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守着裴阿姨,在汝溪市人民医院住下。
她狂躁起来的时候,我一个人拉不住她,照看她的护工会帮我按住她,然后给她疏导、用药、治疗。
她安静下来的时候,我会牵着她的手下楼,去医院的花园里转转,去医院附近的汝河边走走。
汝溪市的空气很好,环境很优美,比起宜城,这里多了一份悠然和安静,也多了市井民俗。
裴阿姨很喜欢在卖手工工艺的摊子前停下,然后痴痴呆呆地看上很久。
我就陪在她的身后看着,一直到太阳西落。
这期间,徐警官一有功夫,就会买了鲜花过来,帮我把花插好,然后跟我一起安静地守着裴阿姨。
我问他:“裴阿姨有没有比第一天来的时候好一点？”
徐警官不忍谎欺骗我,说:“宋莹,哪有那么快,你不要心急。”
就这样,我悠然地陪着裴阿姨,在汝溪市医院呆了半个月,我肋骨的伤也痊愈了。
周末下午。
裴阿姨在熟睡,阳光透过窗帘散射进来,撒在她的脸上,有种岁月斑驳的味道。
我低头,叹了口气,裴阿姨,我不能天天在这里陪你了,我要回去上班了。
小李秘书帮我请的假已经彻底到期,我偷来的这份清闲,也终于结束。
我走出病房,给护工仔细交代一番,又去医院收费处,给裴阿姨充了能够维持一个月的住院费。
我看得出她很适应汝溪这边的环境,何况,她现在还不适合出现在宜城。
做完这些之后,我走出医院,站在路边高大的梧桐树下,打开手机。
自从我那天晚上给裴阿姨办理了住院手续,给韩彤和陆榆再次道过谦之后,我便关了机,一直没有开机。
不然我绝对不能这样安静悠然地陪裴阿姨半个月。
我闭着眼睛,等手机响了足足三分钟,才划开屏幕一一查看。
上来就是小组长魏勇的狂轰滥炸短信。
“宋莹,你到底请了什么假啊？居然长达两周？比年假都长好吗？！也不知道人事那边是不是脑子抽风了,居然给你批了！”
“宋莹啊,你能不能提前回来啊？数据组都快忙疯了,设计大赛出来的作品上市了,处处都有数据资料传回来要求加急分析啊~”
“明天就是周一了,快点回来工作！”
魏勇噼里啪啦的短信里,中间还有两条询问韩彤去哪儿了的内容,不过最多的还是要我赶紧回办公室工作,呵,这个工作狂,关心工作比关心妹纸多得多,怪不得快30岁了还单着。
然后就是小李秘书的信息,她在十天前就开始追问我去哪里了。
还有一些闲杂人等,甚至包括萧木和李如梦,我扫了一眼就删除了。
最后,是邮件。
季一开始发过几条询问,问我在哪里,问我在做什么,他大约是看我一直没有反应,后面也没有再发。
最后一条是上周末的,很简单,季说,“涅槃顺利上市了。”
我看着短信,又想哭,又想笑,与此同时,我给徐警官打电话:“你有没有时间,临走之前我想去逛一逛汝溪市的商场,你能不能陪我一起？”
我迫不及待地想去商场看生产出来的涅槃,却担心在那里又遇见陈露和陈宽。
徐警官很快就到了医院门口,“我和同事调了值班时间,今天下午和晚上都空闲。”
汝溪市不大,徐警官开着车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商场,“你是要给裴阿姨买衣服吗？”
“不,”我摇摇头,“我已经把裴阿姨的衣服准备够了”,说完,我直奔晴珠宝的专柜,果然找到了正低调躺在柜台里的涅槃。
简单却打动人心的手链上,镶嵌着一颗幽暗如火的红宝石,红宝石在冷光灯的照耀下,越发神秘璀璨,像是浴火重生的凤凰,鸣啼九天。
毕竟是非专业设计师的新品,涅槃的定位面对的是中低档消费市场,虽然寓意深远,用的却是一般品格的红宝石原料。
价格接近三万。
我让专柜小姐拿给我看,专柜小姐态度不冷不热,客客气气地从柜台里拿出,递给了我。
“这款手链卖得好不好？流行吗？”我试探着问。
我抚着涅槃爱不释手,眼神如同在看自己辛苦生养出来的孩子。
这可是我倾注了好几个月心血的作品啊！
它成功上市了！躺在了柜台里！
专柜小姐笑:“这是新品,当然流行。你若是喜欢,可以试戴,链扣也是可以按照您手腕的粗细调节的。”
“不,不用了,”我看了又看,还是小心翼翼地把涅槃放了回去,这虽然是我设计的,但是我却买不起。
三万块……
给裴阿姨交了住院费和护工费之后,我卡里的钱仅够维持半个月的生活费。
“若是觉得不合适,可以看看这边,这两款也是新上市的手链。你瞧这条‘杏’,谐音‘幸’,代表幸运,是三款之中卖得最好的。”专柜小姐热情地托着另外一条手链。
我看了看,认出这是设计大赛第一名的作品,果然有它的独到之处。
