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峰上的钟声似催命一样想起,玉阳道人竭尽全力克制内心的恐惧,虽说毫无用处,后背早被冷汗浸透,湿腻腻的一片,但至少在人眼里,他是镇定的。
双方象征姓的行过一礼,玉阳道人也是按捺不住动荡不安的心情,率先动手了,若陷入被动之中,恐怕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信手一挥,掌中戒尺如长刀横斩而去,挟裹着严肃、冰冷的裁决之力扑向百丈之外的敌人。
鬼相一脸平静的看着远处飞快而来的裁决剑气,如海天一线出席卷而来的浪潮,的确算得上威势惊人,先前一战玉阳道人虽肢体受损,道心也受动摇,连‘九诫’玉简也被他玷污了,但实力折损其实不大,这一道裁决剑气依旧声势浩大,只是失了‘裁决’所应有的公正之意,剑意之中只有一种困兽犹斗的凶恶与癫狂,已然落了下乘,戒尺无锋,所以只能以‘正’取胜,丢掉了这种本质,这裁决剑气已不足为惧,甚至根本算不得天律峰的绝学了,根本无法威胁到他。
鬼相一手持幡,一手垂在身侧,直至剑气逼近身前,这才抬起手来,五指虚握,整片虚空顿时被粘稠如水的阴冷之气所充斥。
小世界之中的灵气都开始迅速的凋零,如寒冬肃杀。
裁决剑气斩入阴冷之气中,也纷纷消融、瓦解,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玉阳道人惊慌至极,先前还能故作镇定,如今却已将心中恐惧暴露无遗,整张脸已经变成了纸张一样的颜色,惨白无血。
看着迎面袭来的阴冷气流,他觉得自己就好像置身朔雪之中一只蝼蚁,随时可能死于这种类似于严冬的肃杀之中,他心中早已埋下恐惧,如何能有还手之力?
耳边不断出现嚎哭、惨笑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眼前也是一眼望不见头的阴森雾障,只感觉有人影在其中晃来晃去,甚至在自己身边游弋。
玉阳道人被折磨的近乎发狂,就像溺水者抓着稻草在挣扎,手中戒尺死命的挥动,发出呜呜的呼啸声,看起来已经竭尽全力,而形成的剑气却微弱的可怜,仅仅几丈之长,对于这绵延数百丈如同海潮一样浩瀚的阴森之气,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甚至都难以对其造成影响,只是徒劳的消耗着自身的力气。
看到这一幕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哀叹一声,玉阳道人落败只是时间问题了。
鬼相道人没急着动手,一脸冷漠的站在远处,手中黑色鬼幡无风而动,发出猎猎之声,只见旗面之上那一对鬼眼发出惨然的幽光,目光所及之处,便生出灰蒙蒙的雾霭,这场对决对他而言似乎并不费力,只是随意发挥,在场众人直至此刻,才对鬼相的实力有了一个相对清晰的认知,之前的那些偏见荡然无存,玉阳道人虽然在前一场对决之中实力大损,可境界并未动摇,依旧是气行周天之境后期的高手,可鬼相信手之间便将其逼至绝境,连挣扎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场对决虽未结束,但胜负已然明了,众人心情也不是那么紧张了,思维随之散发开去,也是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
鬼相前一轮的对手是焰狱峰张潜,但两人之间并未交手,鬼相便自行认输,那这位小沩山有史以来年纪最轻、资历最浅的峰主到底有多强。
不由对此期待起来,鬼相能将气行周天之境后期的玉阳道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实力应该说是和金丹人仙也相差无几,而张潜犹在他之上,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众人想到此处便觉得口干舌燥,期待不已,对眼前这场毫无悬念的对决已无任何兴趣,哪怕玉阳道人如今歇斯底里如同困兽一样挣扎的模样很让人解气,也没人愿意多看一眼,执事道人唱名的声音将所有人都吸引到了一号台——天权峰方希直对焰狱峰峰主张潜,一场令人呼吸都感到局促的强强对决。
“有时候人有自知之明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事,我在张潜面前认输并不丢人,不知天高地厚者才是最可笑的!”
