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弥漫着笑意,轻轻朝我走来,路灯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跟我的影子立在一起,就像漫画中的人物。
他身上好闻的气息也在空气中蔓延。
他吐气如兰,“宋莹,当年你勇往直前的勇气,现在都到哪里去了呢？”
我一愣。
继而反应过来。
他指的是我当年苦苦追他的勇气吧！
那翻山越岭、越挫越勇、永不言败,犹如飞蛾扑火般的勇气,他当年并不珍惜。
如今……
他后悔了吗？
我心中涌动起说不清的滋味。
“你学会出神了。”他的语调不喜不悲,“从前的你无忧无虑,什么不想,我闭着眼睛都知道你要干什么。现在……”
他停顿片刻,看着我继续说:“现在,我需要看着你的眼睛,听着你的心跳,才能判断出来你在想什么。”
听闻此言,我连忙躲开他的视线。
我当然跟以前不一样了,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怎么还能傻傻地站在原点？
就连你,裴夜擎,七年光阴,难道你没有发生变化吗？
“我没有变。”他仿佛真的能够听懂我的心声,我躲了又躲,确认他现在没有看到我的眼睛。
“时光能改变一个人的阅历和能力,但是改变不了一个人心底的情感。至少,我的感情一直没变。”
他低低的嗓音说得很缓很慢,仿佛在向我强调什么。
我的心微微一颤。
他……
是在跟我暗示什么吗？
如今他是想继续报复,还是后悔了当年的所作所为？
我内心涌动,正要开口问他,这时候,小小宝汪汪的叫声传了过来。
与此同时,赵欣荷的呼唤声也传来“阿擎,你到哪里去了？小小宝,快去找到你爸爸！”
我咽下在心头涌动的话语,继而苦笑。
宋莹啊宋莹,你还要傻到什么时候。
他回来一次又一次地嘲讽你、羞辱你,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他身边已经有了率直可爱的赵欣荷,她那么率直可爱,那么光耀四射。
裴夜擎就算是块儿冷冰冰的石头,也会被她的热情暖热吧！
而你,宋莹,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给那一双璧人当电灯泡吗？
想到这里,我鼻尖微酸。
再抬头时,我的目光已经变得冷静,声音也很冷淡:“麻烦你让下路,我要回家了。如果你女朋友过来看见了,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他眉头微微蹙起,眼眸中有了玩味的笑意:“我女朋友？”
我昂首,迎着他含笑的目光:“对啊,就是害怕你得胃病,委托我监督你用午饭的赵小姐！”
他的表情很奇怪,像是要笑,又像是在皱眉。
我不想再多与他纠缠,向前跨了一步,“让我走。”
校园侧门的小巷子原本就很窄,他欣长健硕的身子堵在那里,我举步维艰。
“我的女朋友不是她。”他终于还是微笑着开口了,嗓音淡雅,气息温暖而馨香。
我固执地别过头,呵,谁信！
“你不信？”他收敛笑意,皱起眉头,低头想要吻我。
然而这个时候,赵欣荷“阿擎~阿擎”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他只好轻轻在我脸上啄了一下,又微微侧身把路让开。
我顾不得那么多,匆匆夺路,向黑暗之中走去。
走了没多远,果然听见赵欣荷欣喜的声音“阿擎,原来你在这里！”
小小宝也嗷嗷嗷地叫。
我回到韩彤家的时候,韩彤正在刷牙。
她转身一看到我,也不顾嘴里的牙膏白沫,就朝我叫了起来。
“宋莹宋莹,你猜今晚我看到谁了！”
我不解地看着她:“谁？”
“一个人！”
我:“……”
韩彤一口吐了牙膏沫,继续激动地朝我嚷着:“一个很像他的人！背影像、气场也像,我是回家的路上遇到的,他腿长走得太快,我跟在后面没看到正脸！”
我不说话,看韩彤这样子,应该是在回来的路上,碰到正要去高中校园的裴夜擎了。
韩彤看我沉默如斯,还以为我没有反应过来,拿着牙刷敲了敲我的脑袋。
“宋莹,你不知道我在说谁吗？是他啊！他他他啊！不是江云浩,而是裴夜擎！是当年把你宠上天的裴夜擎啊！”
韩彤一激动起来,就回口不择言,她知道这几年里裴夜擎是我的禁区,绝少提及。
今天她亢奋得忘掉了。
“真的很像裴帅,我当时应该拿手机拍一下他的背影的,你看一眼就知道了。哇哇哇,这么多年没见,他还是那么帅,帅得让人合不拢嘴。”
我崩溃地看她一眼,吐槽:“是合不拢腿吧！”
韩彤又嗷嗷叫了几声,忽然停下来看我,“宋莹,你刚才说什么？合不拢……腿？！”
我刚才没忍住,吐槽吐得过火了,这下子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去看韩彤。
