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整个凉都街上到处都是追兵,寻找着那逃亡的两个黑衣人,甚至都挨家挨户的搜查。屋檐之上,云鄢看着下面的那些士兵,再看着夜色,许是心头的抑郁,今晚这夜,真的太过低沉了。有些事情,总会浮出水面的。
回相府的途中,倒是顺利,很快就到了相府外面,云鄢直接跃上了相府的墙头,然而她刚刚上去,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在相府里面走动。
按理说相府向来守卫森严,特别是正院这边,云鄢沉吟了片刻决定跟上去看看。那人一路往前走,不时回头看看,她紧随其后,观察着那人,她眼神微变,那个人的身影看起来好眼熟。然而最让人惊讶的是,那人竟然直接进入了云墨成的书房。
站在书房外面,云鄢嘴角微扬,看起来云墨成这些天也没有闲着,正好她也想知道他想干什么,也好让她有对策。她腾身而起,落到了书房的房顶。向上走了几步,她掀开一片瓦,看着书房下面的情景。
书房里面,云墨成坐在书桌旁,看着下面那突然进来的人,说道:“李大人,真是稀客啊,这么晚到本相的府中来。请坐。”
李从业躬身站在下面,听着这话,他笑着说道:“深夜拜访丞相大人,是下官唐突了。”说着,他坐在了下方的椅子上面。
“不知李大人深夜到访,所谓何事?”云墨成看着李从业,端起桌上的茶盏淡然说道。
看着上方那怡然喝茶的人,李从业笑着说道:“下官今日到来,自然是有事想要请问丞相大人。不过看丞相大人这样子,似是早知道下官要来似的,当真是神机妙算。”
听着这话,云墨成放下手中的茶盏,淡然说道:“李大人不必奉承本相,这些都不是要紧的。不过李大人现在可是鸿运当头啊,就连本相也是望尘莫及,皇上亲自下旨令你为灾银贪污一案的主审,这可是百官求而不得的事,这下本相就好奇了,什么事竟然让李大人深夜到此,你就不怕皇上发现,到时候怪罪于你。”
李从业眉头一挑,他笑了笑,客气说道:“丞相大人高抬下官了,下官不过是蒙皇上看重,才能担此大任,下官再怎么也比不上丞相大人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
云墨成满意一笑,说道:“李大人还是说你今天来此的目的吧。”
想了想,李从业说道:“如今这灾银贪污一案也算是有了些许的眉目了,只是下官想问丞相大人一件事,这灾银贪污一案可与大人有关?”说到这里,他目光定定的看着云墨成。
听着这话,云墨成眉头一凛,他打量着下面的人,半晌,他忽而笑道:“若是李大人怀疑此案与本相有关,大可以去查本相,本相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意见。”
一听这话,李从业连忙说道:“丞相大人莫要生气,下官若是想要查丞相大人,今天就不会到此了。当年下官能在这帝都之中任职也是多亏了丞相大人提携,只是,近日下官听到了一些言乱……”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言论?云墨成心头一凛,猛然看着李从业,沉声说道:“李大人听到了什么?”
看着云墨成的脸色,李从业一副为难的样子,好半天,他才说道:“今日下官接到圣旨之后,听到一群同僚们在议论,他们说杨傲身为大将军,并不是寻常官员所能驱动的,而且杨傲乃是当年定国公的部下,您又是定国公的女婿,所以……”
“所以他们就说是本相吗?”听到这话,云墨成神色中闪过一丝冷漠之色,他表情一换,继续笑说道,“能驱动杨傲的也不止本相,而且本相与杨傲素无来往,李大人,你的眼界为何不看着别处呢?比如,跟你说这些话的人……”
听着这话,李从业一惊,连忙说道:“下官不过是在转述别人的话罢了,还请丞相大人见谅。只是,丞相大人的意思是,那幕后之人是……这,这怎么会?”
而在这时,云墨成突然站了起来,他看着李从业,淡然说道:“是谁,本相也不知道。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李大人在这里再多呆下去,本相与你到时候怕是都说不清楚了。你还是请回吧。”
见云墨成下了逐客令,李从业站了起来,他冲着云墨成行了一礼,说道:“是下官打扰了,下官告退了。”说着,他退了出去。
眼见李从业离开,云鄢直起了身体,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李从业这么晚到这里来做什么?这李从业平日里面倒是刚正不阿,不然上一次邯咲阁,她也不放心让他出面抓杨傲。可是看方才的情景,似是来通风报信。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就在李从业离开不久之后,书房的房门又开了。听到这声音,云鄢再次探着头看过去。
书房里面,何文进来了,他关上房门,勾着腰,低垂着眉,说道:“相爷,您相信李大人说的话吗?”