我不甘心地追问一句:“涅槃卖得不好吗？”
“怎么会不好？这三款都是晴珠宝推出的新款,每一款都卖得很好呢！”销售小姐回答得很官方。
我知道在她这里问不出什么,索性不再多问,走出了专柜。
徐警官一言不发地跟着我。
到了商场外面,我看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是时候回宜城了。
徐警官要送我,我不肯,单程都要两个小时,往返四个多小时,太给他添麻烦。
徐警官也不坚持,就把我送到了客运站买了大巴票。
进站时,徐警官问:“你回去之后,还有时间来照看裴夫人吗？”
“只能周末来看了,我们小组长通知说下周工作量很大,周一到周五肯定走不开。我得赶紧赚钱了,不然交不起住院费。”我如实回答,我没必要对徐警官隐瞒。
徐警官沉吟一下,然后说:“那我有时间就去陪她吧。”
“不用,我请了24小时护工,护工会全程照看裴阿姨,并帮裴阿姨做疏导治疗的。”这段时间已经够麻烦徐警官了,他总是说他是警察、帮忙是应该的,但是我不敢再承他这份大情。
“现在多一个人看她,就能多给她送去一份温暖。”徐警官不以为然地说着,“我下班回家也是打游戏,游戏打多了伤眼睛。”
我还要再说什么,徐警官指指手机上的时间:“快进去检票吧,再不然赶不上车了。”
检票员已经开始催促,我只好拿着票进去了。
检完票,我转身给徐警官挥手告别,在心里默默对他说了声谢谢。
乘上大巴,两个多小时后,到了宜城。
我先给魏勇打了个电话,约他在公司附近的馄饨摊儿吃馄饨。
魏勇出现在馄饨摊儿的时候,他的眼睛瞪得比鸡蛋都大。
“宋莹,我都以为你和韩彤一起迁移到火星去了。”魏勇没好气地说着,“说消失一起消失,打电话也不接听。”
我笑:“我不接电话是因为手机出了问题,开不了机,韩彤那厮怎么会不接电话呢？我这就打电话问问她。”
我说着,拨通韩彤的手机,只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电话那头传来韩彤噼里啪啦的声音,能把我电话给炸了。
“你个死人,还知道给我打电话,要不是不知道你丫在哪里,我早就冲过去打你了！”
我把电话拿开一尺远,让耳朵少受点荼毒:“我就在宜城,关机养伤去了。你也知道,我肋骨要是不好好养,落下病根儿怎么办？”
韩彤本来还要骂我,此时一听,又着急着问我病情,“咋样了？肋骨好了没有？”
“彻底好了,满血复活。”我笑,又说,“一会儿我吃完饭,去你店里帮你看看小小宝,你要是不忙的话,我们还可以开视频。”
韩彤这脑袋缺根弦儿的,立即被我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她顿时高兴极了:“太好了！你肋骨好了我就放心了,我只剩下担心小小宝了！”
旁边,魏勇努努嘴,悄声说:“别老提狗,帮我问问她为啥不接我电话？”
我问韩彤有没有看到魏哥的来电。
韩彤没好气地在那边嚷嚷:“我慧眼一瞧,就知道那厮憋着劲儿想追你来着,他的电话不用想肯定是问你的,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去哪儿了,哪里敢接他电话？”
魏勇翻个白眼,朝我呲牙:“她那是慧眼？她是白内障吧！连我要追谁都没看出来！”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从来没有想过魏勇同志这么幽默,我被他和韩彤一闹,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挂了电话,魏勇和我一起吃着馄饨。
“我还以为你和韩彤一起回来了呢,原来只是你自己。不过你也真该到办公室加加班了,最近可把我们几个累惨了。”魏勇边吹馄饨汤,边朝我抱怨。
我嘿嘿嘿地笑着,我这么急着见魏勇,主要还是想打探消息。
“是忙着分析三件新品的销售数据吗？销售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开门红？有没有出现奇迹？”
我表面上很八卦很好奇,内心其实隆隆打鼓,生怕魏勇冲我摇头,说销量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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