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彤知道当年我爸爸的事情。
此刻听陈露爸没头没尾地说了几句,猜了个大概。
她一看陈露爸满身横肉地要过来打我,急得连忙出手,一把把我拉到旁边。
然后,她昂着头,怒气冲冲地看着陈露爸:“叔叔,冤有头债有主,当年谁坑了你的钱,你去找谁要,欺负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算什么本事啊！”
陈露爸一听,转向韩彤,大声嚷嚷:“她是宋路忠的闺女,宋路忠找不着了,我不找她找谁？”
“宋路忠当年携款消失的时候,她才多大？还没有过18岁生日,还是个未成年的高中生,什么都不懂！”
“我管她18还是17！我管她成不成年？俗话说得好,父债子还！我当年的全部家当都被她爸爸坑走了,她不赔谁赔？！要不是那次损失,老子早就成了汝溪市首富了！”
“我呸！”
韩彤的小钢炮脾气爆发了！
她鄙夷地盯着陈露爸,冷笑着嘲讽:“别看我才见你第一面,就你这个鬼样子,能成首富？天天往麻将馆里跑着,老婆不管孩子不顾的,就算是当年宋路忠没有卷款逃跑,你的生意也做不大！你也赚不了钱！赚了钱也会被你挥霍光！”
韩彤一口气说完还不解气,马上又总结一句:“你永远都活在过去,还以此为理由不好好工作、不好好奋斗,还想成首富？你还不如你家勤快努力的姑娘！”
韩彤噼里啪啦说得如同打机关枪,字字句句都戳到了陈露爸的短处。
陈露爸脸上青一阵红一直,额头青筋都显出来了。
我隐约感觉到不好。
果不其然,韩彤话音刚落,陈露爸便脸色阴沉地折身,顺手在门口抄了一根棍子！
继而朝着韩彤走去！
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已经预感到陈露爸要干什么,忙跑过去拽韩彤！
韩彤被我猛地拽开,陈露爸手里的棒子也应声落下,我急忙躲闪,棍子打偏,斜斜地打到我的肩膀上！
痛！
院子里的人这才逐一缓过神来。
最先是陈露,她大喊一声“爸,快住手！”,然后跑过来扶着我,“宋莹,你没事儿吧？”
“滚一边去！就是她爹害得你爹没钱没脸面,你还帮她？真是赔钱的丫头,命也贱！”陈露爸骂骂咧咧地,一把拉开陈露。
韩彤被刚才的棍子吓得脸色苍白,这时候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急忙跑过来扶着我。
“宋莹,宋莹,你怎么样？打到哪儿了,疼不疼？”
我咬着牙忍住疼痛,冲她示意我没事儿。
陈露爸还在气势汹汹地挥棍子,陈露妈和陈露哥害怕出人命,忙上去死死地抱着陈露爸,不让他再靠近我和韩彤。
陈露吓得躲在一边,拿着手机哆哆嗦嗦地打电话。
我伏在韩彤的怀里,冷静地观察了一下陈露的口型,猜测到她应该是报警了。
双方陷入僵持。
那边,陈露爸还在骂骂咧咧,气势不减。
这边,韩彤看着我的后背左肩膀,哭得满眼是泪:“宋莹,你刚才冲过来干什么？我又不傻,我能躲开！”
韩彤那会儿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能躲开才见了鬼。
我尽量让自己放松,努力朝她笑:“别哭,我没事儿,破皮流血了而已。”
韩彤哭得越发厉害了,边哭边说:“你看看你脸色都苍白了,怎么可能只是破了皮？”
她说着,缓缓把我放在地上,转身又朝陈露爸吼了起来:“陈宽！你这个窝囊废！你找不着责任人,就冲我们这些个小女生发飙！你要是真把宋莹打出个好歹,我跟你到不底！我要起诉你！”
我一听,连忙忍着巨痛去拉韩彤,示意她不要再激怒陈宽。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双方都憋闷了那么多年,也平静了那么多年。
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把矛盾锐化,毕竟我和韩彤深入虎穴,一旦彻底激怒陈宽,吃亏的是我们自己。
无奈韩彤性子急,一肚子委屈和愤怒不发泄出来,她根本停不下。
吵嚷之中,我看到被陈露妈和陈露哥按捺着的陈露爸,再次青筋暴跳。