“信!为何不信?”云墨成看着前方,双眼似是没有焦距一般,一张脸甚是阴沉。
何文点头,但是他还是说道:“可是为何李大人要过来告诉您这些,虽然当年您的确是帮助过他,可是他向来与我们这边并不交好,这其中……”
“他是与谁都不交好,这一次皇上可是将灾银贪污一案这个烫手的山芋交到了他的手上,他能不着急吗?不管是哪边都不是他这个凉都府尹能得罪的起的。正因为他没有根基,皇上才会如此信任他,今日他前来不过是想探探本相的口风。”云墨成淡漠说道。
点了点头,何文继续说道:“那想要陷害相爷的人……”说到这里,他惊讶的张了张嘴,抬起头看着云墨成。
冷哼一声,云墨成双眼敏锐的看着前方,说道:“整个朝野同本相作对的人,怕也只有他了。”
“既然国舅已经将矛头指向了相爷,那您打算怎么做?总不能坐以待毙吧。”何文想了想,说道。
微微摇头,云墨成淡漠说道:“就算他将矛头指向本相又怎么样,这灾银之事,本相并没有参与,他抓不到本相的把柄。况且,只有心头有鬼的人才会含沙射影,他不过是想分散皇上的注意力,分散李从业的注意力,可是最想灭掉他高家的,就是皇上,这也是皇上不让四王爷主审此事的原因。这一次,就算本相不做什么,高家也不会好过。”
再次点头,何文自顾自说道,“难怪皇上连自己最疼爱的皇子都斥责。”
“最疼爱的皇子?”听到这话,云墨成不由冷笑,“你看不懂皇上,皇上的心向来高深莫测。更何况,在皇上心中怕是只有这皇权才是最重要的。”
微微一惊,何文诧异的看着云墨成,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心头微叹,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说道:“那柳大人家不是同高家走的近吗?您说他们会不会……”
轻哼一声,云墨成不屑说道:“自打当年定国公一案开始,他们两家就蛇鼠一窝了。高家办事,你觉得柳家会没有参与?哼,早前本相就说过,与他们柳家断绝往来,如此倒也没错,省的日后受到牵连。”
“是啊,柳家这样迟早是要跟着倒大霉的。”何文深以为然的说道,毕竟高家树大招风,皇上最忌讳的就是外戚专权,身为高家的党羽,若是皇上想要清查高家,怕是要将他们也一网打尽。迟疑了片刻,他说道,“可是二夫人她毕竟是柳家的人,如果到时候咱们见死不救,二夫人她……”
云墨成漠然的看着何文,说道:“柳家的人?她嫁到我云家,就该知道自己站在哪一边,若是她觉得自己是柳家的人,那就让她继续姓她的柳算了,本相也不少她一个女人。”
微微一惊,何文自知自己说错话了,他站在那里低垂着头,心下微叹。
“那件事做的如何?”云墨成忽然问道。
何文神色一凛,恭声说道:“相爷放心,一切都按照您的指示去办的,而且,大少爷那边也没事。”
点了点头,云墨成深邃的眸中晦暗无比,他沉声说道:“我牺牲了这么多,为的就是那件事,等到日后功成,定能告慰先祖在天之灵。”
听着这话,何文愈发的恭敬了,他眼中也闪过一丝沉郁之色。
屋檐之上,听着下面的话,云鄢不觉心头诧异,云墨成似乎有什么秘密,先祖,功成?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为何,她心中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似的。
不过,听着方才云墨成说柳默琳的话,云鄢不由冷笑,原来柳默琳也会有这样的下场啊。当年娘不也是向他求情,可他是怎么做的。真好,原来这对狗男女并没有她想的那般恩爱,也算是给娘出了一口气了。
云墨成不是不想跟柳家有关联吗?原本自那一日柳默琳母女给她下药之后,她就有一个想法了,若不是这两日身上伤势严重,那件事怕是早就办了。不过这样也好,越是知道云墨成的想法,她就越想促成那件事。她倒是想看看,到时候柳默琳母女,云墨成他们的脸色会是什么样子。
皇宫
一大早御书房里面,就传来一阵怒吼声,外面的宫人一个个心惊胆战。
“朕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连几个人都抓不住,真是气死朕了。”慕扬天抓起桌上的东西就往下面的几个侍卫身上扔去,脸上早已经是怒不可遏了。
旁边小陈子看着慕扬天的脸色,连忙说道:“皇上息怒,当心身子啊。”这几日皇上每夜都忙到很晚才休息,再这样动怒,怕是迟早会出事。
“这些人都跑到朕的头上来了,朕还要这身子做什么。”慕扬天当即驳斥说道,小陈子低头,不敢再说话了。
下面的人跪在那里,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昨晚天牢里面突然出现刺客,本来他们埋伏在那里很久了,就等着抓那些人,可是没想到那些人武功极高,他们根本不是对手,而且到现在他们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怎么都不说话了?”慕扬天胸口起伏的厉害,看着下面的人厉喝说道。
下面一个侍卫队长低着头,跪伏在地上,说道:“皇上恕罪,是属下们办事不力。这些刺客逃得太快,奴才已经派人挨家挨户搜了,可是……若是下一次,属下们定然能将那些刺客抓俘归案。”
听到这话,慕扬天当即冷笑说道:“还给你们一次机会?再给你们机会,下次他们就跑到朕的正乾宫来了。马上给朕滚,三日之内若是抓不到那些人,提头来见!”
