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卓就是再玩世不恭,也知道分场合,绝对不会在现在这个时候开玩笑,而且看他此刻的表情,我明显看出他有些慌乱。
闻卓端不起一碗茶水。
其他人包括我在内都很诧异的看着他,闻卓又试了几次,那碗在地上纹丝不动,我的眉头也慢慢皱起来,到底什么样的碗能让闻卓端不起。
叶轻语见闻卓一脸惊讶,走到闻卓身边看看他,然后伸出手去,我们所有人都看的清楚,叶轻语没用吹灰之力就端了起来,越千玲和萧连山还有顾安琪都哭笑不得的说闻卓装的挺像,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寻开心。
可我看见闻卓在叶轻语端起茶水的那刻,脸色更加震惊和诧异。
“你为什么能端起来?”
“……一碗茶水而已,很重吗?”叶轻语很不解的反问。
闻卓让叶轻越把茶碗放下,自己再去试依旧拿不动,连忙回头看我一眼,样子很惊讶,我的目光慢慢移动到虚空子的身上,他好像对此很平静,我慢慢走过去,地上还剩下两碗有茶水的,一碗在闻卓手中,我伸手去端另一碗。
刚一用劲,表情立马和闻卓一样,很震惊的低头看看手中那茶碗,任凭我如何用力,茶碗在地上犹如千斤之重纹丝不动,闻卓看我这神情,多半也知道我同样拿不起来,和我面面相觑的对视,一时间我和他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越千玲见我和闻卓都蹲在地上一言不发,各种拿着地上的茶碗久久不起身,不明白怎么了,走过来问怎么回事,我想了想,忽然松开手,让越千玲试试,结果她和叶轻语一样,轻轻松松就端了起来。
茶碗和茶水都是一样的,所有人都能端起来,唯独我和闻卓不行,我站起身把目光落在虚空子身上,声音有些阴沉的问。
“都到这里还装神弄鬼,为何我们端不起,而其他人可以?”
“居士言重,贫道又岂敢在各位面前卖弄,居士看其他几位,他们举的起同样也放的下,此茶名道空,道空道空,心若不空何来道法圆通,两位居士心里装的太满,道不空也倒不空,既然举不起,还不如就此放下,免得最终伤人伤己。”虚空子看看我和闻卓,心平气和的回答。
“敢问道长,这碗中装的是什么?”
“执念!”
“执念?”闻卓眉头一皱很是不解。
“他们几位居士心无杂念,静若止水,所以方可举重若轻,过了此处便算入龙虎山门,不瞒各位居士,上山需过三曲九洞,大道无情此去险象环生要登龙虎山绝非易事。”虚空子双手抱一从容不迫的说。“贫道在此就是为了告诫各位上山居士,三曲九洞不论生死,若是由此进山生死就全凭各位造化,上天有好生之德,两位居士执念太重,不宜入山,还是请回吧。”
闻卓刚想说什么,被我一把拉住,冷冷看了虚空子一眼。
“又是一个劝我回去的,你该不会也想让我再等二十年吧?”
“居士昨日过清尘溪,破天师亭,早已在龙虎山传为佳话,虚灵子告诉我,居士大道独行此次玄门比试有居士参加定风云际会不容小觑,而虚静子自断半舌可见对居士心悦诚服,单论道法修为,贫道在此守了三届玄门比试,见过无数道法高深居士,可和你比未免就不值一提。”
“既然如此那你还存心刁难,我上龙虎山一不贪名二不图利,三界我皆能讨伐,你区区一碗茶水就能挡住我去路?”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问。
“此言差矣,贫道何德何能难挡居士大道,贫道说过,此碗中所装为执念,不是贫道要阻拦居士,而是居士自己阻拦自己。”虚空子对我稽礼不慌不忙的回答。“若是端不起这碗茶水,居士即便进山也无济于事,算不得参加比试之人。”
闻卓向前走一步面色凝重的问。
“敢问道长,如何才能放下执念?”
“两位居士执念各不一样,你是心结难舒,解铃还须系铃人,所谓道空道空,你自己都不倒何来空之理。”
“荒谬!我心系天下苍生安危才上龙虎山,依你所言我此来还是错的,虚灵子悟道,虚静子奇门,而你虚空子看似无奇,竟然会占人心结,我纵有千事万事于心也轮不到你指手画脚。”我冷冷一笑瞟了他一眼转身向地上茶碗走去。“我能赦封三界,你以为区区一碗执念我就端不起吗?”
