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饮马黄河
黄虎每次抚摸戴着的毡帽时,都忍不住让手指划过皮毛,感受着那种柔顺。但今天不同,毡帽上沾满了血,皮毛都黏连在一块,黄虎也没了手指,他捂着断臂跪在地上,无神的看着已经破开的城门。
在他周围,是一众死伤的兵卒,几杆断旗,满地斑驳血迹。
身后,有两个镇远军的辅兵跑过来,把他放在担架上朝后方运输,在他们身侧,不断地有成建制的甲兵战卒汇入城中,开始肆意逐杀已然溃散的守军。
随着最后一座城寨的陷落,意味着夏人在朔州一带的屯粮之地已经全部失陷,而且刘陵前后只用了两日时间,就对夏人的粮道完成了绝对封锁。
夏主就算是得到了消息,他庞大的兵力反而会成为行军的阻碍。
数万大军的调动毕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在夏主得到的军报里,那支袭击后方屯粮之处的镇远军虽然是燕人刘陵亲自为帅,但兵力最多不过万余人,至于说战卒的数量,肯定只会更少。
狮子正在进食,鬃狗只敢在后面骚扰,前者只要随手挥动爪子,就能轻易碾碎鬃狗的脑袋。
所以,李乾顺还是决定继续吃宋人的土地,但他也不完全是没有布置,前军主将李良辅率军一万五千人,北上准备恢复粮道。
夏人和镇远军的哨骑其实已经开始了碰撞,只不过镇远军就连哨骑都能配备精良的轻甲和弓箭,镇远军本身的兵源是燕地汉人、契丹人、奚等族,许多人从小到大都擅长弓马,跟夏人哨骑捉对厮杀的时候往往稳占上风。
所以从一开始,刘陵就相当于已经开了大半个地图的“战争迷雾”,至少能稳稳确定李良辅的进军路线。
李良辅这个夏人统帅的战绩说出来比较吓人——他曾经率军跟金国名将完颜娄室对峙过。
不过这话的真实成分说出来,大概就跟班级倒数第一舔着脸说自己这次发挥不好没考到一百分那种话术差不多。
但既然是打仗,刘陵还是给予对手最高的敬意。大宋军队迟迟不北上支援,他将云中府剩下的守军聚集起来,约有四千多兵卒,又派使者去易州,再度抽调出三千镇远军战卒西进云中。
云中西北一带多山脉,最有名自然就是那座阴山,只可惜现在的阴山到处都是“胡马”撒着欢乱跑,甚至于刘陵自己手底下的“胡马”也很多。
如同时立爱说的那般,攻下朔州以西的所有城寨所用的时间不长,但刘陵没法分兵驻守,只能将抢到的钱粮尽可能地供给镇远军,剩下的那些给了金人。
金使王阿海先前给了刘陵上千匹马,刘陵后来又在军中扩增了五百轻骑,设立四个骑将,除此之外的时间里,就是在不断地综合哨骑传回来的消息和多份舆图,开始敲定搞事的地点。
暖泉峰。
夏国东部边境的一座山峰,往西就是连绵不绝的大漠,其中虽然有不少部族驻守,但大漠里更多的地方还是无人区。
打着夏人旗号的数百名天德军士卒驻守在暖泉峰脚下,设了拒马和壕沟,但随着地面震动,奔腾的马蹄声仿佛带着规律,让夏军士卒的心肝也跟着震颤起来。
当那面旌旗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营中,直接开始出现了溃卒。
那位燕地的侯爷,当他带着麾下军队进入云中府后一个月,夏人的噩梦就开始了。
夏军中对于他最简单也是最恐惧的描述就是——不留俘。
“咚!”
