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地右翼的十一号临时防御点被北越军队突破占领之后,毗邻宋河的战场出现了一小段短暂的平静,莱格利斯少尉和他的士兵们将环形主阵地让给福列中尉带来的外籍兵团战士守卫,部伤号以及惊魂未定的参战人员撤到相距十数米、紧邻河岸的迫击炮阵地。挖设阵地时,人们预计迫击炮的安置数量不会超过两门,因而只挖掘出一块四米长两米宽、深约一米五的迫击炮阵地,如今有四门迫击炮不说,还挤进来近二十号人,拥挤程度是可想而知的。闻着同伴的浓重体味,莱格利斯却没有心思去拓宽这个区域,北越反抗武装的作战方式让他感到深深的后怕——如果不是己方的手雷防御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如果不是指挥部的增援部队及时赶到,他们很可能已经遭遇了和友邻防御点一样的命运!
伴随“啪”的一声脆响,出现在河面上方的照明弹绽绽放出非常刺眼的光芒,眨眼之间,“嗒嗒嗒”的枪声响亮而有节奏地传来,熟悉这支法**队所用武器的人很容易辨别出它们来自于点五口径的勃朗宁重机枪,一种威力强劲且十分耐用的战场杀手。几名同伴好奇地探头往河面方向张望,莱格利斯没有这么做,他总觉得阵地对面的树梢上有一双双阴冷的眼睛在捕捉时机,那些北越射手在中等距离上的精准度让他想起父辈描述的德军战壕狙击手。
经历了先前的战斗,伞兵们也晓得对手的厉害之处,他们没让戴着钢盔的脑袋在掩体上面暴露太久,其中一人带着完整的脑袋缩回掩体后说:“那些越南人试图渡河。我们的炮艇正守在那里,看来今天并不是这些北越抵抗者的幸运日。”
另一名肩部受伤的伞兵说:“在陆地上与他们作战真是一件令人感到恐惧的事情——我们的这个时代恐怕没有哪支军队跟他们一样漠视生命!”
“怎么没有。”洛朗士官出不同观点,“德国党卫军,日军队,还有苏联军队。它们的进攻节奏往往令人感到窒息,防御时又像是岩石一样顽固。”
“德国党卫军的确比这些越南人更难对付,他们可不会了攻击一个小型据点而付出这么大的伤亡!”艾蒂安军士是这里年龄最大的,他作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的陆军士兵参加了1940年的西线战役,后又追随自法**队转战北非和法国土。跟德国人交手的经验也是这里最丰富的。
莱格利斯正想补充点自己对苏联军队的了解,前面阵地又爆发出了密集的枪声,从头顶上方呼啸而过的子弹使得那些好奇心最重的伞兵也不敢在这时候探头去看前面的情况。
“做好战斗准备!”少尉一面向下属们吩咐,一面起身往前面挪去,迫击炮阵地与前面的战壕一条较浅的交通壕连接,想要安全通过这里得把脑袋和身子压得很低,最好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莱格利斯刚移到一半位置。便与外籍兵团的一名黑人士兵迎面对视,那人用口音奇怪的法语说道:“迫击炮对前方100米目标进行拦截射击!”
莱格利斯连忙传令,在他的“中转”下,分别隶属伞兵和外籍兵团的四个迫击炮组迅即开火了,轻型迫击炮的射程和威力固然有限。却很适合在这种近距离的战斗中发挥作用。听着阵地前方传来清晰的爆炸声,少尉继续往前挪,此时的战壕中弥漫着发射药的硝烟,充斥着弹壳甩出枪机的叮当声和士兵们在射击时的习惯性语言。莱格利斯费力地挤过战壕,找到了正用手枪开火的福列中尉。
“当心他们在树林那边的射手,还有阵地前诈死的家伙。他们会突然用手雷攻击我们!”莱格利斯大声醒道,这些都是他的伞兵们用鲜血和生命代价换来的教训。
“戴斗笠的农夫”咧嘴冷笑:“他们猛冲猛打的战术也就凌虐一下火力弱的对手,碰上我们根是送死!”
