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
忠和公公面色难看地快步穿过了人群,到了皇帝身边,俯到他耳边小声道:“皇上,周王中毒了,大口大口的怄血,已经吐了半盆子。”
“什么?”皇帝猛地扭头看向了忠和:“怎么会!朕让你准备的是无毒的酒,是谁干的。”
忠和摇摇头,小声道:“不是奴才的人。”
“你是说……裴琰?”皇帝猛地站了起来,双眼喷出了怒火来。
他这一站,刚缓和下来的大殿里的气氛又冷了下来。众人不知道出了何事,都看向了高台上,端在手中的酒杯慢慢放了下去。
忠和往台下看了看,小声说道:“皇上,要去看看吗?”
皇帝慢慢坐回去,抓着佛珠用力转了起来。
咔嚓咔嚓……
转了十多圈,皇帝用力挥了挥手:“不看。”
那般蠢物,死便死了吧!让他干这么点小事都干不好,别说震慑到裴琰了,就连苏禾都没吓到。
忠和行了个礼,退到了一边。
大殿上的舞姬卖力地舞动着,艳色的水袖高高抛起,如灵蛇一般在空中交缠,她们身上的铃铛摇动,声声清脆。
如此美妙的舞蹈,却没几个人有心思欣赏,他们不时偷看高台上的皇帝,猜测出了什么事。
“齐霁风,你去瞧瞧出了什么事。”李慈忍不住了,身子侧过去,朝齐霁风递了个眼色。
齐霁风端着酒杯,轻轻摇头,压低声音道:“不用看,是周王。”
“周王怎么了,在外面与裴琰打起来了?那你带几个人去帮帮他。”李慈咬牙说道:“今晚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没能动得了他。”
“周王中毒了。”齐霁风抿了口酒,小声道。
“你是说,那杯酒里有毒?皇上其实真的给了杯毒酒?妈的,怎么裴琰这么好运气!怎么不毒死他。”李慈沉下脸,不甘心地说道。
“裴琰给周王下了毒。”齐霁风抬眸看了看高台上,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什么!”李慈屁股一抬就想站起来。
“别动。”齐霁风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了李慈:“不要管,不要当出头鸟。”
李慈慢慢坐回去,他呼吸越来越急,抓起酒壶,假装给李慈倒酒,凑到了他身边,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齐霁风手指尖在杯口上敲了敲,小声道:“他给周王灌酒时,用戒指下了毒。我看到了。”
“那为何不去向皇上禀明!”李慈激动地一把抓住了齐霁风的手腕,他呼吸太急,鼻孔都快翻起来了。
“皇上已经知道了,他现在不会和裴琰翻脸。今晚唱了两出大戏,也只是想裴琰示威。”齐霁风看着李慈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日裴琰一人独战二十大将,皇上害怕了。”
李慈慢慢地松开手,双眼死死地瞪着齐霁风。别说皇帝,那日他看着裴琰削落子箭的一幕,也怕了!
若是裴琰当真反了,那朝堂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成为他的刀下鬼!
“皇上现在不知道他手里到底握了多少牌,这溪山匠一出现,皇上更害怕了。若他手里真有那些布防机关图,还有溪山匠的财富,你说,你怕不怕?”齐霁风又问。
李慈咽了咽口水,喉头咕噜滚动了一下。
有兵马,有谋略,有胆识,有武功,有图纸,还有钱……
难怪皇帝又是震慑,又是拉拢,就是不敢真的下旨处罚裴琰。
“裴琰强悍,现在不要与他为敌,静观其变。”齐霁风又道。
“我已经静了很久了,你就该早点回来,当年也不该自求外派,陆昭霖那废物,屁用没有。”李慈握着酒杯,铁青着脸一口闷掉了满杯。
“今日陆家人未来,说明陆家就在避其锋芒。陆昭霖虽然不聪明,但是陆家老狐狸却是个聪明人。他不会支持太子,除了禹王,只有你。或者上面那个……”齐霁风朝高台上看去。
惠妃有孕,若是再来个什么预言,只要李慕憬出了什么事,下一位东宫之主定是惠妃所出!
“一把年纪了娶这么年轻的妃子!还不如赐给我。”李慈不满地说道。
“慎言。”齐霁风把酒杯递到李慈唇边,朝他摇了摇头。
李慈气闷地喝了酒,又看向了身边几个未成年的弟弟。他们从来都不是太子之选,所以在宫中得过且过,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才能,给不了李慈助力。看着他们一个个畏首畏尾的样子,李慈烦不胜烦。
“慈哥哥。”一个小公主跑了过来,扶住李慈的腿说道:“慈哥哥能不能带我去看灯笼。”
“走吧。”李慈眼神软了软,抱起了小公主。
宫里公主少,总共三个,这是唯一一个未成年的,还是个不受宠的妃嫔所生。因是女儿,反而得了几个皇子的照拂。李慈平常没什么耐心,可是每次这小姑娘来找他时,他竟也能耐下性子。
他抱起了小公主,朝着高台上行了个礼,慢步往外走去。
齐霁风也站了起来,朝着高台上施了一礼,跟上了李慈。
……
御花园里。
裴琰带着苏禾爬到了望景山上。
“想不到皇宫里面还有小山。”苏禾扶着腰,有点儿喘不过来。
“不仅有山,还有海。”李慕憬跟在二人身后,慢慢地踩着白玉台阶,走到了二人身后。
“海?”苏禾惊讶地问道:“皇宫怎么会有海?”
“看那儿!”裴琰指了指东边。
天上有月,地下有湖,湖水接着月色,远远望去,连成一整片柔光泛泛的镜面,分不清到底是天幕,还是湖水,真的就像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海。
“这山就叫望海。”裴琰沉声道。
“小时候被太傅罚背书,背不出来,我就爬到这山上来看月光海。”李慕憬在一边的汉白玉桌前坐下,从香袋里拿出一枚香丸吃下,止了那差点憋不住的咳嗽,这才继续道:“裴琰那时候也会躲在这里。”
“躲鞭子?”苏禾好奇地问道。
“让他自己说,躲什么。”李慕憬笑了起来。
裴琰耳边有些泛红,不自在地说道:“没什么。”
“那时候宫里来了一些进贡来的胡姬,她们会在湖边练舞。裴琰躲在这里看。”
“我哪是偷看跳舞,我那是想独创一套剑术。”裴琰耳根下更红了,连忙过去捂李慕憬的嘴。
苏禾笑眯眯地看着裴琰,想不到她家大人小时候也有顽皮的时候。
岁月似无情利刃,把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变成了如今这冷血果断的模样。
“王爷,皇上有旨,让王爷亲自审问溪山老匠,勿必要审出溪山匠人的下落,还有……”忠和公公过来了,看了一眼苏禾,又道:“当年的布防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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