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朱小彪的影响,学子们也纷纷效仿起来,在城内各处摆起台子,讲述愚公移山的故事和挖玉稷山的好处。
百姓们憧憬读书之人,听得津津有味,不免也愈发觉得,应该去挖山。
城内挖山的气氛,愈发高涨。
城门口,谢承泽一人站在城墙之上,金色滚烫的午光铺落在他的身上,犹如披上了一层闪亮灼目的金纱,美得雄雌莫辩的面容上,似悲似悯的目光远远望向城外,仿若一尊慈悲喜舍的佛像在垂怜苦难的众生。
突而,佛像深深叹了口气。
“好饿啊,好久没吃肉,嘴巴要淡出鸟来了。”谢承泽忧桑地望着远方的天空,“如果谁能现在给我射只鸟吃,我可以认他当爹。”
然后让沈渊喊对方叫爷爷,嘻嘻嘻。
“殿下,有信。”
身后,无痕悄声落地,朝他递过来两封信。
谢承泽扫了眼上面那张信封,在看到“吾儿亲启”四个字时,就忍不住想翻白眼。
又有什么屁事。
拆开信封,发现这次书信里没有唠国事,而是单纯的问候,满满当当的墨字行间都是吾儿累不累,馋不馋,瘦没瘦,想不想念父皇,朝中无你甚是无趣,上朝十分没有意思,每天都想打瞌睡。
谢承泽:?
意思就是我是个乐子呗?以前每天在朝堂上瞎蹦跶,你上朝就跟看连续剧一样精神倍儿爽呗?
狗皇帝。
谢承泽气得想怼回去,抬了抬手才发现没有笔墨。
他不禁看向无痕,“你去拿笔墨来。”
无痕身形顿了一下,见他没有立马离开,谢承泽疑惑道,“怎么了?”
无痕的右手朝身后伸了伸,从腰后解下来了一个粗麻布袋,那布袋里面盛着什么活物,一动一动的,看得谢承泽眼睛一亮。
“是什么?”他伸手摸了摸。
瞧见谢承泽一脸欣喜,无痕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野兔。”
谢承泽:!!!
无痕!你,就是我的神!!!
谢承泽立马朝他的后背上爬去,兴奋道,“立即回府!我要吃麻辣兔肉!”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
府衙内。
身形高大的无痕坐在小板凳上,对着手中毙命的小野兔挥刀拔毛去脏,谢承泽从案台上找来毫笔,正欲回信时,瞥到外头那一地的兔子血,顿时心生一计。
他连忙攥着书信纸,小步跑出来,伸出湿润的舌尖舔了舔毫笔毛,蘸着兔子血,在建帝的书信背面回复道:
我好惨啊……
“嗯~”谢承泽眯着小眼儿、搓着下巴观摩了一会儿,又在这几个字底下连着竖着添了点波浪水线,让本就狰狞扭曲的字迹上更添几分恐怖的视觉观感。
不错不错。
这次的情绪表达得十分到位。
谢承泽满意地点点头,又去拿第二封信,估计这信也是建帝没什么营养的家信,一起回复了吧。
谢承泽拿起来,却发现这是沈渊的信。
“计划已成,商粮何时出发?”
沈渊的字清秀中规,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令人舒适的感觉,这是他初登场时的笔风,即便谢承泽不懂书法,看一眼也能瞧出其中的秀丽清爽,好似春季的山风拂过柳枝叶梢,沁人心脾。
而沈渊后期的笔风,则是肆意放荡却又禁锢的感觉,好似困在囚笼的猛兽在撕扯着破旧生锈的铁笼,可脖子上的铁链和四肢上的铁球,却限制住了他的凶猛动作,将他勒得难以呼吸。
如今沈渊将自己的字迹写成这样,这是在跟他故意装嫩呢。
哎呀~真可爱~
谢承泽又蘸着兔子血,在旁边写道:你在那边给我顺(划掉)带点好吃的过来!另,即日出发。
怕沈渊看不懂,又在书信的背面补充了一句:你那边的厨房!搬光!全都搬光!
写完了,谢承泽还有点意犹未尽。
这信纸也太小了,他的大丑字都盛不下了。
算了,就先写这些吧。
谢承泽去拿信封,目光落在一封是“吾儿亲启”,一封是“殿下亲启”,他脑瓜子又是一灵动,把回给沈渊的信放进了吾儿亲启那封信封里。
反正赌约沈渊必输,喊他儿子理所当然~
至于另一封,谢承泽直接敷衍地把“殿下亲启”的殿下二字给涂抹掉了,这才递给无痕。
无痕烤完兔子,便去驿站送信,驿站有两人等着,无痕拿出信,看了看信封的题字。
吾儿亲启……是建帝给的,上次殿下也是直接塞入原有的信封寄回去,那这封应当是回给建帝的。
无痕又去看另一个信封,暗道殿下身为皇子对待沈渊肯定是不能随意的,所以才特意涂抹掉了殿下二字,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于是将这封只剩“亲启”二字的信,寄给了远在益州关口的沈渊。
……
来自南部洪区的受灾县城难民们,也在次日抵达了江都县,自家县令不发粮,听说江都县有余剩的赈灾粮,为求活路他们便亲自来了。
谢承泽站在城墙上看着他们。
这些难民在短时间内一下子全簇拥过来,背后必定有人指使,想必是沈渊把某些人给逼急了,导致他们想给沈渊出出难题,再借此发挥,让朝廷上面的人弹劾他才不配位,再借机将自己的人安排过来。
也不知他那封“我好惨啊”的回信,会不会正好让建帝误会,真给派人来了……
大意了啊……
谢承泽正叩着下巴寻思着,突然肩膀重重落下一只手掌,吓得他一哆嗦。
谁?!
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建帝和太子,还没有人敢直接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谢承泽迅速回头,却是对上了一双泛着血丝、眼底尽是疲倦的眼睛。
“沈……渊?”谢承泽惊讶开口,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时候他不是应该跟着商人们的粮车一起朝这边出发吗?
“你……”沈渊疲惫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打量,继而蹙眉,“没事?”
“本殿能有什么事?你在说什么呢?”谢承泽神情不解,他扫了眼沈渊的双手和腰间,没有瞅见有储物的布袋,不禁不高兴道,“我好吃的呢?”
他怎么这么抠啊,不就是带点吃的吗?就算不能搬空那狗东西的厨房,给他带一块糕点和烤鸡解解馋也行啊?
“什么好吃的?”沈渊蹙眉,脸上隐隐露出烦躁的情绪,将手中的信纸推在谢承泽身上,“你不是在书信里用血书向我求救吗?”
他以为谢承泽遇到了生命危险,他不是没想过谢承泽身边有无痕保护,但如今的谢承泽一言一行皆与前世有异,他还是抱着一丝“或许谢承泽把无痕也派出去办事才导致被人绑架威胁”的可能,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却没想到,谢承泽一点事儿都没有。
他又被他耍了吗?
谢承泽接过信纸,看着上面血淋淋的“我好惨啊”四个大字和一个省略号:……
坏了。
定是无痕把信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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