鬼相也对张潜与方希直之间的对决也极为感兴趣,因此不愿在玉阳道人身上浪费时间,冷冰冰的说了一句,而后样手中鬼幡抬起,如同长枪一般点出,一个巨大的鬼爪撕裂雾霭朝着玉阳道人猛然击去。
嘭的一声巨响,如锤破鼓。
玉阳道人如今已经被折磨神志不清,那鬼爪迎面而来也毫无反应,依旧发疯似的挥动着戒尺,身上那件白色道衣无风自鼓,灵宝危难时刻还想自行护主,可鬼相幡中这尊鬼仙的力量岂是寻常灵宝可以抵挡的?照面之间便被打的支离破碎,片片破絮如同蝴蝶一样飞舞,玉阳道人的身体也被这鬼爪死死擒住,就像一只青蛙,两个眼珠子高高凸起,这一下子让他连挣扎的余地都没了,鬼相也没打算取他姓命,一道阴寒的鬼气渗进他体内,瓦解了他最后一丝抵抗,他整个人顿时昏厥。
而后也懒得再作理会,随手将他丢在了地上,无极仙宫的力量便将他送出了小世界。
天钟响起,胜负揭晓,鬼相无意逗留,这场胜利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值得自傲的,急匆匆的赶到了一号台,张潜与方希直都已进入小世界中,正相互行礼。
“还好没有错过。”鬼相挤在人群之中,双目泛着神采,竟然比自己上场与玉阳道人对决时还要激动。
只是台上两人似乎置身事外,并未急着动手。
“我自知不是阁下对手,也不敢贸然挑战,不过能与您这样的强者交手对我而言是一种难得而遇的机会,可以从中学到许多有用的东西,因此这一场对决我并不会不战而退,只希望张兄能够手下留情。”方希直双手抱拳,又十分恭敬的对张潜行了一礼,弯腰很深,不是对手之间的礼节,而是把张潜当作了师者相待,张潜知其心意,如此恭敬也足见其诚意,也点头承受了这一大礼,而后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方希直虽然谦逊知礼,如同酸儒,但心中勇气常在。
这类人将来必成大器,如今也算是自己的盟友,自然不介意帮忙喂招,促使其成长。
得到允许之后,方希直脸上也是流露出一丝兴奋,抽出腰间长剑,一剑横扫而去。小世界之中的五行灵气皆受剑气挟裹,化作一道浩浩荡荡的洪流朝这张潜迎面席卷而去。
“《原始玄元秘录》我听冲和子提起过,乃是一门统御天下万气的绝学,世间万物皆是由气组成,这门道术修炼至极境犹如万物之主,可统御世间,但并不意味着这便可以不遵守世间万物的规律,就好像领军作战的大将军,既要手掌强权,也要做到治下有方,否则手中人马再多,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张潜面对迎面袭来铺天盖地的五彩剑气,动也没有动一下,依旧不紧不慢的给方希直讲着道理,言语很通俗,直至那剑气如若洪流一样冲至身前,张潜这才轻轻一抬手。
那洪水猛兽一样的五彩剑气顿时缓和下来,原本纷乱无序的灵气洪流顿时被秩序引导,各自流向别处。
张潜就这般随意站在剑气洪流之中,却连一片衣襟也未受损。
方希直只感觉受自己支配的五行灵气骤然间又回归了自然,人心力量再过霸道,又如何违背自然的本意。
道法自然,一切道法都源于自然,若违背了最初的道理,一切将会化作泡影。
张潜化解灵气洪流那一手虽然简单,但却将五气朝元之境才能领悟的道理融入了其中,张潜体内五行俱全,对五行相生相克的理解比冲和子还要深刻。
方希直在他的点化之下也似有领悟,将刺出的长剑微微回收,眼眸之中霸道也收敛了许多,转而多了一种清明,心意一动,长剑所指之处,五行灵气顿时回归本位,而后化作山岳、河流、草木、霜雪,齐齐降下,长剑所指之处,江山如画,人在其中,渺小如蝼蚁一般,受剑意碾压,似乎随时可能崩溃开来。
一时间,天权峰上发出无数惊呼,就连冲和子都激动的站了起来,打翻了手边的茶水也不管不顾。
“原始之皇,得道之柄,立于中央;神与化游,以抚四方,是故能天运地滞,轮转而无废,水流而不止,与万物终始。”冲和子神色激动,竟是喃喃自语念出了《原始玄元秘录》之中的一句话,这句话算得上是这门道术的总纲,也是这门道术的最高境界,方希直如今道行尚浅,实力自然未到达书中描述的那种地步,但心境却已经达到了,进入那种境界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可以说方希直已经触摸到了地仙境界的门槛,将来必成大器,成就远在自己之上。
而广场上围观众人,虽不知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但同样惊心,因为这一幕的视觉冲击实在太强烈了。
原本小世界不过方圆十里,其中虽也有五行灵气衍化而生的山水、植被,但只能称得上山丘与溪流。
而今方希直剑意之中诞生的山水却是山峦盘亘、波澜壮阔,仿佛大千世界投射在在了这小小的气泡的之上,这样的山水悬在众人头顶之上,只给人一种无法喘息的感觉,而被这江山如画美景所淹没的张潜,早已被人们淡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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