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来龙去脉
这一晚上,孟秋四处转悠,又除掉了四个刚才那样的妖鬼校尉,其余还有铁叉游魂百余。
即便其中最厉害的一个,都不到筑基,杀之轻而易举,但这情形,依旧会让人有些凝重。
无论校尉还是游魂,如不看脸和身形长短,其余装扮和手中法器全都一模一样。说明冥圣徐完,真个就在邙山弄出了一支数量巨多的鬼军。
若以十中取一来算,百万百姓,便可得十万大军。将中土所有修行者加起来,也不定有这个数目,难怪敢称鬼国。
这还只是在此地界见到的底层妖鬼,按照这些人所说,更厉害的被收到了邙山中。
孟秋不由庆幸自己没有擅闯,不需这些妖鬼法力有多高,只要有上千个筑基境界的,人数堆积,配合上某些法阵,就比大多数地仙还要厉害得多。
他彻底熄了上山堵门的想法,等到白昼到来。
那些游魂之类,果然是在公鸡打鸣时候,就已缩回了各阴暗处,隐藏起来。
孟秋亲眼见着,村里一颗老槐树的树洞中,挤着三条游魂,一动不动。无论是孩童攀爬耍弄,还是妇人老者乘凉歇息,都不见出手。
他不由对那位朝廷的天师更敢兴趣,不知是哪位高人能有这么大的本领,逼迫得冥圣徐完让步,让这些妖鬼压抑本性,不能出来害人。
正要出手将三条妖鬼杀死,忽然一道红云从远处飞来,在这青天白日下,分外清晰。
“快走!”一个编着草鞋的老头最先看见,大叫道:“妖怪来抓人了,快往家里跑。”
三步并做两步,将一个在树边玩耍的孩童捞起,飞快的往家中赶去。其他人也反应过来,有孩子的拖着孩子,没有的撒开腿就跑。
只苦了个腿脚不利索的老妪,落在最后,踉踉跄跄走了几步,扑倒在地,脸上满是惊恐,往前爬动。
孟秋看得清楚,来者哪是什么妖怪,不过就是个才练气的小修士罢。
其道行并不高明,驾着一团红云,满身的法光赤如血色,颜色黯淡斑驳,到了近前,更有一股腥臭味传来。
“晦气,怎么就只剩你这个老东西。”邪修不甘的看了眼逃进了屋子的村民,转头狠狠的瞪了地上的老妪,骂道:
“老不死的,你自己都要死了,为什么就不拖上一个跟你陪葬,让我空跑?气死我了,待会定要折磨伱一番。”
他眼珠子通红,双目隐隐浮出一层血光,面容消瘦凶厉,宛如恶鬼,吓得老妪两眼一翻,昏迷过去。
孟秋眉头一皱,看对方这模样,血腥之气透出体外,显然法力并非来自苦修,而是依靠杀人来掠夺血气修炼,是邪道中最下乘也是最常见的修炼手段。
郑八姑曾说,修士所谓的正邪之分,全在于实力高低,和凡人并不相同。孟秋虽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实际并不能认同。
和对方儿时坎坷、不大便投身修行界的经历不同,孟秋从小到大,完全是在一个有成熟伦理的社会中长大,天然的偏向且赞同凡人那一套正邪观念。
是以无论峨眉多霸道,甚至和他是生死之仇,一旦见面,只要对方仍旧守着正邪理念,他也会多多少少会遵循一些规矩。
比如上次南海遭遇对方,两边斗法,一旦诸葛警我逃走、白云师太服软,他便也会收敛放走。
而遇见甄艮甄兑以这种出手全凭喜好,不将凡人性命放在眼中,肆意杀人的邪修,出手就不理会什么规矩、毫不迟疑。
眼前这些从外地聚拢来了一些左道修士,钻了邙山和朝廷协议之间的空子,为虎作伥,更为可恶,当然不会放过。
此时那邪修从怀里掏出执一杆血红色的旗幡,五尺来长,旗杆全是用一节一节的惨白骨头拼成;幡面乃是人皮制成,绣着一个双目孔洞的骷髅头。
孟秋一怔,这法器很是眼熟,当年在这一地带,杀的那个左道散修,也有一件相似的旗幡。
邪修喝骂道:“老东西,还想装死?”将旗幡摇动,一道血光落下,腥臭扑鼻。
孟秋抬手微微一动,清光飞出,将邪修和法器、血光一起裹住,往外疾驰,顷刻拖到远处林中。
他将此人摔在地上,手里拿着血幡,稍一探查,果然和当年那邪道法器祭炼手法如出一辙。只不过上一柄能收敛阴魂,而这一件要差一些,只可聚集血肉。
“前辈饶命!”即便孟秋只展露出了筑基期的修为,也不是这小小邪修能应付的,即便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也要挣扎跪起,磕头不止,连连求饶。
他还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秘籍和一个黑色石瓶,双手呈上,道:“这是血骨幡的炼制之法,还有几条我之前收来的阴魂,请前辈笑纳!”
