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正想说话，眼角余光却扫到大步走上来的穆郁修。
她眸色一变，连忙推开盛祁舟，反抓住穆郁修的手腕，把他要砸向盛祁舟的拳头拦了下来，“我跟你这个前夫纠缠不清，二少身为我的现任男朋友，他打我，那是理所当然的事。”话语一顿，她冷声讥诮，“是我自己活该，大哥你又有什么资格替我打抱不平？”
“资格？你竟然问我资格温婉？”穆郁修的语气里满是讽刺，深不可测的眸中却是怒痛交织，“就凭我爱你，这个理由够了吗？我看到我深爱的女人被人打，我很心疼，你自己是否在乎，那是你一个人的事。你不是说我跟你没有关系吗？那么我怎么做，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你没有资格管我！”
温婉闻言一愣，片刻后点点头，“是，我们都没有资格干涉对方，但你要打的是我的男朋友，至少我有理由阻止你。”
“阻止我？你怎么阻止我温婉？杀了我吗？是啊……”穆郁修上一秒还近乎低吼的声音，此刻突然低了下去，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温婉，表情悲哀而自嘲，“一年前你设计让我自杀，那晚在容家，你第二次要杀我，今天是第三次，行！”
点着下巴，穆郁修甩开温婉的手，从怀里拿出随身携带的枪，递给温婉，另一只手指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枪都给你准备好了，你下手吧！”
温婉一下子睁大眼睛，面色苍白地盯着放在自己眼下的黑色手枪，她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一点点缓慢、艰难起来，浑身的力气也在一瞬间丧失，她的双臂垂在身体两侧，僵硬麻木，根本无法抬起。
“杀我啊！”穆郁修极其平静地说着，抓起温婉的手腕，把枪塞到她的手里，“你放心，这里面有子弹。如果你的枪法精准的话，你一枪就可以要了我的命，若是一枪不行，可以两枪、三枪……一百枪，总之以杀死我为目的就可以了。”
“大哥！”凌越琼眼瞧着穆郁修把手枪强行塞到温婉的手里，她惊呼一声，要跑过去调解，却被盛祁舟拉住。
凌越琼猛地回头看向盛祁舟。
他的目光落在温婉的身上，眼眸里的情绪复杂难测，唇角噙着一抹惯常的笑意。
从容不迫、高深莫测。
他在试探温婉，或者更确切地说他想看看温婉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他那么清楚地知道温婉确实还爱着穆郁修，他只是想借这一时刻，让温婉把跟他在一起的真正目的说出来。
凌越琼也无法确定温婉是会选择坦白，还是真的会对穆郁修开下去那一枪。
面对这种境况，已经没有外人可以插进去了。
凌越琼挺直脊背，站在那里没有动，跟盛祁舟一样，只看到温婉的背影。
温婉握着手枪的手在不停的颤抖，原本不动声色的脸上，像是坚冰融化，裂开了缝。
她的眼眶慢慢地红了一圈，雾气涌了上来，她的声音极低、极轻，“穆郁修，做陌生人不可以吗？”
为什么要这样逼她？
他明知道她不可能杀他，却非要像盛祁舟一样，逼着她、跟她要一个答案。
但她的计划尚未完成，她怎么可能把真相告诉他？
如果他知道的话，他一定不允许自己这样做，但她必须这样做。
这是一场死局。
穆郁修握住温婉的手，把枪口对准他的胸膛，他的目光始终锁着温婉，紧密如一张网，让她无路可逃，“我们不可能做陌生人。”，他摇着头，语气却坚定，“只要你温婉活着一天，我穆郁修还没有死，我就不会放弃爱你，所以你要么选择跟我在一起，要么现在就杀死我。”
“我不死，你就不会放过我是吗？行！”温婉也学着刚刚穆郁修的样子，她点着下巴，决绝地说：“既然你还是像一年前那样逼我，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穆郁修和盛祁舟都没有料到温婉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而温婉的速度实在太快。
她抽回自己被穆郁修握住的手，反而举起枪，对着自己的手臂一枪打了下去。
“砰”的一声。
穆郁修从来没有认为枪响有多大的动静，但在这一刻，他只觉得像是突然有惊雷劈过，他的耳边轰轰作响，似乎有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却具体无法形容究竟是何种声音。
只是乱。