韩彤漂亮的脸蛋已经贴在我的脸前:“啊啊啊,宋莹,我发现你变污了！换做以前的你说这种话,我完全不奇怪,可现在的你……说,咋回事？谁教你的？”
我用手把她的脸捧开:“随口说的。赶紧漱口去,脏不脏。”
“你不说我就不走！哈哈哈你是不是有新的情况了？婚都离了,你现在和我一样是单身女人,看上谁、喜欢谁就直接上,怕啥！”韩彤在我旁边上蹿下跳,激动得不行。
我终于受不了了,一脚踹翻她,把她踢到沙发里:“我谁也没看上！”
韩彤撇撇嘴,躺在那里委屈极了。
笑闹着,我的手机响了,我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一下,划开接听,那边好久都没有动静。
韩彤好奇地趴过来:“是骗子吧？要不就是卖保险的。”
我正要挂断,终于,一个纤细的女声传来。
“宋莹,别挂,是我,李如倩。”
我愣了愣。
旁边,韩彤悄声问我:“李如倩是谁？”
我没回答,听筒里,李如倩的声音继续传来:“我是鼓了很大的勇气给你打这个电话的,宋莹,我现在就在你公司附近,我想和你见个面,可以吗？”
我没什么好跟她谈的,我已经和江云浩离婚,不管她是想和江云浩复合走到一起,还是别的事情,都与我无关。
再说我也不想和她谈。
她大约猜到了我的想法,急忙道:“宋莹,你别挂电话,我真的找你有急事。前段时间你和江云浩不是在给文文找幼儿园吗？你们不是找不到好的吗？我能够解决文文读幼儿园的问题！”
我冷淡道:“李如倩,如今江云浩家的事情,已经与我无关。”
李如倩着急:“宋莹,我求求你听我把话说完,就当是体谅一个可怜的单身母亲！再说文文那么乖巧,你也不想她在宜城孤孤单单、连个学校都没办法去念吧？文文已经没有我这个妈妈了,我只是想让她能够去一个好一点的学校啊！”
我很想说,江文文的确与我无关。
但是我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她:“这话你为什么不给江云浩说？他是文文的爸爸,文文最后要被送到哪个幼儿园,是他决定的。”
江云浩也想让文文去个好一点的幼儿园。
李如倩在电话里充满无奈:“宋莹,他根本就不理会我,我说话他也不听,他根本就不愿意见我。自从文文被送回到宜城,我就急着见文文,急着帮文文安排学校,可是他完全不接受。宋莹,我想……我想江云浩最看重的,还是你的意思。所以宋莹,你能不能帮我劝劝江云浩？”
我被李如倩这段话噎了一下。
江云浩看重我的意思？
让我去劝江云浩？
她搞错了吧！
文文原本就不是我的孩子,我也不是文文的妈妈。
文文被送到哪里上学,江云浩、李如倩、婆婆、甚至弟媳都能去关心,都能发表意见,而我——
我才是最最最没有发言权的吧！
我轻笑:“李如倩,我想你弄错了,我和江云浩已经离婚了,我没有权利去过问这些,也请你不要再胡乱猜测。”
李如倩在那边显然被惊到了,愣了片刻才犹犹豫豫地问:“你是说,你们已经离婚了？”
我重重点头:“是的,今天上午刚领的离婚证。所以李如倩,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吧。”
李如倩陷入沉默。
我挂了电话。
韩彤忍不住叫了起来:“李如倩就是江云浩出轨的对象？江文文的妈妈？！”
我嗯了一声。
韩彤拿了个枕头朝我甩了过来:“宋莹,你个窝囊废！小三儿敢给原配打电话,原配居然不开撕,还充满耐心地听小三说了那么久！宋莹你是不是傻了啊！”
我无语地看着韩彤:“撕什么撕？你是不是狗血小说看多了？生活中哪儿那么容易撕起来。”
韩彤气鼓鼓的:“你太丢人了,你太给我丢人了！你对江云浩心存感激不愿意大吵大闹我能理解,可是对一个小三儿你有必要这么彬彬有礼吗？宋莹,你当初路见不平惩恶扬善的强大气场都哪里去了！”
我不说话,递了一杯清水给韩彤:“赶紧漱口吧,再不漱口,牙膏全咽肚子里去了。”
韩彤气哼哼地接过,嘟囔着:“当年为啥要跟在你屁股后头混,真是跟错了老大~”
我把她推到洗手间,大声朝她喊:“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这会儿后悔,晚了！”
赶走韩彤之后,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想着刚才的电话和韩彤的抱怨。
面对李如倩的时候,我是很不舒服。
但我真的没有打她骂她和她开撕的冲动。
虽然不知道她和江云浩是怎样开始的,又为什么把文文送到了弟弟弟媳的名下,可我和江云浩走到这一步,绝对不是李如倩一个人的原因。
责任不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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