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在冰墙前的是个长柱型的木头板儿,危险已经解除,我们赶紧把它挪开,把四周更多的障碍物都推向一边,空出来中间的位置,把二毛平放在了地上。
“林医生,还有什么药能用吗?”我把他推到前面来,将塞进怪人腰包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你看看,这还几粒胶囊,还有创可贴,咱们也有刀子,能不能给她做个小手术缝合一下?”
“那样她会死的更快……”高小雅叹了口气,坐在地上拍了拍我。
她说出“死”这个字的时候,小王爷整个人都石化了。
林医生蹲下去查看了一下,比我们更清楚二毛的身体状况已经撑不下去了,无奈的摇摇头。
“没事的……”二毛轻声说道。
小王爷回过神来,想试着把虫卵从她身体里给捏出来,却发现那东西就像**变质的果肉似的,稍微一碰就烂掉了,连从二毛身体里清理干净都很难!
“王爷,豆豆,别为我受累了,我就是一二愣子,硬跟着跑进来,还惹出了不少麻烦,拖累你们了。”她身体有些不受控制了,露出的笑很僵硬,“让我最后任性一次吧,我那首歌没唱完……”
“你丫别说话,保留体力陪我活着出去!”小王爷非常愤怒的瞪了她一眼,接着把烂掉的虫卵一撮渣子一撮渣子的向外扣,“接你去北京,开一演唱会,使劲给我唱!”
可是二毛连皮肉被抓出来的那种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她现在的状态完全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我们其他三个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的看着这对还没来得急在一起的鸳鸯无力的挣扎着。
我非常喜欢二毛,她人真的很好相处,她敢爱敢恨不娇气,笑起来很爽朗,说起话来带着一股子天津卫的腔调,每次听到别人打喷嚏,一定要跟着说一句“一百岁”,她在队里一开口,我就有种听相声似的很愉悦的感受。
这个给我们带来了快乐、给我们带来了麻烦、也给我们带来感动的“二毛子”卓娅,马上就要死了。
她看着急的抓耳挠腮手足无措的小王爷,眼睛里亮晶晶的,用微弱到几乎听不出来的声音,哼唱着她被三足青鸟打断的那首俄罗斯老歌。
记得冬爷说那歌叫《最美的前程》,我想,和小王爷在一起,就是她最美的前程了吧。
“我……咳咳,我走了……我……”
二毛的脖子在轻微的向上痉挛,她的生命走到尽头了。
小王爷看着她说不出来话的嘴唇,俯身过去,在她的耳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在罂粟花田看到的人,是你。”
听到这一句,我都要替二毛流泪了,“我在罂粟花田看到的人是你”,这是对于二毛来说,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情话了。
她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奔着没有小王爷的前程而去了。她的胸口向外滑落出一些亮晶晶的点状物,那些烂在她体内的虫卵终于是离开了宿主的尸体,还给了二毛一个洁净。
虽说谁也比不上小王爷难受,但大家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去,心里也非常不是滋味,在禁地里二毛生龙活虎的,那个莎莉的死亡预言还是由她翻译给我们听的,怎么最后死去的人竟然是她自己呢?
我扭头擦了擦眼泪,这才把注意力从二毛身上,转移到我们新进入的这个不在地图上的房间内。
不知是巧合还是宿命捉弄人,这边二毛才刚刚去世呢,我仔细一看,林医生推过来挡在冰墙前的那个圆弧板子,居然挺像个有弧度的棺材盖!
小孢子的光线能照亮的范围有限,后面黑压压的一片是什么还看不清,但它们大体上的轮廓都和我们几个刚才依靠着的柜子差不多。
而我站起身来摸了摸背靠着的柜子形状,分明就是没了盖子的棺材啊!
我靠,怪不得冰墙迷宫到这儿就截止了,怪不得女巫恭恭敬敬的没往这里冲,这地方,就是一殡仪馆!
可这儿完全没有**的臭味,有的只是淡淡的花蜜跟血液混合出的那种奇特味道,很腥,很让人生厌。
不用看我们也可以用鼻子猜想到,这儿存放的必然是那些骷髅巫师的尸体!
他们没有资格被东王公冰封起来,一副人类的血肉之躯总有一天会衰竭,身体中的蝴蝶寿命更是短暂。北极的地下工程已经存在了好久好久了,巫师们进来以后就不可能出得去,那么他们的尸体是得找个墓地埋葬的,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就是骷髅巫师的墓地了!
