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出人意料
两人各自念了句不应景的诗之后，便不说话，只有旁边街市人流如水，依旧喧嚣。
好一阵沉默之后，脱脱大师才双手合十，一切车水马龙，立都消散。
对于修炼到孟秋这种程度的修士来说，心智无不坚硬，幻境即便再是真切，也只是小道，一旦被看破，毫无用处。
这剑阵立刻恢复了原貌，一柄五光十色的宝剑，悬在头顶。所发光芒，既呈白青黑赤黄五色，却又灰蒙蒙，似沾染了污渍。
脱脱大师抢先动作，双手往下一压，五毒绝仙剑立刻发出几道剑光，朝下绞杀而来。
剑术倒是普通，但每一击，都有地仙后期的威力，是以孟秋也不敢小觑，连忙放出南明离火剑，迎了上去。
这一动，马上发现一些不妥来，四周灵气早被一排而空，每次动用飞剑法宝，都要调用自己的体内的法力。
仅这一点，对于境界不到地仙、或者地仙中法力积累不够深厚的修士来说，就难以承受。
“亏得灵威叟先离开了剑阵，否则以他如今的修为，免不了要拖后腿。”
孟秋暗中想到，掌中飞剑激射出数道剑光，将空中落来的剑气尽数打灭。
脱脱大师也不急，身手一直，五毒珠仙剑一亮，发出千百道光芒，直射下来，如箭雨一样，根根威力一如刚才。
这手段无甚稀奇，但胜在威力奇大，且能持续不断。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有数十波的攻击。
孟秋初始纯以法力应对了两波，见其无甚特色，转头调用了一些练剑成丝的技巧，只以一分力，就能将攻势轻易瓦解。
他笑道：“道友莫非是想用这招数，来耗尽我的法力？倒也并非没有机会，不过你预备要多久？五天，半个月，亦或是半年？”
随着他名声愈显，其出身与成长轨迹，大都被人摸清，连一应道法，也早有猜测。
脱脱大师自然知道，对方修炼的可能是上古道法。这种道法不同于而今重元神轻法力的体系，而是两者并举，一旦有成，法力之浑厚，远超而今地仙。
虽然阵法能够从外面源源不断的吸纳灵气，不虞攻势中断，但如以现在这种强度，说不定真就要耗上许久，才能胜过对方。
何况孟秋又不是死物，一旦气机衰竭，自然会脱逃而出，这剑阵攻击无双，困人可没那么灵光，应该拦不住对方，这种取胜，没有半点意义。
且对五台派来说，必然要速战速决，否则时间拖得一长，峨眉底蕴更深厚，当然也更加从容，若是肯付出一定代价，再请两个天仙过来，绝对招架不住。
脱脱大师想到这里，又调动五毒绝仙剑，剑光依旧不变。他剑术不精，自然不敢在孟秋面前卖弄，与其花里胡哨的暴露剑法破绽，不如索性以拙应巧，还稳妥些。
除此之外，所发的五色光华，也较之前更加黯淡，如同夜间突发薄雾，遮掩星光，月亮生出绿毛，洒下的月华也阴惨惨的。
孟秋立刻察觉到了不同，空气变得粘稠起来，行动之间，较之前要迟滞一些。所发剑丝，也不由稍有偏转。
他不得不做出调整，在剑气中多加了一点法力，才又正常起来。
可他一动，剑阵也跟着变化，粘稠度增添一分，剑气如同投入了水中一样，无论锋锐还是准度，都有偏差。
孟秋再发力，剑阵再变，如是再三，整个人如同进入了油一般，举手投足，都有无形束缚，面对同样的招数，动用的法力已经比之前多出五倍。
“我有混沌元胎，平日积累丰厚，灵气近乎无穷无尽，这样耗下去，倒是不怕。”他有底气，故而姿态依旧从容，心里想道：
“只是这种局面，对我十分不利。既然出手，五台派是得罪了个彻底；而峨眉那边，仇恨也大。两边都不讨好，拖延下去，无论谁家腾出手来，我都被动。”
念及于此，孟秋轻喝一声，分出两百道剑光，一半朝着五毒绝仙剑直冲而上，一半攻向脱脱大师。
两边剑光，更有侧重，往上的剑气隆重，好似石砲一样，势不可挡；往人去的，又如飞矢，迅捷锋锐。
脱脱大师不慌不忙，只双手合十，周身起了一层金光，飞剑落在上头，好像雨点打在石壁上，不能侵入分毫。