“居士威烈无人能及,贫道又岂敢多言半句,执念过多就是怨念,居士执意如此贫道无话可说,虚静子说居士成佛入魔全凭一心,看来虚静子还是妄言乱语,居士有心入魔何人能挡。”
我不理会虚空子,运九天隐龙决于手,那碗犹如万斤我试第一下依旧纹丝不动,我一咬牙全部法力灌注于手,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即便这是一座山我今天也要给举起来。
粗瓷碗离开地面半寸,可我已经用尽气力和法力,虚空子见我还是把碗举起来,虽然仅仅只有半寸,整个人不再随意,很惊讶的看着我,这碗比我想的要重,以至于在举到半寸的高度后,我已经再无力抬高丝毫。
我忽然听见脚下有碎裂的声音,低头才看见我双脚下面的山岩在细细裂开,伴随着咔嚓的声音,裂开越来越大,我虽然举起了碗,但是我脚下的山却承受着这不起眼碗的重量,明显完全支撑不起。
我一分神再无力坚持,手低垂而落,碗落在山岩山。
咔嚓!
一声巨响,碗下的整块岩石裂成两半,整座山顶都在晃荡,可那碗却完好无损,里面的茶水滴水不漏。
我大口喘着气完全不相信这个结果,虚空子从凳子上站起来,稽礼埋头诚恳的说。
“居士之威憾有人及,一己之力能举起已让贫道汗颜,可居士执念重于天地,贫道劝居士切莫再试,此山岂可承受的起,若居士一意孤行,必定山崩地裂也于事无补!”
闻卓见我大口喘气,走到我身边小声问。
“我认识你虽然时间不长,可没见你有执念,即便是有岂可如此之重?”
“不是我!是嬴政!”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一些。“他又何来执念,虚空中说执念过重就变成怨念,那碗中是秦王嬴政的杀戮和戾气还有他手下万千三界亡魂的怨念都聚集于此!”
“那……那此碗你断然端不起的,别再试了。”
我默默想了想,转身瞟了虚空子一眼,极其冰冷的说。
“好的很,又一个要逼我的,掌天握地这乾坤本就在我手,莫说此碗重于天地,就是三千虚空,亿万恒河,今天我也要举给你看看,你说执念过重就是怨念,那今日就让你看看,到底是我执念重还是这碗三界亡魂的怨念重。”
说完我取出传国玺,一步跨到山巅岩石边,举玺而立对着天地大声说道。
“传国玉玺在此,见玺如见人,三界亡魂聚怨成念,帝君于此,弑杀汝等千年,帝不惧、不悔、不怯,今饮此水若是归服,帝赦汝其罪,若是心存怨愤不服,帝君持玺而待,万世天命等汝等来仇,再战疆场定嗜血嚼骨。”
我话音一落风云突变狂风四起,地上那碗平静的水面震荡四起,一碗清水顿时变成血红色,整座山峰随之剧烈摇晃,我持玺过去面无表情的把传国玺放在上面,顿时那碗水不再摇晃,山间也恢复平静。
虚空子很是震惊的看着我,等我转头瞟他一眼。
“道家讲功德无量,你殊不知这方玉玺上没有功德,可要是说起怨念,试问区区三界亡魂又算的了什么,玉玺之下毁天灭地都可,还在乎区区亡魂怨念。”
我说完随手一抬,那碗水杯我稳稳的端在手中,仰头一饮而尽,重重把碗砸在地上冷傲的对虚空子说。
“看见没有,我说过,没有什么是我端不起的,怨念……再重的怨念我亦没放在心中,今日我喝的是水,若有不服,下次我喝的就是他们的血!”
虚空子低头看看地上的瓷碗碎片,重重叹口气稽礼默默自言自语。
“无量寿福,居士此去,这龙虎山定再起血雨腥风,贫道妄言还望居士以善为重,天怒人怨怕居士难辞其咎。”
“天若要怒我就灭天,地若要怒我就毁地,大道在我心,善恶又岂是你一言之词,空口论善恶你还不配!”
我转身看向闻卓,声音威严的大声说。
“我连三界怨念都举的起,你有何举不起的?”
闻卓摇头无能为力,用尽道法也无济于事,既然要上龙虎山,我也想堂堂正正过三曲九洞,虚空子既然说举不起就过不了,我也不想乱了这比试的规矩。
我没有回头双手背负在手后,声音孤傲的问身后虚空子。
“你既然能占人心,亦知道我碗中水是重于天地的怨念,那他碗中又是何物?”
