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民院里,李家六口根本没法反应。
被冲进门的衙差抓着往衙门带时,几个大人脸上犹是云里雾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待反应过来是林大山报官之后,一路大喊冤枉,引来沿途围观。
以至于李家人跪在衙门大堂时,外头已经围满了跟过来看热闹的百姓。
“林大山!你这个卑鄙小人,果然是你报的官!”在大堂看到林大山时,李家老妇人的表情,恨不得扑上去把人撕了。
“大人,小民们冤枉啊!不知我们所犯何事要被抓来审问?”
李家老汉跪在堂下大呼冤枉,“是我们赶了百里路过来看望女儿错了,还是我们擅自在废弃民屋歇脚错了?还是因为跑过来被慢待心有不忿说了几句气话以至犯了法?求大老爷明示啊!小民一家大老远跑来,没见到女儿不说,还要被女婿报官抓来衙门,天理何在!”
一时间堂上老的小的俱是满面凄苦,茫然惊惶战战兢兢模样,加上那一身穷苦打扮,引得围观百姓生出同情。
堂上跪着的,镇上百姓不算陌生,知道他们是玉溪村林家姻亲。
女儿就是林家长媳。
这几日李家几口人在镇上颇为活跃,打哪来、来干什么、遭遇了什么事无巨细,翻来覆去的在人多的地方说过很多遍。
林家卖百相草,跟四方药馆有来往,出现在镇上的时候也不少,很多人都认得林家人,知道林家品行不是那等差的,因此对李家的话持疑,并未全信。
但是眼下竟然闹到了告上衙门,围观百姓一时有些看不懂,难道真是林家起势了,开始仗势欺人了?
李家人不停喊冤,两个小童脸色苍白,被吓得缩在爹娘身边啜泣发抖。
这一幕,让人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这时堂上响起一道浑厚威严嗓音,“你们不用揪着林大山不放,告官的人是我。”
众人视线一下被拉过去。
这才细瞧起一直沉默站在一角的老者,着原色棉纱袍子,身高体型比之生得高大的林大山丝毫不逊,甚至气势更强。
只那般双手负背瞥眼扫来,就能叫人不自觉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老者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杀伐之气,被他盯着,浑像被只大老虎盯着一样吓人。
李家人也是这种感觉。
“这位老爷,不知您是何人?我们与你素不相识,印象里从未见过,不知何时何地得罪了您,竟要报官抓我们来?”李家老汉壮着胆子应话,心里则对这个人迅速评估。
更多是惊疑不定,对方气势看起来就不是一般人,而李家老汉根本想不起来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人。
根本就不认识啊,哪来的仇?
思来想去,也只有对方随意找借口帮林家出头这个原因。
萧必让虎目扫来,即让李家老汉打了个哆嗦。
他冷笑一声,开口,“你不用认识我,我认识你就够了,我今日状告你只有一个原因。老夫状告你拐卖孩童!你甚至你们整个李家都是拍花子!”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李家人更是面色唰的一下白了,险些连跪都跪不稳,瘫软在地。
“荒唐!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李家老汉握紧发抖的手,膝行两步上前对着审案台磕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求青天大老爷明鉴!我李家上下都是本分老实的小农户,安分守己,无权无势!难道因为这般就人人可欺了吗?”
杨甫坐在审判台后一个头两个大,冷不丁的就有人来击鼓报官,冷不丁的报官的人还比他官职大,他坐在这里也很为难啊。
杨甫闭眼深呼吸,硬着头皮拍了一下惊堂木。
啪——
拍是拍了,没赶上开口,被人抢了先。
“你既然喊冤,好,那老夫来问你!李素兰并非你李家亲生女儿是不是!李素兰是你从外地拐过来的是不是!
你可以继续狡辩,但是老夫能拿出证据证明你在说谎!”
萧必让开口,边喝问边朝李家老汉步步逼近,从他身上透出的压迫感也一层重过一层。
“你膝下有三子,长子跟次子皆已亲口承认李素兰是你当年在外地当走货郎时拐带来的!
以走货郎身份掩人耳目,四处走街串巷,你为的就是方便寻找目标、拐带转卖!
那些年你拐卖过多少孩童?李素兰只是其中一个罢了,是也不是!
你若再不肯承认,我也可将李素兰接来与你李家当场滴血验亲!
你若依旧咬定是我冤枉了你,那就拿出证据来证明你不是拍花子!”
李家老汉身子一踉跌坐在地,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只觉银发男子身上迸出的气势,压得他喘不过气。
李家经不起查,事已至此,无法狡辩。
堂外宣哗声越来越大,听审百姓怒火被“拍花子”三个字点燃。
好一会后,李家老汉脸色灰败,重新伏跪在地,“求青天大老爷明鉴,我李家不是拍花子,亦从未干过拐卖孩童的勾当。不过李素兰确实非我李家亲生,她是我当年做走货郎时在路边……捡回来的。”
“既是捡回来的说明你有善心,如此,你为何不替她寻访亲人送她归家?哪怕是将她交予衙门也不曾!反而将她带回李家给你们家当牛做马!三四岁的孩子不仅要照顾年幼的弟弟,连比她年长的兄长都要一并照顾!洗衣做饭打草喂猪,干完了活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还得挨骂挨打!”又是老者的声音咄咄相逼。
这场堂审滑稽得,审案台后坐着的官老爷像是个陪衬。
只是这时候没人在意这一点。
堂外百姓义愤填膺叫骂。
“原来是这样,这般搓磨别人家的孩子,人前还扮可怜博同情,真是畜生!”
“怪不得一家子穷困潦倒,报应!活该!官老爷,他们就是拍花子,别听他们狡辩,直接关进大牢收押!”
听到一家子要收押大牢,李家老妇人慌了神,“不不不!不是我们不肯替李素兰寻亲、这、我们捡到她的时候她就跟个小乞丐一样躺在路边,谁、谁会替小乞丐寻亲啊?再说就算我们有心也无从寻起,咱小老百姓哪有那等能耐?要不街上也不会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小乞儿了不是!大老爷,我们真是冤枉的呀!”
“无从寻起?你们当初捡到李素兰的时候,她身上就没有任何可做辨认的证物?”
“没有,真没有!当时她穿着破破烂烂的,又脏又邋遢,身上也没有胎记之类——”李老妇人慌神中努力回想,说到这里猛地一拍脑门,把缩在旁边的小孙儿拉过来,从他脖子上扯下一条吊坠,“这个,这个是李素兰当时挂在脖子上的吊坠,一个骨哨,并不少见,就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儿,只有这个了!”
看到那个骨哨,萧必让面色大变,立刻将骨哨拿了过来。
两指将骨哨轻轻一掰,骨哨分成两半,在骨哨端口内壁,有细小清晰刻字。
——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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