而悬在半空的五毒绝仙剑，受了剑气攻击，却是挂在屋檐下的铃铛，左右摇摆，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唉，到底是时间有些仓促。”脱脱大师轻叹一声，伸手一指，一道佛光顺势往上，落到五毒剑下，化成一面铜镜，将攻击隔开。
他道：“峨眉派请了你过来，便是看出这个破绽么？”
孟秋一边进攻，一边道：“正是如此。太乙混元祖师这个剑阵，厉害无比，除非天仙出手，否则难以破解。
但几次探阵下来，还是叫峨眉看出一些破绽，首要便是你家剑阵所用镇压之物，品级不高。
如这五毒绝仙剑，放到修行界中，固然是不可多得的法宝，但比之我手中的南明离火剑，却差了太多。此消彼长，便有破阵的可能。”
脱脱大师道：“呵呵，光只飞剑克制么？齐掌教调兵遣将，各处分配的人不一，分明是除了飞剑品级之外，还想了道法和性情克制，是也不是？”
“既然道友都知道，何必多问。”孟秋回应一句，索性只以少量剑光牵制对方，其余大半力气，都用在攻打五毒绝仙剑上。
他之法力、剑术和飞剑，无一不精，故而认真起来，佛光顿时摇摇欲坠，脱脱大师也觉得压力大增，支撑了一会，道：
“也罢，本意是再缓一缓，等各位师弟先发难。现下却是等不及了，也只好露点真本事，叫伱看看，为何这剑阵，非得天仙出手，才能匹敌。”
不见脱脱大师如何动作，五毒绝仙剑一震，五种光华脱落下来，在空中化成张大网，往下罩来。
孟秋虽然不知道这一招有什么用，但自然不敢让其落下来，连忙催动飞剑，南明离火腾腾而起，往上燎动。
两方一接触，发出滋滋之声。五色光丝固然被烧掉了大半，而离火也变得黯淡。
孟秋心中一凛，他向来极少动用神剑本身的功用，但只要出手，无往不利，前次用来对付绿袍老祖，都将对方的百毒金蚕蛊一扫而空。
眼下这五毒绝仙剑所发出的剑光，看着明显不如金蚕蛊般凶狠，可造成的效果，反而强上不少。
“难关这剑阵号称非天仙不破。”孟秋感叹一句，又将飞剑一转，依旧放出南明离火，只是这次不以其为主，而是附着在剑气之上。
五色光网再往下落，剑气如飞针一样，穿了上去，每一根都点在光网交织的节点上，立时将其击溃，只剩下一截截小段光线，又顷刻消失。
这一招极为精细，要在毫厘之间，驱动万千道剑光，同时发力，稍有差别，就会用力不匀，只要遗漏一个节点，剩下的都能借此恢复过来。
“果然是不能和你比拼剑术。”脱脱大师眉头一挑，嘴里念念有词，道：“增益戒闻德，禅及思惟业。善修于梵行，而来至我所……”
那经文出得他口，竟由虚化作了实质，变作一个个迥异中土文字的符号，飞往空中，贴在五毒绝仙剑上。
五毒剑发出的光，更幽暗了一些，脱出剑体之后，挥洒开来，如冰雹一样砸落。
孟秋不敢大意，清光一闪，将护体法光撑起三丈高，将瓢泼般的剑雨挡在外头。
这剑光呈五色，且黯淡并无多亮，整个大阵好像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灰纱帐中，天光透不进来，好像无月的夜间，黯淡无光，只听得噗噗雨落，反而显得寂静可怕。
剑雨落下来，颗颗带着巨大的力道，砸得护体清光一晃一晃，随即消散。虽然穿透不了，但看这模样，法光也支撑不了多久。
孟秋稍稍皱起了眉头，悄然放开了元神，细细探查。这一波攻势威力虽大，但比之方才，仅是法力更多一些，配不上脱脱大师如此郑重其事的准备。
可他用了好些心思，依旧没能查到有什么不妥，只觉不能坐以待毙，便将飞剑放了出去。
脱脱大师似乎料到他的心思，等南明离火剑飞将出来，抖手打出一道小旃檀佛光，拦截在五毒绝仙剑下头。
孟秋不敢妄动，耐着性子运剑相抗。不一会，便察觉到一丝不妥，运剑较之前，多出了极其微渺的迟滞，若不是他剑术高明，神识雄厚，根本察觉不到。
他不由吃了一惊，脸上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动静，暗里又查，只半刻功夫，这种迟滞加深了极小的一点。