从声势上判断。外籍兵团这一个排的火力密集度确实要比之前二十几名伞兵强得多,莱格利斯伸头往前看,夜幕笼罩的田野中,从己方阵地飞射而出的暗红色光点密密麻麻,在场面上完全压过了对面的射击,而且福列中尉的部队压根不用照明弹。士兵们借着微弱的星光辨别那些在稻田中移动的身影,凶猛的枪弹使得对方连手雷抛射距离都无法迈入。这样的场面使得伞兵少尉的思维又一次受到了震撼。战斗中,双方都投入了机枪和迫击炮,北越士兵的进攻也毫无拖沓迹象,可是福列中尉这支法国外籍兵团显得异常沉着,哪怕对方的炮弹落在近处,士兵们稍作掩蔽便重新投入战斗。就这样过了大概五分钟,福列中尉高喊“停火。”部队中的各级军官和士官迅即传达指令,近五十人的战斗部队很快停止射击,树林与河岸之间的这片战场一片沉寂,倒是从河面上的枪声和爆炸声仍不绝于耳,其他方向也有强弱程度不同的战斗声传来。
“胜利!”福列中尉举拳高呼,他那些肤色各异的外籍军团士兵们紧跟着发出胜利的呼喊和咆哮,然而这时的莱格利斯无心分享轻松击退敌人进攻的喜悦,他忧心忡忡地左右观望,指挥部与石桥方向皆有交战的声响火光,这意味着北越武装正同时对法军阵地发动攻击,这些阵地既不是马奇诺也不是杜鲁门,它只是轻伞兵部队仓促建立起来的沿河阵地。也许法国远征军指挥部的参谋们从一开始就低估了对手的战斗力,并且在一些关键的细节上作出了错误的部署,致使3000名法国伞兵陷入了被动境地;也许军队高层应该吸取1948年在东欧战场上遭遇挫败的教训,重新审视大规模空降作战的运用与风险。当然了,这些“也许”只是低级军官莱格利斯脑海中闪过的念头,对他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是应该在保全自身的同时尽量协助友邻同伴,使他们免遭全军覆没之难,然而蒙受了人员和心理上的双重损失之后,成改变战局式的英雄仅仅停留在莱格利斯的思维浅处,他找不到鼓舞自己走出战壕的勇气……
即便是一流的军队配上一流的装备,消极防御的下场也是可想而知的。进攻受挫的北越军队开始以频繁的冷射和迫击炮轰击袭扰福列和莱格利斯防守的阵地,于夜间视线受限,守军无法阻止起有效的火力压制,只能任对方之。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场的总体形势渐渐发生了变化。河面上,大逞威风的法军船艇突然遭到北越军队的迫击炮、重机枪甚至是机关炮的猛烈攻击,战况急转而下,法军一艘船艇起火后沉没,其余三艘随之后撤,河面支援河岸阵地的有效火力锐减。差不多在同一时间,莱格利斯左侧的9号临时防御阵地遭到北越军队攻击,他和福列在是否派兵援助的问题上存在分歧,然而还没商量出一个结果,9号阵地的战斗就已经以北越军队的胜利而告终。驻守那里的法国伞兵生死未小,莱格利斯和福列的部队也就此陷入了孤立境地,他们仅能通过无线电与各自的上级取得联络。在己方防御点不断北越军队攻破的情况下,早已用完手头预备队的热罗姆中校无兵可派,只得鼓励各伞兵部队发扬战斗精神,顽强固守各自阵地,在形势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向连部所在的防御点集中。夜战的复杂环境下,离开防御阵地沿河岸移动,哪怕只有区区五百米距离,在大多数指挥官看来也是极其危险的,因而大多数伞兵部队都选择了固守,但像莱格利斯这样得到外籍兵团增援的毕竟是特例,从上半夜一直持续到午夜之后,争夺河岸阵地的战斗都在进行,而且狡猾的越南人利用缴获的无线电步话机和俘获的法国士兵散布假消息,这不仅扰乱了法军部署,还使得各伞兵部队人心惶惶。
漫漫长夜终有头,晨曦降临之时,战火喧嚣已平静了一段时间。从阵地探头向外,莱格利斯和他的同伴们看到的景象同一日前已有天壤之别。除了来不及掩埋的数百具阵亡者遗骸,进攻十分勇猛的北越武装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散落在河岸边的一些辅助装备来看,他们已在夜间成功渡河,法军围歼北越军队于宋河以南的意图就此破产,精锐的伞兵部队也这场失败的战役付出了沉重代价。在临近的两个防御点,同属第2轻伞兵营的法军官兵阵亡达35人之多,仅有数人侥幸生还,更让莱格利斯感到失望的是,驻守石桥的法军第1伞兵营夜战中并未遭到北越军队的猛烈进攻,但一天前北越武装在北岸发动的突袭让他们失去了主动出击的胆量,竟面对友邻部队危难中的求援无动于衷,而他们巩固占领的临时机场最终也只是用于转移伤员和撤离伞兵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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