孟秋伸手一招,两件东西落在手上,黑瓶且不去管,秘籍里头记载的血骨幡的炼制法门,和从前那本血犼幡几乎完全相同,只在材料上有所差别。
血骨幡由凡人的骨头和人皮铸成,并用血肉浸泡,所发血光一冲,受术者无不神迷,且不伤魂魄。
血犼幡则要以血肉和魂魄为主材,并将之转化为阴寒之气和厉鬼,放出伤人。
两本秘籍笔触不一,但显然是来自同一门派的道法。
孟秋沉声问道:“你从何而来?这道法又是什么地方得到的?除你之外,还有别人会么?且细细的说。
你也知修士手段,能辨真假。若有不实,我便按这道法,将你也练成一柄魔幡。”
邪修立刻抖若筛糠,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道:
“十几年前,我还是南边的一个读书人家的庶子,前程远大。无奈何家中有嫡长兄心胸狭隘,一直刁难,几乎过不下去。
父亲一直偏心,急急想赶我走。听得说这一处地方遭了瘟疫,人都死绝,朝廷下令减免两成税赋,令各处百姓迁移过来,便打发我带着一些庄客,过来替他占些田地。
我到了这里,问过早来的人,才知道哪有什么瘟疫,分明是鬼怪作乱。
当天便往回走,不料等到夜间,在野外遭遇游魂,两个护卫没有防备,当场就被拖走。
剩下我们一阵狂奔,好容易才躲进一处道观,破破烂烂,无有遮掩,本以为就要丧命,却不想那些游魂守规矩,没有进来,因此才捱到第二天早上。
那些个随从不敢再往回走,裹挟着我回了原本的镇子,战战兢兢的过了许多天,才摸清游魂出没规律,白天是不会来,夜间也不进村镇。
当时大松口气,以为世道虽艰难,但总算活了过来,以我的眼光和手段,定是大有成就。
却不想那些手下太过废物,田地占到不会耕种,做买卖又不懂经营,将我带来的钱财花得一干二净。
最后纷纷逃走不说,还要背主。在一个深夜,将我赶出村子,逐到野外。亏得我机警,赶在游魂发现之前,躲进了之前那处道观。
那道观已不知何时被人修缮一新,里头供奉着玉皇大帝。我素来崇敬仙神,大礼相拜,果然时来运转,掉下这本道法。
我以手中还有些钱财为引,将我原本的那个书童勾来绑住,责罚过他背弃主人这一十恶不赦的罪状之后,将他杀死。
依照书中的法子,骨头拆成旗杆,前胸后背的皮做成旗幡,并将其肉抹在上头,用血液绘制的阵法,果然练成这件法宝。
就在这时,还是白天,不知怎地,血气引来了一个妖鬼校尉。我以为他要杀我,正待反抗,却不料他说要我帮忙。
原来鬼界真有规矩,玉皇大帝下令,叫他们白日不得现身,夜间不准进入村镇及道观一里地内。
但这规矩并不会约束修士,他想与我合作,叫我平日无事,帮他抓些活人,远远丢到野外,一等天黑,他来杀人,并许诺给我些好处。
我自然不愿,怕他过河拆桥,但这校尉说不止已不止一人答应,领着我去见了其他同道。
果然周围好几个识字的都在。每人手上都有一面这样的血幡,只是幡面上的图案不已,有猿猴、有野狼、有老虎,也有白骨。
那校尉答应的好处,是如何利用旗幡,提高自己修为的口诀。我见他很有诚意,就答应下来。
