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满盘皆输
却说悟空思旧,游四海,晃八方。
于各处辗转,有时逢故人相见,有时也物是人非。
这日头东升西落,只道寻常,那和尚西去取经,却不安然。
灵山,大雄宝殿。
诸佛诵那无尽佛音,绽放万千舍利光华。
是金殿金辉不尽,焰彩绚丽。
如来端坐,聚菩萨,金刚,罗汉,亦召三千揭谛,十一大曜,十八伽蓝……
殿中排列,是诵经不止,雷音不息。
“今有玄奘,虽跋涉山水,历苦经难,欲取真经,却害命杀生,私心私欲,造下无边杀孽……”
如来开那怜悯之口,音气传遍内外。
众佛诵经即止,听佛祖言说。
“我欲使他皈依,洗净尘垢,圆满正觉,故欲设一劫,去其愚昧,化其执迷,明心见性,得见真如!”
如来言罢,诸佛,菩萨等,皆有异色。
佛祖之言,自是明白,只是……这劫,怕是难成。
西天灵山,本就与孙悟空有约定在先,这取经路途,皆不对玄奘横加干涉。
若是暗地里搞些手段,他们尚能辩解,就是不承认,也无人能说什么。
可如来之意,显然不是这么简单。
那就有些难了。
是故各自眼神闪动,却不敢多言。
这西天大众,虽悟得一个不增不减,无来无去,修得那无量佛身,却也难抵消亡。
任谁,挨上一棍子,也是难抵挡。
怎敢轻易与那猴子起冲突!
“我佛,我等曾与那猴子有约定在先,取经人之事,若要干涉,须得先安抚好那猴子,才好行事!”
文殊菩萨细思片刻,这才向前礼拜道。
若肆意设劫,能不能渡了玄奘两说,要是再引得猴子下场,起了纷争,便是祸事。
那猴子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敢探究。
佛门本就与他有旧怨,如何敢赌。
“是了,我也观那玄奘心性不定,离了本道,恐生变故,可由我等设劫,若那猴子借故阻拦……”
虚空藏菩萨面有难色,未敢往下言说。
可其中之意,西天大众已是明白。
只要给那猴子找到由头,怕是不等他们给玄奘做什么,那猴子就先对他们做什么了。
这灵吉菩萨,到现在还没回过他道场呢……
“取经为三界头等大事,那猴头虽说神通广大,可事有变化,且他已不在天庭任职,如今不过是一个闲散人等……”
如来目光平静,悠然开口。
先有玉帝封其为两界使者,行走人间,有身份倚仗。
故他们干涉劫难,对方出手,是名正言顺,使他们不得不低头。
从中求和。
而现在,却是另一番局面。
他觉得,只要不是太过分,孙悟空出手的可能性很小。
猴子的每一次出手,对玄奘轨迹的干涉,都会极大。
“我曾细细回想过,那猴子行事皆有度,其目光长远,所观所想,不在当下,以他之能,无论是建一座好道场……
亦或者开新教,纳徒众,改天换地,皆有可能,然,他却少有干涉世间诸事之时!”
如来镇定开口。
纵为敌手,可孙悟空的性子,称得上一个淡然,宁静。
并不是说他心性淡然,而是行事。
孙悟空始终谨小慎微,有福而积福,有德而广布德。
花果山乃孙悟空源头之地界,如今依然在三界内籍籍无名,不入世人之眼,是其底蕴稀薄,无福无运?
非也,皆因孙悟空横压在头,使其福厚德深,运如潜龙。
厚积而薄发。
一旦孙悟空离开,花果山迎来的,不是衰落,而是一飞冲天,直上云霄。
仙神难挡,此为其之运,也为其之命。
有多少王朝,教派,洞天福地,亦是出了不少惊才绝艳之人,却是盛极而衰,一朝败落。
那猴子反其道而行之,生生为花果山改命改运。
有他在,花果山无恙,无他时,花果山必放光芒,倘若其中再出孙悟空这样一个人物,未必不能盛而再盛。
故他以为,以那猴子的心性,只要玄奘道路未绝,那么是向这边偏一点,还是向那边偏一点,对孙悟空来说,不是不能接受。
他要的,就是其中这个度。
“这取经劫难,终是玄奘之劫,我为他设劫设难,先有取巧之意,惹那猴子不喜,然此劫,却是冥冥中合了他意……
众位且听我细细说来!”
如来庄严肃穆,大开雷音之口。
西天大众听其之言,眼睛渐亮,佛光熠熠。
如来手掌开合,演化诸劫,细说其中奥妙,又摘取其中可用之处,合之聚之,是以假逢真,演化真劫。
又作推演,心如细发,观其一毫一厘。
那菩萨罗汉,听之目光愈发明亮。
此等劫难,佛祖亲设,用心推演,可谓世上头一遭。
是为助玄奘功成。
“只是如此,我等耗费心力,代价是否大了些?”
有佛出声,有些迟疑道。
只为玄奘一人,而布局如此,摒弃先前种种弊端,只为成劫,若是功亏一篑,西天之功德气运……
其中代价,不敢深想。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等可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如来轻声问道。
一言出,四方寂。
“是啊,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有老佛轻启口舌,叹声道。
大众沉默,知晓佛祖所言,算是最有可能成功的一个办法了。
便思量其中代价,可能,细作推敲。
“我等谨遵佛祖法旨!”
最后,西天大众齐声拜道。
如来静坐,轻唱佛音,大雄宝殿,诸佛退却,菩萨金刚,罗汉比丘,各洞天大小圣僧,尊者,于同一刻,齐出灵山。
入世,渡劫。
此为度化劫难,以身成劫。
“说假说真,见明真假,论无论有,无有有无,玄奘,该到了你做选择的时候了!”
如来端坐莲座,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殿,终是响起一声叹息。
是劫祸福难,两说两说,难说难说。
是有金身一座,独镇灵山。
宝殿难明,光芒不显。
那宝阁渐生尘,廊道也生灰。
佛道之兴隆,却不在此间。
天庭,是清气朗朗,光辉不尽,云雾也悠悠,那有身影亭间立,细看却是玉帝颜。
其目有神采,兀自向西方。
“老君,你说这一劫,怎么论输赢?”
玉帝负手,骨节分明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叩,气定神闲道。
那亭间,老君蒸茶煮茶,闻听此言,神色也无变化。
“这世间哪有输赢,不都是满盘皆输么!”
老君不假思索道。
何曾赢过,何时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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