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这样的？”我追问。
“你……”季开口说了一个字,顿住了,继而默默地打量着我。
“你不用顾及什么,怎么想怎么说就是。”
“怎么说呢,额,你瞧,电梯马上到一楼了。不如这样,”季的目光再次落到我拎着的饭盒上,“我请你去一楼咖啡厅喝咖啡,你呢,把盒饭分我一份好了,刚好我也还没吃饭。”
电梯门开,我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提着两份盒饭,裴夜擎的那份,就算他不吃,我也不会交给别人。
反倒是我自己的那份,送给季也没什么。
咖啡厅的服务员很嫌弃带饭进去吃,但她们大约是认识季大设计师,竟然默许了。
两个人坐在偏里面的位置上。
我搅着咖啡,他兴致勃勃地打开了盒饭。
他稍稍惊讶了一下,“姑娘,你这饭是给谁送的,也太高端了。”
季说这些话我不奇怪,我当时也被赵欣荷为裴夜擎的定制午饭给惊到过。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坚持着,“如果有人不想见你,他会连他自己的身子都不管不顾,只想要躲开你吗？”
“我只听过有人想要见一个人时,他会连自己的身子都不管不顾,可以望穿秋水地等待,甚至可以在大雨中淋上三四个小时,只为了见到那个想见的人。”季忽然认真起来,淡雅的语气,一如邮件上的那种样子。
他认真起来了。
“我曾经等待过一个女人,等了她七年。”他一口饭都没吃,就讲起了他的故事,“她是我高中时候的英语老师,那年她刚大学毕业,第一次走上讲台,就遇到了让全校老师都头疼的我们班。姑娘,你体会过那种‘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感觉吗？”
季说着说着,目光变得悠远。
我惊呆地望着他。
“我看到她紧张地站在讲台上,努力地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她对着我们展颜一笑的那一瞬,我的心如同被春风吹拂,心尖尖上无声地开出了一朵冰清玉洁的水仙花。”
我震惊,他说的这种感觉,我懂,我都懂。
当年我第一次看到裴夜擎的时候,我心里不仅开出了一朵花,而且还蔓延出了一支专属于他的情歌。
他冷清地站在大树下,人行道旁边的月季花开得正旺,有风吹来,花瓣飘飞,从他的衣角掠过。
那天我刚好和韩彤打赌打输了,平时一贯假小子风格的我,第一次穿上了格子裙,梳着两条蓬蓬松松的麻花辫,要在学校里装一天淑女。
就这样遇上了,我看着长身玉立的他,心尖尖上开出一朵会唱情歌的玫瑰花。
那一刻我无比感激韩彤,感激我输了赌,感激我穿着清新乖巧的格子裙,出现在他冷清的目光里。
他也看到了我,眉头微折:“你就是宋莹？宋叔叔的女儿？”
我点头冲着他笑,幸福得快要昏倒过去。
他当时很不耐烦地别过脸去,冷冽地说了几个字:“走吧,你爸爸托我接你回家。”
就这一次相遇,我走上了不归路……
“喂！姑娘,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桌子被人咔咔地敲着。
我回过神来,目光由迷蒙渐渐变得清晰,重新看着眼前的季。
他正不悦地用干瘦的指节敲着桌子。
“你这姑娘,非要缠着我回答你什么问题,我被你勾起回忆,嘚嘚嘚地讲了半晌,你却出神儿了？”
他很不悦。
我尴尬极了。
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无礼,可是他一开始的那些话,让我无法控制地想起了我与裴夜擎初见的情景。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赶忙道歉,“要不您再讲一遍,我这回认真听……”
我倒很想知道他和当年一见钟情的人,后来的结局怎么样了。
“……”他崩溃到了极点,“姑娘,你真不是闲得发慌,拿我开涮的？”
“啊？”我没反应过来。
“你……唉,算我服了你！”季一脸嫌弃,“你虽然迷糊了点,但是你家外卖也太好吃了,快给我留个微信,我以后就找你订外卖了。”
我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我和他绝对不能加微信！
“我没有微信。”
他:“……你是外星来的吗？”
我不想再谈论下去,怕说到最后没忍住暴露了身份,我趁他不注意,拎着裴夜擎的那份盒饭匆忙走开了。
也不管季在后面“哎哎”的喊声。
我故意折了几折,才回到了办公室。
我想,不管裴夜擎现在是不是不愿意见我,那都是他的事——他能抗饿,就让他继续扛吧！
饿坏了,自然有赵欣荷来操心！
想通之后,我也不再患得患失,对着电脑工作起来。
今天的任务刚好做到了一个难点,我匆匆吃了晚饭,一直加班到11点,终于解决了。
关上电脑四处瞅瞅,办公室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这时候,手机上来了邮件,点开一看果然是季,“在公司加班？”
他怎么会知道？
不过我现在更好奇的是,他和那位英语老师后来怎么样了。
想了想,我很慎重地问他:“你读书的时候,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这个问题只是闲聊,完全不会暴露我今天的身份。
只是没想到,他那边再也没有了回复。
直到我走到青云小区,到了门口,拿出钥匙开门进屋,都没有收到新的邮件提醒。
看来是我唐突了。
我迅速洗漱睡觉,夜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想到与裴夜擎初见的情景,我居然又做梦梦到了他。
梦里他倚靠在我的床边,低声开口:“宋莹,我只喜欢过你。”
“从始至终,从未改变。”
“那天你向我走来,冲我一笑,我看到世界上所有的月季花都开了。”
……
梦境美好到让人沉溺。
以至于我早上醒来的时候,警惕地看着屋子四周,生怕哪一瞬裴夜擎就蹿了出来。
我的天,我是不是得了心理病了？
怎么睡里梦里都是他！
我抓狂地走到公司,中午的时候也不去给裴夜擎送饭了,直接给赵欣荷打了个电话让她解决。
然后我下楼打车,到了市人民医院挂了精神科的急诊。
中年女医生看到我的时候,善解人意地问了我很多问题,最后她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晚期？”
“胡说什么！姑娘,你应该是年纪轻轻的离了婚,收到的打击太大了,导致情绪紧张,产生幻想了。”医生说着,又补充了一句,“目前我只能这么解释了,因为测试结果显示你完全是正常的；要不然就是你没病,纯属自己吓自己。”
“什么意思？”我忙问。
“意思就是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去找些事情做,让自己忙碌起来,不要东想西想的！”
我……
我每天已经很忙了啊！
我还要再问些什么,医生已经干脆利落地喊了“下一位！”。
犹犹豫豫地走出精神科,我实在想不通到底为什么总是能够梦见裴夜擎。
还那么清晰。
正想着,手机响了,我接听,赵欣荷气愤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
“宋莹！我刚听小李秘书说阿擎昨天前天都没吃午饭,你今天才给我打电话？！你是不是想让我从.宠.物店撤资！”
“赵小姐,请你弄清楚,”我心情正郁闷着,说话语气也不善,“前天是他急着去开会根本没时间,昨天是他急着去市政厅抽不出时间,今天他一不吃饭我便立即给你打了电话,请问我哪里做错了？”
说到最后,我又冷静地补充一句:“昨天前天就算是你来了,他依旧没时间吃！”
动不动就拿撤资来要挟我,我就不信她会撤资！
光是韩彤就能噼里啪啦地把她说哭！
赵欣荷在那边听了我底气十足的话,暂时被我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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