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白眉禅师
此时脱脱大师气势爆涨，刚才还是湖泊，眼下变得和大海一样深邃。
他呵呵一笑，道：“我算来和玄真子、灭尘子、齐漱溟都是平辈，他们能成天仙，我如何不能？”
说话间，五毒绝仙剑的攻势依旧不停，连绵不绝，直将孟秋的剑光往下压了数十丈低。
“一帮废物，连敌人的境界都没探查清楚，就急吼吼的叫人过来。”孟秋心里暗骂峨眉几句，忍住了想要就此逃离的冲动，探出神识。
脱脱大师所用法力极其浑厚，又圆润无比，轻描淡写，就调动了阵法威力，势头堂皇正大，并不是被外力提升上来的境界，而是实打实的天仙。
形势直转而下，此战凶危，孟秋深吸口气，法力自躯体中涌出，元神一震，摆脱了五毒干扰，飞剑变得更加灵动起来。
漫天的五毒剑气，好像流星群落，一道道的，都有泰山压顶之势。而南明离火剑光，如同潮水涌动，即便一波不能阻挡，还有下一次汹涌，直至将敌人攻势完全拦截。
脱脱大师见孟秋不逃，仍旧以法力和剑术硬抗，惊讶之余，也不禁皱起眉头，道：
“孟道友，你不过是来此帮忙，又非自家之事。我料峨眉纵有报酬，也不见得多宝贵，何必为此拼命？”
孟秋几乎使出全力，无奈何境界差距太大，仍旧处在下风，勉力应道：“无非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
“好一个忠人之事，不过也要量力而为。”脱脱大师笑道：“我原本想着多留几分力气，看来是不成了，索性先费点功夫，送你离开。”
他也知道，想要击杀孟秋，几乎是不可能，自然也没有必要下狠手，平白得罪人。
于是脱脱大师涌动的法力，也不直接出手，法宝也不动用，直往五毒诛仙剑阵中灌输，立时整个大阵昏天黑地，黯淡下来，只对面金光闪动，笑呵呵的一个胖弥勒。
孟秋先是觉得剑光一沉，经受不住的落了下来，继而周身清光遭了压迫，不断缩减，很快只余不到一丈。
就算如此，还可勉强承受，最要命的五毒宛若实质，一边往护体法光中钻，一边隔绝内外，令他每调动一次飞剑，比之刚才艰难十倍。
这等情形下，孟秋也就不再勉强，此时出去，谁能说他的不是？
于是他伸手一招，将南明离火剑召回，清光收缩，准备往阵外冲。
脱脱大师呵呵一笑，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攻势依旧，也是想看看对方有多大的本领。
孟秋才刚将法力都涌入飞剑，准备一招剑气雷音，破开一条生路，忽然察觉周围轻轻一晃，又平静下来，接着压力骤减。
他心里一动，转头往来路看，就见浓雾破开，涌入一团金光，内里是一个身材高大、红脸白眉的老和尚。
“白眉禅师，你怎么来了？”脱脱大师放下笑容，十分诧异，问道：“伱贸然出手，就不怕魔教得知，暗中偷袭么？”
来人便是佛门三神僧之一的白眉神僧，声如洪钟，道：“有天蒙、尊胜几位师兄牵制，魔教几个天仙，又不是铁板一块，怎会冒险。
况且，你派教祖太乙混元祖师自高自大，早将佛、道、魔及旁门，都得罪了，连同属连山教下都不愿相帮，除却华山、恒山一干余孽，谁愿意相帮？”
脱脱大师心里暗叹一声，沉声道：“我派固然特立独行，但峨眉一样野蛮霸道，挤压别家。以你境界和地位，峨眉能给得出什么好处，值得你要来趟这趟浑水。”
白眉禅师轻暄一声佛号，道：“当年欠了长眉真人一份大的人情，不得不来。”
他原本是齐鲁之地的武林大豪，后来机缘巧合，被武当教祖三丰真人点化，踏上修行之路。
后来能够投身佛门，拜在一位神僧门下，执掌一大宗脉，却是长眉真人帮着穿针引线，继而才有今日成就。
这份人情极大，但长眉真人纵横无敌，自然用之不上。后继峨眉也是引领正道的天下第一大派，小事上自不会劳动这位神僧，故而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脱脱大师点点头，叹道：“峨眉之盛，始于长眉真人。不唯道法精深、法宝精奇，还在这一份份的人情，才能四方庇护，人才辈出。
