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崔氏派人送来的帖子,顾青鸢眸光微晃。
想来是某个受了委屈的巨婴去寻母亲告状了,正巧她也很好奇崔氏的态度。
顾青鸢刻意早到了一刻钟,她毕竟是晚辈,该讲的礼数还要有,却没想到崔氏早已候在酒楼的雅间内。
崔氏一见顾青鸢竟笑着起身迎上前,“长宁县主,你来了。”
“参见老王妃。”
崔氏却不待她行礼便将她搀起来,笑着道:“不必多礼,我本就不是那等在乎礼数之人。钟嬷嬷,你出去看看饭菜备得如何了。”
崔氏有意遣人,钟嬷嬷心觉奇怪。
老王妃不是不看好这位长宁县主吗,怎么突然间如此亲近了。
钟嬷嬷不疑有他,开口要白霜陪她一道出去。
白霜却恍若未闻不为所动。
钟嬷嬷皱了皱眉,这婢女怎如此无礼,长宁县主真是教人无方。
顾青鸢侧眸看向白霜,开口道:“白霜,你去门口候我,有事我再唤你。”
“是,县主。”
白霜领命而出,全程目不斜视。
崔氏暗暗端详,这婢女绝非无礼而是忠心认主,在自己的主子面前就连她这个老王妃也不放在眼里,且瞧这婢女的身段气质像是个练家子,这位长宁县主还真不得了。
钟嬷嬷神色不虞,在封地时府中下人尽数由她管教,她还未曾遇到过这般没规矩的婢女。
日后待长宁县主嫁入王府,她定要好好管教这些下人才是。
屋内只剩顾青鸢和崔氏两人,顾青鸢开门见山问道:“老王妃今日唤青鸢前来可是有何指教。”
顾青鸢原以为崔氏会试探她一番,谁知崔氏竟半屈膝盖,痛心疾首的道:“长宁县主,我对不住你。”
顾青鸢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崔氏,“老王妃这是做什么,青鸢受不起您的大礼。”
崔氏摇着头,满目都是歉意,“子不教母之过,那逆子所为天理难容,我便是负荆请罪也不为过。”
顾青鸢眸光转动,并未言语。
崔氏抓着顾青鸢的手,眼含泪光,“朔儿自幼长在封地与锦儿兄弟情淡,少年又是最争强好胜,他总因为锦儿压他一头便心生嫉恨。我原以为这不过是孩子间的小脾气,却不曾想他竟做出这等事来,我真是……真是没脸见你。”
顾青鸢倒是没想到崔氏会坦然承认此事,她原以为崔氏会与她虚与委蛇一番。
“我已为此狠狠训斥过他,勒令他禁足院中不许外出。我知这些惩罚远远不够,他所做之事便是打杀了他都不为过。”崔氏咬咬嘴唇,柔弱的眉眼带着哀求之意,“可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他毕竟是我的孩子,我又怎忍心看他丧命。”
“长宁县主,我知此事对你难以弥补,但还是想舔着脸求你莫要将此事告知锦儿,我这个做母亲的实在不想看兄弟间自相残杀。等你嫁入王府咱们便是一家人,我定让朔儿敬你重你,好吗?”
