把她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这回来避暑,尽管不是所有媳妇都来了,但也来了好几个,大家本就感情好,所以也挺融洽。
“可不是,这时光可真过得飞快。”曹明珠果然被转移开心神,又对苏柳道:“你家老二的,十一月就生了吧?”
“嗯,她胎坐稳了,老大的来了,她就没来,总要有人主持一下中馈。”苏柳笑着道。
“她们妯娌感情也好,我们家老三那个,就有些骄纵,都敢和晖哥耍性子了。”曹明珠叹了一声。
“晖哥儿本也是老来子,两口子还年轻,慢慢教吧,十个手指还有长短呢!”陈氏听了便笑着安抚。
“谁说不是,也就是这样了。”
说说笑笑间,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孩子们兴奋地簇拥着宁广他们回来了,猎物打了不少,晚上还做烧烤肉吃。
男人回来,各家都自去伺候,苏柳也不例外。
黄昏,一轮夕阳悬挂在天边,潋滟迤逦的火云盈满天际,迎着金色的浪田,端的是绚烂夺目。
偌大的宅前空地上,架好了长长的桌子,上面摆放了各色食材,还有各种调味剂,丫鬟仆妇在其中忙碌着,主子则是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边说话,孩子们满地疯跑,咯咯的清脆笑声响彻庄园。
苏柳远远地看着,露出满足的一笑。
儿孙满堂,家宅安宁,生活富足,还有什么比如今的现状幸福的呢?
“做什么呢?”宁广回头见她站在原地,不由伸手。
苏柳回过头来,看向背对着夕阳的男人,莞尔一笑,手握着他的手,道:“我在想,假如不嫁你,我又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宁广本就比苏柳年长十一岁,两鬓已经斑白,已经是一个近六旬的男人了,只是因为他平素习武锻炼,身子骨倒也硬朗,满面红光的,看上去比实际年龄也要年轻几岁。
“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嫁我,你还想嫁谁?”小心翼翼地将她拉到田埂上,宁广没好气地吹了一下胡子。
两人手牵着手,在田野间走着,沉甸甸的谷穗扫过腿间,微痒。
“还没遇见你之前,我就想寻一个老实听话的,买些地,种种田,开开铺子,生活富足,如此也就一生了。”苏柳一步一步地慢慢走,道:“所以当初见你单身一人,父母双亡,又有狩猎的本事,毫不犹豫的就定了。”
“哼!也不嫌羞,也不知谁厚皮赖脸的粘上来,那只大虫,明明就是我打下的,你偏死皮赖脸的要那虎皮。”宁广哼了一声,斜睨着她,语气十分鄙夷,眼中却满是笑意。
苏柳双眼微亮,道:“你还记得?”
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他们最初的相遇纠缠,她以为早就该忘了。
“这么厚脸皮又大胆的姑娘,老头子是第一次见,怎不记得。”宁广故意揶揄道。
苏柳嗔瞪了他一眼,手在他的手背上掐了一把,道:“再厚脸皮,你还不是从了?”
“那是我心肠好,不忍见这样的姑娘没人要成老姑娘!”
“好哇,宁老头,你是又想猫墙角不成?”苏柳故作恼怒地道。
宁广瞪眼吹胡子,哼声道:“说不过理吧,你就横!”
苏柳瞪着他,一副你再说试试,老娘横给你看!
“都当祖母的人了,这气性儿是越发大了。”宁广撇了撇嘴,见她想要发飙,忙又讨好道:“好了,是为夫错了成不?”
“本来就是你错!”苏柳哼了哼,道:“娶着我,是你宁广这一生的福气。”
“这话倒是说的没错。”宁广一笑,看着她已经不再年轻的脸容,突然伸出手去摸她的脸,道:“遇见你,能娶着你,是我宁广这一生最大的福气。”
苏柳老脸一红,见他眼中带着化不开的柔意,不由啐声道:“作什么,仔细孩子们见到了,笑你为老不尊。”说着把他的手拉了下来。
遇着你,能嫁你,何尝又不是我苏柳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宁广反握着她的手,认真地道:“下辈子,你还嫁我可好,我们还在一块过。我答应你,一定会年轻几岁,多陪你几年。”
苏柳听着心里一酸,看着他两鬓的斑白,知道他是怕自己走在自己前面,强忍着泪意,点头莞尔笑道:“嗯,下辈子我还嫁你,我们一块过!”
宁广笑了,她不再年轻,笑容却依旧美丽,依旧吸引他,拉过她拥在怀里,低下头一吻,幸福不易,把握现在才是真正的幸福,下辈子太遥远,他实在不愿意等。
残阳的余光将他们笼罩在里面,暖暖的橘色,甜蜜的相拥亲吻,让人不忍上前打扰。
相遇容易,相爱不易。
这辈子,我们相遇相知相爱相守,生儿育女,下辈子,我们约好,还要相遇,还要相爱相守。
下辈子,我还娶你可好!
下辈子,我还嫁你!
下辈子,我们还在一块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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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言:谢谢所有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本书到此已全文结束,大家的支持,我都记在心里了。期待他日再开新文时,还能看到大家的身影,还能看到大家的评论,谢谢大家!么么哒!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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