师父虽有大志，才情也不输真人分毫，无奈何生不逢时。天下已定，想要出头，所费功夫，十倍不止，何其之难！”
“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大师执掌五毒绝仙剑，引动人魔，对人心岂能不知？”孟秋跟着叹口气，又道：
“亏得我们有份天资，能够修行，将伟力归于自身，才能得几分逍遥。否则如凡间农夫，在兵戈之下，早劳而晚作，奉多而得少，非独自己，累及后人，世世代代，不得超脱。”
白眉禅师摇摇头，道：“孟道友天资高绝，传承不凡，何至于伤春悲秋。时机已至，自当奋发。”
他也不多废话，双手合十，念动佛经，步步前行，道：“乃真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乃真五蕴皆空时，不落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名曰诸法空相……”
经文念动之间，周身金光步步高涨，往外延伸，所过之处，将昏暗一扫而空，大放光明。
脱脱大师不敢怠慢，同样是念动经文，一字一句，都往半空飞去，附着在五毒绝仙剑上，又化五色剑气洒落。
这剑气落到下方的佛光上，好像墨汁滴入清水中，光明顿时一暗。
白眉禅师顿住脚步，又运佛法，极力将这污秽排除，皱着眉头道：“大和尚，你这佛法，走了歧路，接应魔头，已是魔道。”
脱脱大师道：“禅师狭隘了。帝释天、阿修罗等，皆是魔教之属，能为佛门护法，何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佛祖度化众生，岂能止于人，止于妖、精、鬼、怪？度得一魔头，胜过无数。”
“我般涅槃七百岁后，是魔波旬渐当沮坏我之正法。譬如猎师身服法衣，魔王波旬亦复如是。”
白眉禅师正色道：“如大和尚所想，只会五逆浊世，魔道兴盛，魔作沙门，坏乱佛道！”
“哈哈哈哈！正要如此。”脱脱大师大笑一阵，道：“佛法灭时譬如油灯，临欲灭时光更明盛，自此之后，难可数说。
如是之后，数千万岁，弥勒当下世间作佛，天下泰平，毒气消除，雨润和适，五谷滋茂，树木长大，人长八丈，皆寿八万四千岁，众生得度，不可称计。”
佛门修士斗法，孟秋在青螺峪见识过，彼时也是这脱脱大师，和峨眉苦行头陀，一边下手绝不留情，一边嘴上不停。
此刻金色佛光和五毒剑气，斗得难解难分，一时佛光排开黑雾，一时黑意浸染金色。
两人辩经，也是唇枪舌剑，针尖对麦芒。一个舌绽莲花，一个口若悬河，整个大阵里头，都是嗡嗡之声。
孟秋初始不甚在意，只专心运剑，牵制部分五毒剑气，替白眉禅师分担压力。
到了后面，那佛经好像催眠之曲，听得人神志浑浊，渐要迷糊。
“不好！”孟秋毕竟元神强大，且识海中有混沌元胎镇守，只稍稍受了迷惑，便立刻清醒过来，心里腾起怒火，暗道：
“这帮佛门老秃，没一个好东西。如此紧要的斗法时刻，竟然还想着暗算我。”
天仙出手，要精确控制，极为容易，偏偏经文不肯让过孟秋，分明是有意为之。
这便是佛门的贪婪之处，但凡有出类拔萃者，无不想要渡入门中。盖因此乃是一份功德，在佛祖所传道法之中，可借此破开谜障。要是积累得多了，能将各种关隘，化为平地。
当年优昙神尼困于天仙之前，便是要借助这一法门精进。故而借机生事，打伤郑八姑和陈玉凤，欲要度化两人。
这一位女殃神，一个玉罗刹，在当时仅仅是散仙中有名的人物，都值得这样设计。何况孟秋，乃是同辈之中第一人，法力精深，剑术卓绝，更令佛门垂涎欲滴。
加之他出身散修，别无来历，手中还有佛门四宝之首的南明离火剑，如能度化，功德之大，难以想象。