前辈,你若肯放过我,我便将口诀告诉你。这可是鬼国传来的高深道法,不用勤学苦练,只要有凡人血肉,便可助长法力。
十多年来,我只用了千余人的血肉,便有如今的修为。以您老人家的手段,杀人如割草,血肉还不是滚滚而来,要不了几年,定然能够筑基,从此长生不老。”
孟秋拿起血幡又看了看,再盯着此人,有些愤怒又有些好笑。
愤怒在于此人天性薄凉,怪天怪地怪人,为了一己之私,全不将同类性命当做一回事,肆意妄为。
不说旁的,只看着血幡旗杆上的骨头,就知道对方书童,顶多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童,尚自懵懂,所谓背主一说,定是胡编乱造。
好笑的是,这邪修非但头脑蠢,资质也是奇差无比。十年千余条人命的血气,就算拿一条狗来灌注,也要成精。
此人非但将手中法器炼得奇差无比,本身的修为也就比刚刚修炼出法力的修士强一点,勉强能够御使法器飞行而已。
这蠢货刚才到村中抓人,遁光慢到被一群孩童老头逃走,只逮住一个跛脚的老妪。
孟秋将血骨旗放到一边,捏着那黑瓶看,里头有三道阴魂,问道:“我看你刚才到了村中,不抓入屋之人,也是那玉皇大帝下的命令么?”
“是!前辈神机妙算,叫人佩服!”邪修连忙道:“我和妖鬼合作的前一两年没这规矩,后来一位大法师将我们召集,下了这命令。
开始也有人不遵守,但被发现后,不是法师出手用雷劈死,就是被妖鬼校尉带走,不见踪影。
后来我们摸索一个法子,瞅准机会,白天杀一两人,取了魂魄,只要不被人瞧见,或是无人告到官府,也可无事。”
“呵呵,玉皇大帝!”孟秋不用细想,就知道这其中绝对有问题,和朝廷及那所谓天师,兴许就是一伙。
他再多问几句,见邪修就答不上来,遂将血骨旗往下一抛。
等对方接住并脸上露出狂喜,才道:“你为了这法器付出太多,我也不好夺人所好,便让它陪着你吧。”
话音一落,旗幡上突然冒出几百根血丝,一小半从邪修眼鼻耳嘴七窍中钻入,一大半扎入躯体,不住的扯动。
先将他全身骨头一根根的扯出,一一替换了血幡原来的旗杆;接着扯出外皮,换了旗面;再扯出血肉,旗面浸染。
这个过程,那邪修的头脑和五脏六腑全由血丝支撑,屹立不倒,双眼瞪圆,目睹一切,嘴里嗬嗬不能出声。
等新的血骨幡做完,孟秋才满意的点点头,道:“你刚才说了不少谎话,叫我为难;偏偏又要顾忌脸面,你答话了就要给你一些好处。
你看,现在是不是就让和你的法器,永不分离了?如此两全其美,那么死也甘心了吧!”
血丝一崩,邪修整个面孔落在旗面上,补全了那一副骷髅头的五官,只剩他一条灰色的魂魄淡影,仓惶留在原地。
孟秋屈指一弹,一点雷光迸发,将血幡打成飞灰,又转过身,道:
“乔乔姑娘,你在这看了半天,可否帮个小忙,用你家独门鬼火,暖一暖这阴魂一时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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