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年并不急,他悠悠哉哉地坐下,甚至还拿了份报纸在看,报纸是他带过来的。
敌不动我不动这个道理,我自然懂。既然他没“邀请”我陪同喝茶,那么我自然也不用在此奉陪着,正巧保姆抱了一一出来,我迎上前将女儿抱过来,恍惚间她也八个多月了,而我被困在这里四个多月。如果以季度来算,都从春天迈入夏天了。
小一一已经学会了坐,正在学习爬。我将软垫子放在地上,就把她往那上面一搁,她一小身体就开始扭动着往前面爬起来。发掘女儿的新潜能,是我每天聊以慰藉的唯一乐趣,忽然感觉有目光投射在身上,抬起头就看到苏暮年依在门边看着我们,神情说不出的高深莫测。
见我发现了他,他也就以主人姿态堂而皇之走了进来,蹲在爬垫的一边,低眸看着一一。我不明他何意,心里暗暗防备着,可奇怪的事却发生了,女儿居然往他那里爬,然后小手一把揪住他的手指,冲他露出大大的笑脸。
苏暮年的唇角微不可察的有了弧度,他问:“这么小就学会爬了?走路要什么时候学会呢?”我讶异地回问了句:“你不是有儿子嘛,怎么会不知道?走路起码还得再晚三个月呢。”不见他回应,转过头就见他脸上微有赧色,随即了悟,很想讽刺他两句,想想还是算了。
深觉高干背后,有着数不清的悲哀。再高的位置又能如何,连自己儿子成长期都错过了,这是权利和金钱无法买到的回忆。
“你不问问我今天为什么而来?”
心中一窒,该来的还是来了,无法避免。我把一一抱起来,淡声道:“去楼下谈吧。”他没反对,率先走了出去,我先唤来李小丽,把一一给她抱走,随后才走下楼去,坐在了苏暮年对面的沙发上。
他也没再扮深沉,只是浅笑着看我,“上回你说了很多爱情的定义,是否坚信许子扬对你能够始终如一?”我将目光定在茶几上散放着的报纸,那上面有个版块占了不大的篇幅,以我的目力看不太清字迹,但图片却能依稀看得清。
苏暮年的目光也随我落下,笑意渐深,“许家当真是人才辈出,许子杰在与小敏婚后,得到苏家助力,前程一片光明。而你女儿的父亲许子扬似乎更有潜力,居然短短时间内就能重新入主Z城,与省委书记何重远平分半片江山,不用太久,他必将取而代之。”
我也笑了,脸上浮起骄傲的光荣,“我的男人,自然是优秀的。”
苏暮年定住视线,转而幽声问:“那你可知他如何能在最短时间起势的?”他优雅地拿起报纸,将它铺展开,“认出这是谁了吗?他身旁的女人是谁呢?呵,童家,政局里头呼风唤雨的人物。你心中优秀的许家人,最终都是靠女人起势,而你所谓的爱情,也不见得有多坚定啊。”
“你闭嘴!”我孑然起身,怒目而视,“苏暮年你听着,许家人不容你这么污蔑!是你们逼人太甚,是你那小侄女哭着求着嫁给子杰,回过头来还说我们许家怎么样,有你这么倒打一耙的吗?至于许子扬,用不着你操心,以他的能力重回Z市根本就不是悬念,别用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来试图挑拨。”
“是挑拨吗?”苏暮年轻描淡写地问,他眼角眉梢都微微上扬,即使仰看我也存着睥睨之色,“如果我说不是报刊娱乐的捕风捉影呢?如果是童家长辈私下吐露的呢?你也知道,我们同属一个圈子,前几天还与童老一起坐在饭局上呢,由他亲口所言,不知道真假比例是如何?”
男人的眼中幽光凛凛,他在以强烈的气势压倒我,就像是在斗阶级敌人,从各个层面逐一打破。不过是那天我桀骜不驯,讽刺怒骂了他几句,然后他就挥起尖刀想要刺进我心口,但是,我扬起头,以眼稍的余光飘着他,高声道:“耳听不见得就是真,眼见也不一定就是实,苏暮年,我再教你一句,爱情不是猜忌,而是信任。我爱他,所以我信他。”
当一个人极力想用事实打倒对方,却发现反而击出了她的斗志,那么他瞬间爆发的情绪,叫作恼羞成怒。苏暮年就是如此,他终于怒站起来,以比我高一个头的高度居高临下俯视我,声音变得冷寒:“那我们就拭目以待,或者,等到他们结婚的那一天,我会仁慈地带你去参加那个婚礼。”
他掠过我身旁,往门庭走去,带着萧杀之气。我凝立不动,心道如果有那天,我会冲上去挥许子扬两个巴掌,搅不了婚礼,起码也不会让他好过,抛妻弃女?哼!