即便白眉禅师，全不似天蒙一样心思阴沉，也不像大智般性情诡诈，堪称佛门之中少有的耿直人物，也抵不住佛法精进的诱惑，借机想要度化孟秋。
而脱脱大师之所以肯配合，是认为以孟秋的性子，即便真的投身佛门，也绝不会和天蒙、白眉等是一路人，反而会成为叱利老佛、哈哈老祖这样亦正亦邪的旁门祖师。
如此一来，自然不会替峨眉卖命，就算不能成为五台派的朋友，也决计不是敌人，凭空去一大敌。
若是度化失败，也不要紧，绝对会心生逆反，对峨眉、对佛门起了厌恶之心，怎么看都不会亏。
两个佛门天仙，有了默契，念动的经文，自然更具迷惑，一旦不能抵挡，便会浑浑噩噩，被种下佛种，把一身神识，凝成舍利子。
孟秋极为生气，但也知道不是发作的时候，只暗暗下定决心，将来定会报复回来，此时只稳固识海，谨慎运剑。
白眉禅师念动了半天经文，见他不为所动，一边叹息，一边也是敬佩其心志坚定。眼见不能得逞，索性放弃，传音过去，道：
“齐掌教传讯给我时候，说这十绝阵厉害非常。单独一阵，只有运用一种特殊的手段才能破阵，否则便得十个天仙同时出手。
除此之外，他还说既命十绝，而非单独拿开来说，这阵法必定是能够合并。
据灭尘子道友观察，统摄这十个阵法之人，修为要高不说，还要选剑阵之中最关键的一个。
先前他怀疑是主持天魔诛仙剑的许飞娘，现在看来，除非此人也是天仙，否则当应在脱脱和尚身上。
是以此阵最是关键，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将之拖住，便能给其他道友争取时间；要是加把劲破掉五毒绝仙阵，其他九阵，也必然受到牵连。”
孟秋冷冷的回应过去，道：“我无天仙境界，只这点法力，最多能制住五毒绝仙剑。
你要能够压制住脱脱片刻，不使他将法力用到剑阵中，我才能破阵，否则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早早离开。”
白眉禅师也不在意他的语气，想了一想，道：“我将牟尼珠拿了回来，还借了寒月师弟的散花檠，两者合力，当有奇功。
不过敌人虽晋升不久，但其积累丰厚，道法也出自名门，手段定是非同小可，你只有一次机会，千万不可马虎。”
孟秋只回应一声“好”，就不再多言，只见飞剑运在身边，看着好像是一心一意的准备防守。
白眉禅师见状，荡开旁边的阴晦，猛然往前一冲，到了脱脱身前不过百丈，周身大放光明，喝道：“我今悉开示，一心应谛听。越百六十心，生广大功德……”
从他身后飞出十八团慧光，宝相明辉，朗若日星，排布成阵，瞬间落到脱脱大师头顶。
脱脱大师并不惊讶，手一抖，一个土黄色的布袋，飞起半空，袋口大张，迎了上去。
白眉禅师才将牟尼珠放出，不等对方动作，同时将一物抛在空中。
那法宝是个灯形，只是三寸许大小、一团淡黄色光华，边上另分射出红、白、蓝三色奇光，也只尺许长短，晶芒四射，光却强烈异常。
才一出手，三色奇光便以黄光为轴，转风车一般，共结成一圈金、红、蓝、白的四色飚轮，往五毒绝仙剑投去。
“心灯！”脱脱大师识得厉害，大叫一声，忙运起法力，布袋猛吸，同时手中爆出一团神雷，冲着心灯射去。
白眉禅师忙伸手一点，那牟尼珠各个散出许多溜圆火星，主动投向布袋之中。火星一落，转眼胀大有千百倍，只听迅雷也似一声爆炸，布袋光华黯淡，摇摇欲坠。
接着心灯猛然绽开光华，和他周身佛光连接一起，把半边阵法都定住了，脱脱大师一样被包裹在内。
此时孟秋长啸一声，一道火光自他手中冲天而起，神剑如虹，半空炸响一声霹雳，撞在了五毒绝仙剑上。
震天的响动从半空中传来，大阵一阵晃动，周围雾气猛烈翻腾，持续一瞬，继而噗的一下，全都散开。
天光直降，大日高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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