下面的侍卫们一个瑟缩,只能行礼离开。
旁边小陈子看着慕扬天那盛怒的样子,额上也是跟着冒汗。
而在这个时候,外面一个身影走了进来,看着来人,小陈子一惊,冲着她使了使眼色,现在圣上正在气头上,怕是任何人过来都会倒大霉的,关键是这小姑奶奶,若是她呆会说错了话,怕是圣上会更加生气。
没有理会小陈子,慕昭阳径直向前走,她几次想要来见父皇,都被母妃给拦住了,母妃说让她不要任性,可是她哪里任性了,这一次,她一定要一个说法。
“儿臣拜见父皇。”慕昭阳站在台阶下面,行礼说道。
听着这声音,慕扬天看了过去,他脸上尽是疲倦之色,他摆手说道:“朕今日没心情,你回宫去吧,陪陪你母妃。”
慕昭阳抬起头,看着慕扬天,她红唇抿了抿,旁边小陈子看了一眼慕扬天,再次冲着她使眼色,陛下现在心头像是压着一朵乌云,随时都可能洪水爆发。
可是慕昭阳依旧忽略了他,她没有后退而是向前,她走到桌旁,质问道:“父皇,为什么,为什么儿臣跟七公子的婚事没有后文了呢?”
慕扬天抚着头,不耐说道:“这天底下好男儿多的很,为什么一定要嫁给那个七公子呢?只要你愿意,朕会让你嫁给东越国最优秀的男人。”
“不,儿臣认定的最优秀的男人就是七公子,试问普天下还有谁比得上七公子的惊才绝艳,儿臣就要嫁给他。”慕昭阳继续说道,小嘴撅的老高。
看了一眼慕昭阳,慕扬天强压住火,低吼道:“出去。”
听着这话,慕昭阳原本压制住的脾气也瞬间爆发出来了,她不依不饶说道:“父皇,大家都知道儿臣是要嫁给七公子的,可是您现在突然说要取笑这婚事,您让儿臣的脸往哪里搁?他们都会笑话儿臣的,而且不是君无戏言的吗?父皇您怎么可以不守信用,您答应过儿臣的啊。”
“啪”的一声,慕扬天一手拍在了桌上,他红遮掩,怒喝道:“放肆,你以为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吗?你的一切都是朕给你的,你竟然敢指责朕,真是反了。现在马上从朕的面前消失,否则别怪朕翻脸无情。”
听到这话,慕昭阳脸色一白,父皇骂她,父皇什么时候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双眸中泪水不自觉的涌现出来,怎么会这样,父皇怎么会这样对她。
“呜……”慕昭阳大声哭着,转身,掩着面跑了出去。
旁边小陈子连忙喊道:“公主……”
“别喊她,让她去!”慕扬天冷声说道。
小陈子不敢再多言,只是看着慕昭阳的背影,他心头不由叹息,昭阳公主之所以这样刁蛮还不是皇上给惯的,这一切都能怨谁呢?