“还有个事,”身后传来清冷的嗓音,我身体一僵,怎么还没走?只听他又道:“你说爱情不是猜忌而是信任,那么许阡柔的那个画家,我只稍加了点筹码,他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就是所谓的爱情?真是荒谬又好笑。”
我转过头,凝看他良久,唇角勾起浅讥:“你很可悲!”
他的表情很丰富,变了好几变,最后急转过身快步走出,显得身形有些狼狈。
这时我是真的笑了,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质疑爱情,却不知一张网已经悄悄笼罩他身,我倒是要看看他还能笑多久。曾经有多刻薄寡恩,将来就有多懊悔痛苦。许子扬就是最好的例子......念到他的名字,心中不由一颤,童家,是童晓涵吗?
我该放心才是,他与童晓涵之间根本就不是那回事,他们有着合作关系,而童晓涵与师兄又有牵连,所以不可能会有那些事的。可心理建设是一回事,人的神经思维却无法控制,总会偏离了轨道去胡思乱想。
尤其是,自那天后,每日我下楼,茶几上都会有一份时报。报道不见得每天都有,但偶尔能从字缝中嗅出那剑拔弩张的味道,我越来越不淡定了。捕风捉影,也得有风和影才能去捕去捉,更何况隔个一段时间就有图片加以辅助说明。
我想找苏暮年探问情形,可他自那天后就再没出现,问李小丽报纸的由来,她说是保镖起早去买的,再问保镖,那就是被针缝过的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当我某天看到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某个新闻时,眸光暗了下去,心也沉到了谷底。许子扬为了翻身,已经入魔,他在不惜一切代价。那么,我还有什么底气去反驳苏暮年的话?
我又陷入了思维混乱,原本被囚的日子调度起来的平和,在逐渐从我身体里抽离。试图转移注意力,整日围着女儿转,晚上睡不着就去书房里翻小说。那里面有一面书墙,摆放了很多书籍,而有个小角落,安置了许多女性言情小说,从那成色看,应该是我入住这里前,苏暮年刚吩咐人买过来的。
然后我花了两个晚上的时间看完一本小说,心却越加荒撩了。那是一个情深缘浅的爱情故事,从头到尾演绎了相爱不能相守的悲情,结局是女主被男主抱在怀中,仰看着日出,咽下最后一口气。
我又彻夜翻看了其他的故事,想从至少一本中找到圆满的结局,结果我发现,无论哪一本都是在描绘缘浅情深,故事的最终都是惨淡收场。终于明白,这分明就是苏暮年给我下的套,他在为他宝贝侄女打抱不平,所以一早就安排下了这些。
此行已经不通,我唯有另找他路。辗转去翻那些碟片,惠芬说音乐是最好的抚平伤口的良药,可是放入碟片机后,飘出来的旋律首首都是伤情的,我不信邪,试了一张又一张,最后我将碟片架推倒在地。
巨响引来保姆李小丽,她吃惊地问:“余小姐,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想我是快被苏暮年逼疯了!
不用说那些影片定也不是美好结局,可是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睡不着,不出一周,整个人就变得憔悴萎顿。大破之后是沉淀,我又开始重新翻那些书,学会只看到男女主角甜蜜时就止步;音乐里选取某些片段细读歌词,体味某种心律;半夜里醒来,就去翻影片看。
生活总得这么过,惠芬说我无需治愈心理,因为我的脑中有个巨大的修复功能,总能在退无可退的边缘,及时转身,不至于落进深渊。
屏幕上播放的是部外国爱情片,男主人公金发碧眼,英俊得找不到词汇形容,但我依然觉得差了某人一截。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我这里,这句话永远受用。事实上在经过许子扬后,我看任何人都觉得没他好看。
某个画面瞬间,男主人公穿了一件亮黄色的衬衣,我凝住了呼吸。恍然想起,许子扬也有一件这个颜色的衬衣,好像还是我给他挑的,带着恶作剧的心思。可是是哪一次呢?我怎么完全记不起那段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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