虚空子走过去,看看闻卓面前那碗水,很从容平静的回答。
“这位居士碗中水波澜不惊,柔情似水,情意绵绵,应当是一个情字!”
虚空子说完伸手从碗中拂过,那碗清水荡起阵阵涟漪,慢慢平静下来,静若镜面我和闻卓都看见水中有画面,那应该就是闻卓一直端不起也放不下的执念。
画面中我见到自己,确切的说应该是那位真正三界独尊的王者,左手持昊穹剑,右手握传国玺站于山巅之上,闻卓一身金甲,双手握金锏相持而立。
“泰山斗天!”我猛然看向闻卓,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第一次见到我时并不吃惊,即便在钟山我化身嬴政他也未有丝毫诧异,原来他早就认识我,想起虚静子给闻卓断的后世,天将!原来闻卓果真是正神之主。
闻卓见到碗中画面整个人有些恍惚和哀伤,一时间都忘了我的问话,目光留恋和伤感的看着那画面。
闻卓浑身是伤,嬴政脚下神兵神甲尸骸遍野,闻卓不惧不怕即便身边所剩的兵甲寥寥无几也没有退逃之意,和嬴政激战于泰山之巅,可明显处于下风,我很诧异嬴政明明有机会了解其性命,可迟迟未动手,闻卓苦苦支撑看的出已抱必死之心。
嬴政退无可退反被闻卓手中金锏所伤衣袖一角,狂暴不堪奋力一击,犹如雷霆万钧之势,闻卓岂能阻挡电光火石之间,有金甲神将挡在其身前,昊穹剑从那金甲神将胸口穿透。
我一怔,看得清楚那金甲神将竟然是叶轻语,忽然想起闻卓说过的那句话,他欠叶轻语的,闻卓说的应该就是这一剑,应该堕入六道轮回的人是他,而叶轻语舍命救了他,我有些不知所措,想不到闻卓世世想陪的女子竟然死于我手。
嬴政收剑放过闻卓而去,闻卓抱叶轻语于怀中,金甲血染叶轻迷离之际知道被嬴政的昊穹剑所伤元阳已毁再难回天界,死在闻卓怀中,最后一句话我听的透彻清楚。
来世再见!
画面戛然而止,我见闻卓咬牙相忍没让叶轻语和其他人看见他眼中光亮,我这才明白为什么闻卓要放弃神尊之位,世世相守于叶轻语身边,即便是她再也不认识闻卓,就是因为叶轻语最后那句话,闻卓想要兑现来世再见的誓言,可叶轻语以没前世记忆,所以他只有世世等待,直到叶轻语记起他的那一天。
这就是闻卓放不下的执念,难怪他举不起,不要说是他,换成是我亦然如此,我想起死在嬴政怀中的穆汐雪,嬴政能撑天踏地,可未必能撑的住穆汐雪留在他心尖最深的痛。
“就为这个你放不下……解铃还须系铃人,今日我就帮你了结这心结!”我深吸一口气威严的说“叶轻语,拿你剑来!”
叶轻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把她手中的剑递到我面前,我随手拔剑,反手刺入身体之中,直至剑尖穿透后背,越千玲和萧连山还有顾安琪都惊慌失措的愣在原地,叶轻语一脸的茫然,只有闻卓很震惊的看着我。
“这一剑我替嬴政还你!”
我说完拔出身体中的剑,剑尖向下,鲜血顺着剑身流淌低落,刚好掉在闻卓的那碗水中。
“帝前闻卓听封,你即为天将,容你不跪,帝若入魔君临天下,封你与叶轻语二人神尊之外,重归天界再为神将,若他日疆场再见,你二人再披金甲来战,帝还赦你无罪!”
“……”闻卓嘴角蠕动再也说不出什么。
“我若成佛定护你元阳,今世定让你兑现当初诺言,即便下搅幽冥上捣九天在所不辞,今日已帝血为凭,若是食言,万世万劫以命相抵!”我还剑于叶轻语高高在上,任凭身体中鲜血涌动,高傲的说。“闻卓!端起喝下去!”
闻卓整个身体一抖,转身端碗而起,我看见他脸颊一滴清泪掉落碗中,仰头一口一饮而尽,和我一样重重把碗砸碎于地,对我只说了四个字。
“你若入魔,闻卓还是以命相拼,你若成佛,闻卓永不相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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