顾青鸢眼帘微颤,抬眸浅浅一笑,“恕青鸢愚笨,老王妃今日之言青鸢听不大明白。”
崔氏眸光一滞,便见顾青鸢神色从容的道:“不过青鸢也赞同老王妃所言,一家府邸想要长盛不衰便要父母慈爱公正、兄弟和睦互敬,王爷和青鸢都是如此作想。”
崔氏心中暗叹,好个聪慧的女子。
自己已开诚布公,换做他人或许早与她推心置腹,可顾青鸢却仍不露分毫,反而还在用话敲打她,让她对锦儿公正、让朔儿对锦儿敬重,一个庶女竟然有如此见识,真是难得。
顾青鸢则是一时摸不准崔氏的性子,自然便不会与之交心。
母亲包庇儿子本在情理之中,崔氏今日也算坦诚,只不过她总是有意无意提及她与容锦的婚事,难免给人一种威逼利诱之嫌,令她不甚高兴。
婚嫁并非二人之事,她希望自己的到来能让容锦活得更轻松惬意,而不是众叛亲离,所以她才会放过容朔,只给他一点点小小的教训。
让他知道自己不是软柿子,日后再想动心思要有所顾忌。
崔氏闻言点了点头,温声道:“好孩子,你说得对。长宁县主……以后我还是唤你青鸢吧,这样听着亲近些,毕竟我们很快就会成为一家人了。
顾青鸢但笑不语,面上乖巧温顺挑不出任何错处来。
崔氏见状便也不再多言,便随意闲聊道:“锦儿毕竟是王府嫡长子,他的婚事自要隆重不能有任何疏漏,便是这下聘也会择良辰吉日,以求你们百年好合。”
顾青鸢未有羞赧之姿,坦然落落的道:“青鸢多谢老王妃。”
崔氏点点头,敛眸啜茶。
心中暗叹这少女年岁不大行事却滴水不漏,日后府里怕是有得乱了。
崔氏回到王府便去见了容朔,容朔正心神不宁,见母亲归来忙问道:“母妃,顾青鸢可承认了?”
崔氏摇摇头,“这倒没有。”
“那看来果然不是她做的,毕竟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打得过三个悍匪。”
“那可未必。”崔氏敢断定此事便是顾青鸢所为,只不过对方行事谨慎不肯透露罢了,“京兆府在京郊树林发现了三名男子的尸体,经查证这三人都是通缉要犯,官府初步断定为黑吃黑。”
“树林,三人,莫非是?”容朔诧异不已,“可她一个弱女子是怎么办到的?不但能让三人反水,还能将他们给杀了?”
他特意寻了与容锦有私仇的山匪,为的便是防止他们见钱眼开临场反悔,那山匪头目对容锦深恶痛绝,绝不会错过这个能让容锦丢脸的机会。
崔氏眸光深了深,若有所思的道:“听说其中一名山匪全身溃烂,身上被自己抓挠得不剩一点儿好皮。”
想来是被人用了什么手段胁迫。
再者说顾青鸢的身边的婢女绝对是个练家子,这次朔儿着实吃了轻敌的亏。
“这个贱人,真是可恶!”容朔愤然捶着床榻,“她害我丢尽了脸面,我绝不会放过她!”
崔氏瞪着他道:“怎么,难道只许你对人出招,便不许人家以牙还牙吗?”
“母妃,您怎么还帮着外人说话啊!”
崔氏怒其不争的道:“我哪个都不帮,只是就事论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技不如人就要认,发这些牢骚做甚。”
“幸好我看人家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否则你绝对免不了一顿毒打。”崔氏觉得有些疲累,无力的叹声道:“这长宁县主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日后等她嫁进来你绕着她些走,莫要再往前凑了。就算不要王府这些产业,母妃也定能保你一生衣食无忧,此事你大可不必担心。”
崔氏劝了容朔一通抬身走人,可容朔却越想越气。
容锦对他不假辞色就算了,他堂堂王府二公子凭什么还要看一个庶女的脸色!
再者说这王府本就有他一半,他凭什么拱手相让!
若说容朔最初只想给顾青鸢一点教训,如今倒是实打实的记恨起她来。
顾青鸢害他出尽洋相,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着,这次是他轻敌了,下一次他定要这小贱人付出代价!
未过两日,长街之上一列长长的队伍敲锣打鼓自靖安王府而出。
百姓打听下才知晓今日原是靖安王府给长宁县主下聘的日子,长长的车队看不到尽头,足足八十八抬聘礼已是最高的规制,让人不禁眼红羡慕。
可永乐长公主听闻后却气得掀了小桌,凤眸蕴着汹涌的怒火,“她崔浅玥是什么意思,明明知晓长宁在公主府,为何要将嫁妆送至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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