“敢骂老子窝囊废？！还想起诉老子？别以为你是个丫头我就不敢打！”陈露爸说着,就要用大力挣开。
这一瞬间,我怕极了！
我知道这个男人的力气,大二暑假那年,就是他和另外一个人死死地按着我,差点把我毁了！
按捺着心中的恐惧,我咬着牙站了起来,深深地朝着陈露爸鞠了一躬。
“陈叔叔,我替宋路忠当年的行为向您道歉。我深知宋路忠罪孽太深,这几年我怀着愧疚,过得也是辛苦异常。”
我爸原本就罪孽深重,我这样说一来是发自内心,二来,我在拖延时间。
陈露已经报了警,汝溪市不大,警察应该快到了。
我和韩彤不能再吃闷亏。
正在猛烈挣扎的陈露爸,有短暂的呆愣。
韩彤一听,气得转过头看我。
“你给他道什么歉？要道歉也该宋路忠道歉！你爸是你爸,你是你,他凭什么伤害你？并且你瞧瞧他那个鬼样子,就算当年钱都在他手里,现在也给赌完了！”
我忙给韩彤使眼色,让她不要再多说。
韩彤气冲冲地正要再吼些什么,外面,终于有了警车的报警声。
我心里一轻,松了一口气。
不管这算宿命恩怨,还是算一场闹剧,都别再恶化下去了！
这时候,陈露爸缓过神儿。
然后,他冲着我们笑得阴狠:“死丫头片子们,敢报警？以为报警就能逃走了？我告诉你们,这是在汝溪！这是老子的地盘！当年的警司,还是老子的拜把子兄弟呢！”
我冷静地盯着他。
在陈露爸的嚷嚷中,警车到了门口,几个警察走了进来,控制了场面。
然后就是双方做笔录。
两位做记录的警察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
“这里头还有七年前的事儿？”
“对！警察同志,您是我们的父母官,可要为咱们汝溪市的人做主啊！就是她爸爸坑得我血本无归！”陈宽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无了原来彪悍的模样。
警察商量一下,做出断决:“这样吧,你们双方都跟我去一趟警局,牵涉到以前的案子,我们得好好查证一番。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缘由之前,都要配合调查。”
警察说着,很客气地让我和韩彤上警车。
韩彤哭着指着我背上的伤:“大哥,她被陈宽打了,都流血了,说不定是骨折！得先送120！”
有个带着白手套的警察过来,脱掉手套后,捏着我的后背和左肩膀检查了一下。
“陈宽用的是棍子,的确打得不轻。但是没有伤到骨头,你们不用担心,这种伤势警局那边能够处理。”
韩彤还要说些什么,可警察已经引着我们去警车了:“不用害怕,我们会秉公办事。”
陈宽不肯上警车:“我又没做错,你们凭什么逮捕我？我还是老汝溪县的居民,你们不保护当地群众,抓我干什么？老婆,快去叫咱们村委会的人过来！”
警察朝吓傻了的陈露妈敬个礼,解释说:“只是配合查证,依法办事,您不用担心。”
就这样,我和韩彤到了警局。
我爸爸当年的事,没有什么要隐瞒的。
当年裴叔叔和裴阿姨的死讯,轰动了整个宜城,卷宗上都有记载。
我一切都如实回答,包括陈宽在我读大学期间对我的围追堵截。
询问一个警察姓徐,人很沉稳。
他听着我的叙述,做了详细记录。
然后他问:“那你今天怎么会来到汝溪市？为什么去找陈宽？”
我愣了愣,我刚才是没有提到,我怀疑裴阿姨还活着。
不过此刻我想了想,还是如实解释了。
徐警官稍稍惊讶:“你是说,你怀疑裴家夫人没有死？”
我点点头,然后开口请求:“是的,我之所以解释得这么详细,就是请您帮一个忙,您能不能帮我问问陈宽,我读大二那年,他是在哪里见到了沦为流浪者的裴阿姨？”
徐警官皱了皱眉,在本子上记录了什么,然后点头:“好,我会记得问一问他的。”
这个星期六,我就在警局里度过了。
星期天上午。
徐警官神色严肃地看着我:“陈宽说他这是自宋路忠消失之后,第一次见你,中间没有要挟过你,更没有试图威逼|强|奸|你。”
他说完,顿了片刻,又加了一句:“同样,他说他也没有见过裴家夫人。”
我怒:“他这是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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