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无论是见楚凌渊,还是击登闻鼓,秦鸾用的都是‘臣女’,而不是民女。
因为在秦鸾心里,秦鸣启一直都是那个为国为民的秦尚书。
鼓声悠远,不少百姓都冒雪从门缝中探出头来,看究竟是何人在击鼓,却只隐隐看见一道纤细瘦弱的背影笔直的站在巨大的登闻鼓前,饶是大雪漫天,也没能压弯她的肩膀半分。
不多时,便有官兵搓着手心走上前,询问秦鸾可知敲响登闻鼓的后果。
秦鸾点头,她自是知道,敲响登闻鼓者,先要受过十板子,方有伸冤之权,而她身为罪臣之女,则是还要再立下生死状,案件重启之后无论伸冤与否,都要以命相抵。
此时的秦鸾身着一袭雪白素衣,苍白的小脸几乎看不出一点血色,那官兵不由得轻叹一声:“既如此,那就进来领板子吧。”
秦鸾放下鼓槌,随着官兵入内,明知是死路,却依旧走的坚定从容。
为了这一天,秦鸾已经足足等了十年。
……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三位监察御史齐齐跪在皇帝面前,神色肃穆。
这般场景,不常见,却也不罕见,毕竟,光是已死的阳陵侯穆林渊一个人,就足足享受过两次。
“陛下,臣等要参太子收受贿赂,搜刮民膏,更联合姜国公父子滥用职权,打压官员,致使不少寒门子弟才华被掩,抱负难抒。如此行径,难为一国储君!”
话音一落,满朝愕然。
三位监察御史不是第一次联合参人,但将话说到这般重的,却是第一回。
重点是,他们联合参的还是当朝太子和大楚唯一的国公!
被参的楚凌修和姜国公皆是脸色一沉,后者冷凝出声:“胡言乱语!没有证据就凭空污蔑一朝太子和当朝国公,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地上的秋明跪着转头,没有神情的脸上满是郑重,“姜国公怎么知道臣没有证据?”
话落,又自怀中掏出几本小册子和一沓纸张,转头看向上首坐着的威严帝王,痛心疾首出声:“陛下,这是青州、宁州、怀州知府交上来的账册,里面清楚记载了这五年来送至姜国公府和太子府的全部银物,折合起来统共一百二十万两!而这些检举信,则是这几年来被打压官员及那些被顶替子弟亲笔所写,其中,就包括那位被姜家大公子顶替了位置且而今已经官至吏部右侍郎的寒门学子,苦读十年,一腔学识,最后却是没能逃得过姜国公的一句‘舞弊’,驱逐出京,了此残生,姜国公,你何其残忍!”
“你住口!”姜国公不想听秋明再说,直接出言打断,而后看向皇帝,径直跪了下去,“陛下,老臣这些年为大楚、为陛下,不说鞠躬尽瘁,也算是兢兢业业劳心劳力,如今却被秋大人这般污蔑,还请陛下明察还老臣一个公道!”
姜国公说的坦然,可心中实则已经开始打鼓,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秋明所言,句句属实。
可这些事情已经安安稳稳进行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就全都爆出来了,到底是谁要搞他?
如果要问是谁最不想姜国公府和楚凌修好过,除了五皇子一党自然找不出第二个。
想至此,姜国公悄悄朝着楚凌渊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后者面色如常,一副事不关己的坦荡模样。
姜国公刚想再看武烈候,倏觉一件物事朝着自己快速砸来,姜国公下意识躲开,就听上首皇帝气怒的声音传来,“姜国公,这就是你想要的证据,你自己看看!”
姜国公从地上捡起那几本账册,就见上面清楚记载了这些年几州进贡给自己的全部物品,个个价值不菲,尤其是最稀有的那十几样,现在就在姜国公府的库房里摆着。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但姜国公依旧不准备认下,“陛下,这账册定然是造了假,老臣属实没有做过这种事情,还请陛下明鉴啊!”
楚凌修也上前为姜国公求情,“父皇,儿臣身为太子,这些年无论是在治理朝政上还是心系百姓上,都是众朝臣有目共睹的,姜国公更是几代老臣,父皇若是因为几位御史的一句话和几本不知从何处得来的账册就怀疑儿臣和姜国公,那也未免太让儿臣和姜国公寒心了啊!”
有楚凌修带头,太子一党的官员当即纷纷跪下为楚凌修和姜国公鸣不平。
一时间,竟有一半的大臣都跪了下去。
皇帝面色微凝,显然是对楚凌修大肆拉拢朝臣一事极度反感。
楚凌渊上前一步,建议道:“父皇,儿臣也以为,太子皇兄和姜国公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为祸朝堂之事,然三位御史也是言之凿凿,既如此,搜府便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说着,话音却是突然一转,“但若是太子皇兄和姜国公都是清白的,三位御史又当如何?”
这一句,看似是在为楚凌修和太子说话,实则却是将矛盾愈发激化。
秋明想都没想,“若是臣等检举有误,愿任凭陛下处罚!”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姜国公和楚凌修若是再拒绝,就难免被怀疑心中有鬼了。
姜国公悬着的心直接沉了下去,阴沉的目光看向楚凌渊,这小子,分明就是将他往死路里逼,偏生还说的这般大义凛然,果然是武烈候带出来的小崽子,和武烈候一样的招人烦!
楚凌修倒是没有多紧张,和喜爱珍宝不忍放离自己视线的姜国公不同,这些年下面进贡上来的东西要么被楚凌修留在了城外,要么被楚凌修藏在了城中的私宅,所以楚凌修根本就不怕皇帝搜查太子府。
皇帝直接下令:“王淮,派人将姜国公府和太子府里里外外搜查一遍,同账册上内容细细比对。”
王淮应下,连忙出去找禁军交代去了。
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到吏部侍郎身上,“袁侍郎,打压官员和顶替一事,你现在去查,务必尽快查清真相!”
袁侍郎领命也下去了,朝堂陷入沉寂。
皇帝也不说散朝,就坐在上首不断打量着一众官员,一众朝臣不由得心中打鼓,生怕自己被牵连。
直到足足过去了小半个时辰,皇帝依旧未发一言,像是铁了心要在众朝臣面前查明此事。
跪着的那些大臣则是已经开始后悔,早知道皇帝这般坚决,他们就不跟着瞎折腾了。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王淮从外面走入,走到皇帝身侧低声道:“陛下,京兆府尹在外求见。”
皇帝面带诧异,“他不是生病告假了吗,怎么又来了?”
王淮余光朝着下方瞥了一眼,“听卢大人说,是有人敲响了登闻鼓,状告太子殿下和姜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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