我们身后被拆了盖子的棺材是空的,它的边角包裹着我之前在巫师加工车间见过的金属三角体,看样子这里的劳动者们的确手艺了得,连死者的棺材也制作的非常细致。
在棺材的底板上,凿有一个碗口大小的圆洞,而圆洞的斜上方还竖直立起来一枚锋利的箭头!这让人挺疑惑的,棺材不都是密封起来的吗,那个洞有啥用?再说那箭头是想干嘛,穿透尸体把他固定住?
小王爷泪眼婆娑的抱着二毛走过来,他本来想借着这个空棺材给心爱的女人找个安息的地方,看到底部是那种情况后,他瞥了一眼二毛,赶紧把她护在怀里怒道:“这些狗日巫师真是一点儿逼脸都不要了,临了临了,还要往心脏上插一箭?!”
二毛是被他两手托着,横抱在身前的,这么一比对我才发现,无论是巫师还是其他人,如果把尸体放进去,那个竖立起来的箭头是正好要贯穿死者的左胸膛,刺破他的心脏才能罢休的!
这是为什么?虐待尸体?
我回想起来,那本沉重的铁书中,也在殡葬礼节上出现过很多这种带有尖锐尖头的东西,除了锥子、箭头以外,还有一些带刺的植物枝茎。
但这里是北极,除了罂粟以外应该什么植物都没了啊,那本书上的东西是想说明什么?
我绞尽脑汁的翻弄着回忆,有点儿后悔,当时书在我手里的时候,我觉得上面的内容跟我无关,便草草翻到底了事,现在另外一个看过这本书的二毛已经去世了,我得挠破头皮才能把断断续续的画面拼凑起来:
尖锐的武器、带刺的枝条、系满结扣的绳索、开肠破肚的牲口、以及躺的板板正正的死人。
箭头我们已经见到了,藏在棺材板上;开肠破肚的动物指的是赖皮,我们还没看见绳索、没看见其他植物,也没找到棺材里的死人。
不过书上的死人和我们所看到的棺材应该不在同一个地方,书上刻画的是头戴发冠的最高贵的东王公,所有的祭祀礼节都是为了他准备的,而我们所处的地点只是低等奴仆的墓地罢了。
我想二毛才刚咽气没多久,小王爷如果直接把她放到棺材里去,那么箭头戳破她的心脏后,还是会有很多很多的鲜血涌出来的。如果所有的巫师入殓前血液都没凝固,那么这棺材底部来不及存储,血液就会顺着那个圆洞流淌出来了。
我大胆的伸出手去摸了摸底部,果然发现在箭头的根部是刻着一条血槽的,有液体沿着箭头滴落的话,会被血槽引流到圆洞,排出棺材外部去!
这个想法是个悖论:如果只是储存尸体的话,将尸体在外多放几日,等血液凝固再入殓便是,即使满棺材全是箭头也不要紧,干嘛要留出一个圆洞呢?
如果要趁着尸体还热乎的时候放干血,好做成木乃伊更好的保存,那在外面不就完成这个工作了吗?何必要麻烦兮兮的凿血槽?
这不紧紧是不想弄脏棺材板这么简单,尸体必须纹丝不动的呆在棺材中的那个位置上,有血槽就说明尸体在当时一定要有流动的血,而这血还得顺着纤细的血槽,一点一滴的缓慢被排出圆洞去!
我心说当个骷髅可真是太苦闷了,生前就那么多活儿要干,这死后还得稀奇古怪的再被折腾一回!
我想着干巴巴的巫师被贯穿的样子觉得很难过,他们在这儿活着和在外面的世界死了差不多,反正都是一具骷髅!
我捂着左胸口突然觉得很庆幸,我的心脏是长右边儿的,即使我当了这儿女巫,死的时候也得定制一副于众不同的棺材才行!
对了,还有林医生那个曾经到过这儿的妻子也是。
“这里的棺材也太多了……”
高小雅声音有点儿打飘,她抓着林医生的胳膊,指了指黑乎乎的前方。
医生整天面对生离死别的,也会怕死人吗?我回过身来,看着小王爷拿出失而复得的手电筒照耀了一下,立马改变了想法。
用“一大堆棺材”来形容都是很不贴切的,在这个墓地的里面位置,存放着排列整齐的数百具棺木!它们按照一定的序位组合排列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棺材阵!
走近它们,浓郁的血液跟花蜜混合出来的腥味儿扑鼻而来交杂在一起,我知道这些棺材不同于刚才那具唬人的玩意儿,这些的里面,都是货真价实躺着几百位骷髅巫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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