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脸是什么东西
瀛洲城内,一队宋军正在缓缓入城,队伍中间,两个校尉策马来到岳飞跟前,汇报了一下城内的情况后,其中一个有些得意道:
“看来燕贼也不过如此嘛,传的那么凶,兴许就是各地官军都烂透了,瞧,咱们不过是打了一仗,这些什么狗屁汉军就满地滚人头了。”
“话不能这么说。”
其中一个说话还算老成,摇摇头后,笑道:“若非岳大哥领兵,想必这瀛洲也不是好攻打的,再者,那刘嗣初的兵马丢了城墙后,城头和城内兵马就溃散了大半,刘嗣初本人更是弃了军队想要逃,这样不济事的东西,凭什么能赢过咱们?”
“而且那刘陵的本部兵马好像还在南面根本没过来,咱们都是北地逃回来的,你可别忘了那韩世忠的永清军到底有多凶。”
“好了。”
岳飞开口道,他面前两个校尉立刻闭上嘴。
前者很是有些惆怅的看了一眼后者。
普通兵卒,看的是一场战事的胜负,或是一座城池的得失,他们其实并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是若败了他们就气馁,丢城了便会胆寒,反之亦然。
“这个匹夫,匹夫,匹夫!”
张孝纯部是北伐战场上撤回来的疲惫之师,打一打那些投降刘陵的宋军其实很稳,但是打刘陵肯定是必败无疑。
岳飞百思不得其解了一会儿,随后只得下令安抚城内平民,又传檄四方,准备尝试招降河间府周围的州地。
而岳飞也曾站在那位汉王的角度去观察整场战事。
按理说,自己带着兵力吞下河间府后,打的主意就是敲山震虎——河间府是河北的北面重镇,这里失陷的消息传出去,原本河北北面已经投降刘陵的州地,这时候兴许也会有人拨乱反正。
所以对于那位汉王来说,这应该是一个与宋军野战交锋的绝好机会啊。
在自己率军离开祁州后,这里实际上只要汉军兵马一到就会失陷,同时,后方的张孝纯部和真定府也会完完全全地暴露在汉军的兵锋之前。
刘嗣初是個实打实的草包,但那位汉王可不是。
到了将领阶层,看的东西才会更多一些,但也依旧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出来。
他在等北面的援军吗?
可若真的是那样,那他更应该赶紧前进,抢占有利地形,只要北面援军一到,两面合击,无论是自己还是张孝纯都是不可能挡住的。
将帅,需要看到的是势。
岳飞在攻下河间府后就察觉到了问题,因为他原本是奉命驻守祁州和鼓城,这次奔袭看似容易,实则是把手里能用的兵力全都带在身边,然后才能侥幸成功。
岳飞不是要故意卖队友,他有自己的考虑,但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在自己攻下河间府后,那位在河北转进如风的汉王,这时候居然主动缩了回去。
他没道理后退啊。
张孝纯抄起一只花瓶砸在地上,站在满地狼藉里怒吼。
平心而论,他从最开始打的主意其实就是尽可能地保住州地,张孝纯知道以自己手下这点虾兵蟹将肯定不能出门去野战争锋,但若是要守城的话,也算是绰绰有余吧。
这是自己能拿到手上的好处。
在他难得不顾形象骂骂咧咧的时候,外面人通报,说是宇文虚中来了。
张孝纯带着一部分兵马往南撤退,宇文虚中也不顾童贯会不会对他不高兴,也跟在了这支队伍中。
当知道童贯全军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全军覆没,宇文虚中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下官,见过张相公。”
张孝纯勉强压抑住怒意,将军报递给他,自己重新回去坐下。
“现在这打战,争夺的岂是一城一地的得失?争的,是我大宋和那刘逆之间的主动权,看看最后究竟操之谁手.”
宇文虚中嘴角勾了勾,轻声试探道:
“河间府乃是河北重镇,岳飞一战夺还,张相公难道还不高兴?”
张孝纯咽了口口水,不自然道:“本官自然是欣喜的,但燕地大军即将南下,他岳飞打残的又不是刘陵的兵马,只杀伤些降卒,反而又招惹到了燕贼,徒劳无功而已。”
宇文虚中微微摇头。
“宇文学士,计将安出?”
“北面联军,怎么可能真的有五十万之巨。”宇文虚中笑了笑,心平气和地回答道:“河东诸多关隘还都在我军手中,堡寨城防众多,他刘陵南下打河北一个措手不及,但就他和燕地援军又如何能再啃下河东?”
“但北面无论是金国还是夏国,还有那草原.”
“他们派出的援军也都是人,也都要吃粮食,刘陵南下河北几乎要将近半年了,他想的无非就是借大宋的钱粮弥补己身,如今岳飞克河间府,实际上并未截断其粮道,可也不能说是徒劳无功。”
“额,你到底想说什么?”
宇文虚中后退一步,对着张孝纯躬身施礼。
“下官想说的是,此战,岳飞守土有功,接下来,您可借着捧他上位的机会,把河东河北的兵权拿在手里,但除此之外,我军最好还是不要再做梦了。”
“下官曾见过嗜赌如命的人,往往开头只是小输小赔,但上头了之后,宁可把全部身家都押出去作为赌注,结果自然是输的家徒四壁。”
宇文虚中语重心长道:“他刘陵起家的时候,也是一点点积攒家业,如今我大宋家大业大,您也不用急着想去做些什么功劳,只要您手里还有兵马,只要河东离开您不行,那朝廷就不会轻易清算你。”
张孝纯原本就是封疆大吏一样的存在,位高权重,现在两河军事大权全在他一人,绝非宗泽可比。
就在对方还发愣的时候,宇文虚中凑近一步,道:“先前,都是朝廷下令,童贯决断,军机大事当断不断,现在除非是位高权重大臣独断诸事,接下来几年,我大宋北疆或许才能有些生机。”
说到这,他补充道:“童贯全军覆没,种师道被羁云中,两河将士死伤无数,独当大任者,舍公其谁?”
“那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遣使罢黜岳飞,然后告诉那汉王,此事纯系误会。”
“为何要罢免他?”张孝纯疑惑道。
宇文虚中摇摇头,“你现在不罢他兵权,朝廷之后怎么再给他兵权?让他在底下打熬两年吧,等朝廷喘过心气来,到时候肯定会大用他。”
“最重要的是,汉王刘陵现在动向明显有异,咱们总不能顺遂他的心意,干脆就服软,尽可能地消弭影响。”
张孝纯叹了口气,回答道:“我只是觉得,这样未免也太过耻辱。”
自家将校收复失地,自己却还得反过来免除其职务,这叫什么事?
宇文虚中则是回答道:
“脸,本就掉干净了,所以做的事越丢脸,咱们才越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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