孟秋顿时明白过来，这五毒绝仙剑雨竟然能够隔绝神识，幸亏发现得早，要是再晚一点，飞剑和元神联络中断，南明离火剑被敌人困住，那他可就危险临头了。
他刚要动作，忽然又想到，飞剑在外都会受到干扰，雨点砸到护体法光上，是否会有问题。
果不其然，剑雨砸落之后，一丝丝很隐晦的法力，悄然的散入清光中，若无防备，就算仔细去查，也看不出问题。
孟秋忙用神识一扫，顿时元神一跳，怒、恨、怨、恼、烦，五样情绪齐发，当下就想不管不顾，将法力尽数涌入飞剑，宣泄出来。
好在他心志坚定，立刻察觉不妥，镇压下来，同时想道：“阴木性、阴火性、阴土性、阴金性、阴水性，我还说这五毒只是剑光诡异一些，名不符实，原来厉害的地方在这里。
如注意不到，等毒性随着法力，渗透到体内，连元神都要被魔头侵袭，即便能从走火入魔中活命下来，也要为五毒剑所制。”
既然找到了问题所在，孟秋也不能再等，忙将南明离火剑的能力使将出来，分出几千道剑光，射向四面八方，一经飞出，立刻有红光从剑身上冒出，化作熊熊火焰，遍布整个大阵。
“咦，被你看出来了。”脱脱大师笑呵呵的说了句，却也不见有任何反应，接着念动经文。
孟秋心里一沉，果不其然，任凭那火焰如何来烧，五色剑雨依旧一穿而过，似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既然这五毒绝仙剑的奥妙，被对手看穿，脱脱大师也不再遮掩，剑雨肆无忌惮的落下，圈住了孟秋周边三丈，好像瀑布一般倾泻。
五色光华黏在孟秋的护体清光上，附骨之疽一样，即便他再如何用法力驱赶，也无法挣脱。
同时南明离火剑也受了干扰，五色丝线缠绕而来，一层层的叠加，想要将之与孟秋神识隔断。
孟秋脑子里转过千百个念头，压下了动用昊天镜的想法，深吸口气，暗道：“我自修道以来，除去根本道法，也算心无旁骛，对敌手段只在一柄飞剑上。
学剑至今，博览百家，独成一派，更是创出剑光分化这等绝世技艺，被人称之为天下第一剑修。
此时还不是山穷水尽的时候，正要验证一身所学，并无偏执，怎可轻易借助外物？”
这等思绪在心头一晃而过，又被排开，孟秋全神贯注，隔空调动法力，南明离火剑一转，红光收缩一下，又轰然爆开。
飞将出去的剑气，不再化成火焰，而是拉开成一条条的丝线，与五毒剑光一般粗细。
每一道剑丝，形态似乎都不一样，剑招也各异，或上或下，或左或右，朝着五毒剑光一一缠绕过去。
只要剑丝与剑光接触，剑光立刻崩溃开，消失无踪，而剑丝又能活跃，往下一道剑光去。
先是下面的一截剑光消散，接着往上，一路不停，不过片刻功夫，阵内现存的五色剑光，已经消失大半，且被南明离火剑气逼迫得不断往顶上收缩。
要是剑雨被逼得回了顶上，剑气冲击过去，孟秋一念之间，就能摘下五毒绝仙剑，这阵法也就破了。
“唉，终究还是太勉强。”脱脱大师停了念经，道：“齐漱溟好眼光，竟然找到你来，正好克制我这剑阵。
否则就算神驼乙休过来，只凭这阵法，我也能叫他落荒而逃。”
稍稍感应，其他也有几个阵法，岌岌可危，脱脱大师只得叹了口气，道：“罢了，事情紧迫，再隐藏下去就要败了，只能提前露出点真本事。”
他又伸手一点，法力涌动，五毒绝仙剑忽然一亮，射出一道无色剑光，杀向孟秋。
孟秋运使十几道剑气往上一迎，本以为已经够谨慎，谁料那剑光直直落下，毫无阻拦。
他忙召回飞剑本体，往上一迎，两剑相撞，结果却是南明离火剑被压下了十多丈。
“这法力！”孟秋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你是天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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