六王府
书房里面,一身红色长袍的男子斜倚在椅子上面,他妖娆的脸上全是冷峻之色,狭长的丹凤眼看着门外,可是却又像是没有目的似的。
旁边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看着他,刚刚他将昨晚跟踪那人之后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之后,他就是这个样子,是心里有顾虑吗?不过他自己省略了云鄢的那一段。
“你在担心什么?”孤遥城轻笑说道。
慕景南收回目光,看着孤遥城,淡然说道:“昨天引你去天牢的人应该是高府的人,早前我听说高启养了一批死士,其中更有一个佼佼者。看来高启这次是真的想栽赃嫁祸,可惜,他太低估我们了。”
听到这话,孤遥城点头说道:“原本我们是防止高启暗杀杨傲,现在看来他是早知道皇上在天牢附近安排有人手,引我们上钩。那个人的武功的确很高,只是我想不出,那样的人为什么会跟着高启。”说到这里,他不由回想起昨晚的打斗,跟他交手的那个人武功与他可谓是旗鼓相当,他完全没有把握在他手中取胜,不过,说到高手,好像有一个更厉害的。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嘴角微勾。
“你在笑什么?”慕景南目光突然落到了孤遥城身上,从他进来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脸上就挂着一幅似有若无的笑容,难得见他如此高兴。
微微一笑,孤遥城喝了一口茶水,笑着说道:“我只是在想,什么样的人能镇得住咱们的六王爷,不过,昨天我倒是见识到了。”
“什么意思?”慕景南疑惑说道,总觉得他话中有话。
孤遥城看着慕景南,笑着说道:“你猜,我昨天看到谁了?”
慕景南没有说话,俊逸的脸上波澜不惊,目光却是紧盯着他。
收回目光,孤遥城看着外面的景色,笑着说道:“虽然我与她见过几次面,倒是第一次看到她出手,大气恢弘,全然不似女子,若不是身上有伤,怕是连我出手的机会都没了。”说着,他看着慕景南,带着些许的同情之色,“我倒是好奇,咱们的六王爷以后如何镇得住这样的王妃。”
“她也去了天牢?!”慕景南瞬间坐了起来,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芒,“你先前怎么不说?”
微微一笑,孤遥城故作无辜说道:“我去得,她怎么就去不得呢?再说,你也没问啊?”
看着孤遥城面上的表情,慕景南双手伏在了两边的椅背上面,他闷哼一声,看着外面阳光明媚,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她没事吧?”想起她那天的伤势,他心里就不觉得担忧起来,只是近段时间,他不方便去相府罢了。
“她自然没事,不过,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她知道我的身份,没办法,我不给她看,她不信任我。”孤遥城戏谑说道,“现在还担心她的伤势吗?”
一听这话,慕景南双眼一眯,看着孤遥城那尽是笑意的脸颊,他想干什么?
“今天凉都府尹李从业会在府尹衙门审问杨傲,我猜,她会去,有什么话,你可以自己去问她。”孤遥城站了起来,看着外面,倒是个好天气,适合外出,不过身后的人,他的脸上早已经是乌云密布了。
云府,素轩阁
早上一醒来,云鄢只觉得浑身轻松的紧。
不知何时,碧水哼着歌儿进来,看着云鄢已经坐在了软榻上,她笑着迎了过去。“小姐,今日怎么不多睡睡?”
看着碧水这样子,心情倒是畅快的很,想起昨天冷雪去见过她的事情,云鄢心中也是放心下来,这两人聚少离多,昨日少不得温存,不过,这温存对冷雪而言还真是一件难事。
“今天可有什么大事发生?”云鄢随口问道,看着外面,阳光还真是温暖啊,她现在越来越贪恋这温暖了。
碧水一边布置着桌子,一边说道:“今天好像是要在府尹衙门审理杨傲一案呢,听说是特意在府尹衙门审理的,就是要向天下百姓昭示我东越国的国威,以此振纲吉。”
微微点了点头,云鄢看着外面,这倒是符合慕扬天的手腕。既然是审理杨傲,她自然是要过去听听,她倒是要看看杨傲会怎么说。
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云鄢看着碧水,说道:“一会你帮我去送一封信,记住这信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是你送的。”说着她从袖中抽出一封信,上面四个字,“表哥轻启!”
听着这话,碧水接过那信,疑惑说道:“小姐,什么信?”小姐什么时候有表哥了。
轻笑一声,云鄢眼中闪过一丝诡谲,她轻托下巴,在碧水耳边耳语一阵,随即笑着说道:“晚上就有好戏看了。”说着,她站了起来,看着外面,“我先出去一趟,你自己小心。”
看着云鄢的背影,碧水再看手中的心,脸上也跟着浮现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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