混乱到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直到视线触及到温婉手臂上淌出的大片鲜血，染红了她穿在身上的雪白袍子，像是盛开的花朵，他眼中只剩下一片血红。
“温婉！”
穆郁修和盛祁舟同时低吼了一声，穆郁修先盛祁舟几秒伸出手臂，接住温婉倒下去的身体，正要抱起温婉，肩膀上却被盛祁舟狠狠地砸向一拳。
穆郁修猝不及防之下往后退了一步，两条手臂却还是紧紧箍着温婉的身体，他凌厉的眼神射向盛祁舟，浑身上下杀气腾腾，“盛祁舟，你找死是不是？”
盛祁舟却是右脚一抬，温婉无力掉到手中的枪，下一秒便被他握在手中，他两手举起来，对准穆郁修的额头。
他表面上看起来仍旧胜券在握，眼中却涌出一股狂潮来，字字透出阴冷，“你刚刚没有听清楚吗穆郁修？她选择的男人是我，你要带她走，也要问过她的意见不是吗？”
向来风度翩翩的盛家二少，如今为了争一个女人，和兄长相残，除了不愿意输给任何人外，更有对温婉的执着。
他一生只爱过两个女人——袁浅和温婉。
他已经失去了袁浅，不能再放弃第二个深爱的女人。
就像舍弃何熠、舍弃盛氏上上下下对他的信任、舍弃他对外界一直维持的完美形象，杀死自己的大哥，他也不会再放弃自己的第二段感情。
生死关头，穆郁修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被他抱在怀里的温婉用力挣扎起来，“你放开我穆郁修……”
“我不放！”穆郁修又抱紧了温婉，把她用力地揉在自己的胸膛里，他低下头，墨色的眼眸里没有光，“就算他开下去这一枪，我也不会把你交给他，我死也不会放开你。”
“那好。”温婉放弃挣扎，无力地闭上眼睛，声音虚弱，却同样毋庸置疑，“我们就这样耗着，你就等我失血过多而死吧！”
穆郁修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抱住温婉，用实际行动回应温婉。
渐渐的，温婉伤口上的鲜血越涌越多，湿透了她的衣衫，又浸到穆郁修的袖口，那些鲜血是温热的，但他怀中女人身上的温度却越来越低。
温婉的面色一点点变白，褪去所有的血色，紧闭着双眼，声息渐低。
穆郁修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
他突然想到那天她问过他的一句话，“你后悔为了一颗心脏放弃我吗？”
他的答案是不后悔。
对。
只要她活着，让他放弃什么都可以，他什么也不求。
哪怕她嫁给别的男人，只要她还活着，他全都可以不在乎。
既然如此的话，他还争什么？
没有任何意义了不是吗？
“好，我放。”穆郁修一字一字，用尽力气说完这三个字，他一点点松开手中的力道，就像是把自己的心一点点剥离出胸膛一样，直到完全松开她的身体，他的心也跟着空了。
这段时间以来的浓情蜜意，如过往云烟、镜花如月，更仿佛是做了一场梦，他梦到他在一年后重新拥有她，到了这一刻他惊醒过来，才发现确实是一场梦。
只是一场梦而已。
没关系。
这一年来他做过太多类似的梦：他们相爱、她嫁给他，他们白头偕老……太多了，他早该习惯这种感觉的。
可是为什么还是像每个午夜梦回一样，他的心还是那么痛，他为什么还是忍受不了已经失去她的事实？
盛祁舟抱住温婉。
穆郁修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去，脊背撞上身后的大树。
疼，心口更疼。
他却是抬起手掌盖住脸，温热的液体淌到掌心里，已经没有心思去分辨那些究竟是从温婉身上沾染的鲜血，还是他自己的泪水了。
他靠在树上滑下身子。
凌越琼跑过来拉住他，“大哥。”
***
盛祁舟抱起温婉大步往外走。
谁知刚出了门，迎面就是一批举着摄像机的记者。
盛祁舟的面色抖地大变，蓦地转过头去，却不见凌越琼跟上来，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记者拦在面前，各种问题轰炸一样抛过来，盛祁舟怀里的温婉却因为失血过多而晕了过去。
他一时无法摆脱记者，突然间眸色一冷，腾出一只手，下一秒只听“砰”的一声枪响。
混乱中也不知道打在了哪个人的身上，紧跟着周遭一片尖叫声，同时记者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马让出一条路来，但由于职业的缘故，他们仍旧没有停止拍照。
画面定格在从来不开车的盛家二少，抱着容氏总裁坐进车子后，开着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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