鼓声激荡,旌旗在甲士的头顶飘动,放箭压制,步卒军阵推动,本是宋人的战法,但用来对付夏军确实好用,一轮箭矢过后,天德军不攻自溃,镇远军两翼的骑兵几乎是同时开始追击。
刘陵坐在椅子上平静地等着消息,以他主帅的身份,现在很多时候都只需要居中调度,肯定不需要再去亲自率军冲杀。
一名前军的传令骑兵在中军大营外停住,大声喊了几句话,没过片刻,一名校尉走到刘陵身前,沉声汇报道:“前军已夺下夏人旌旗,韩世忠部正在逐杀。”
没过多久,再度有一名校尉走过来。
“报!韩世忠部已克夏人全军,俘虏敌兵五十三人。”
数百名夏国天德军士卒,其实开战没多久就溃散了,等于是几百人满地乱跑。但韩世忠出去一趟,俘虏回来的只有五十三人。听到这,刘陵忍不住摇摇头。
肯定不是夏人跑得太快韩世忠抓不到人,多半,是他路上又杀俘了。
自从上次把他从神武县喊回来,这厮似乎就开始迅速成长起来,而且镇远军中凭借斩馘就稳稳算军功的法子让他很是喜欢,刘陵觉得是自己把韩世忠硬生生搞成了一个杀胚。
不过,这似乎也不是坏事。
这支数百人的天德军是暖泉峰一带最后的夏军,消息传出去后,夏人边境南面的浊轮寨以及左厢神勇军司的守军至少也得有旬日的时间才能赶来支援。
往西便是大漠,沿途有各个党项人部族,在刘陵的眼里,大概就类似于.补给点。
从暖泉峰到兴庆府这一段距离内全是大漠,几乎没有城池阻挡,换个说法,就是一片坦途。
夜色已深,
层层营帐裹挟的中心位置是帅帐,里面灯火通明。
中间的大桌上摆放着尺寸巨大的舆图,旁边围了一圈大小将领和军吏,此刻,他们都停止争论,各自的目光都看向坐在书案后的刘陵。
镇远军中,至少明面上没人敢搞派系争斗,说话的时候也都算有理有据,而大部分人,此刻都认可已经不在这儿的时立爱的判断——要等弄死夏主后,刘陵才能试着去在夏国之内扶持太后。
刘陵迎着他们的目光,神色平静,这时候所有人都在等着他拿主意,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跟某人的对话。那次对话,大致意思就是国家之间的对决,固然有朝堂谋略和勾心斗角,但最后还是脱不开一个字。
干。
“报!”
一名校尉在外面简单通报了一声,匆匆闯进来,神色急切,但看这儿有这么多人,一时间居然不敢开口说话。
刘陵微微直起身看着他,道:“直接说。”
“北面五十里开外的哨骑从今日黄昏时分,连夜一路传递消息回来。”
那名校尉低着头汇报道:“原本在夹山一带的辽军主力开始全部南下,北面,辽军的哨骑数量在不断增多,他们的大军必然已经逼近我军!”
众人一阵哗然。
虽然这里面有很多人,以前就是辽国的旧兵卒旧将官,但现在都吃着刘大帅的饭,还确实就没人跟某人那样心念故国。
所有人这时候开始思考的只有一件事。
要跟辽人打,还是要跟夏人打?
或者.两个一起打?
刘陵站起身,几个将领退开,让他清楚看到舆图,旁边的一名军吏举高了烛台,顺着刘陵的视线,让光芒照亮舆图的每一个角落。
“辽人南下,金人必然也会跟过来,而且这次是数以万计的金人精锐。”他看着舆图,沉吟道。
朔州是偏僻之地,但接下来,很有可能要迎接三国贵人的驾临——夏主,辽帝,金国的某个主帅。
可以说,整个故辽西北之地,接下来确实会在这里打成一锅粥。
“连夜传令,命云中府集结的守军和易州调动过来的甄五臣部全部撤回燕地,征发易州以南州地的全部民户,尽可能地跟随大军撤离到燕地。
粮队全部就地跟随军队后撤,视情形恢复。”
“喏!”
一个个骑兵策马出营,带着命令朝东面狂奔而去。
看着舆图上西夏的位置,刘陵食指和大拇指捏在一块搓了搓,此刻他的心态,就像是看到妖娆妇人从自己跟前经过的流氓,若是不趁机揩点油,还真是难以忍受这种诱惑。
但最主要的是,万一三国在这儿开战,最后的赢家一定会是金人,而自己本来有可能拉到夏国的“赞助”,随着金人大获全胜,他们也不会再给刘陵这个机会。
云中府,也会顺势归入金人的实际统治范围。
所以与其说刘陵想要冒险投机赌一把,倒不如说这个机会一旦错过,刘陵之后就只能靠着燕地那几块穷地方抵挡金军。
那还有什么玩的。
自己带着十余万军民其乐融融的过两年日子,然后到时候等着金人猛猛平推过来,大家一块喜迎王师?
刘陵重新坐回自己的主帅椅子上。
“传令,大军拔营,我军入夏!”
周围,二十多名将领和军吏,当即对着刘陵躬身俯首,齐声道:
“喏!”
九月。
夏军主帅李良辅率军抵达朔州一带,等着他的是一座座空城,同时西夏国内派人急报,说是一支打着刘字旗号的军队攻破边境,屠戮大漠上几个部族,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虽然镇远军目前动向不明,但,敌军肯定是朝着京城过来了!
可还没等李良辅犹豫是要追过去救京城,还是暂且在这“收复朔州”,辽人就迫不及待地冲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辽帝带着自家的军队在夹山一带晃悠了很长时间,到现在终于撑不住了。但他根本不相信时立爱等旧臣的信报,而是决定主动挑选战场,希望靠着一次大规模的会战打开局面。
不要笑,辽帝耶律延禧确实是想要和金军再野战一次。
而且他之前不是没赢过的,完颜宗望领着大军在高粱河那段时间内,辽主率军东出,确实打了几个胜仗。
如今,在他身边的将士士气已经越来越低迷,阴山以南的多个部族,包括最大的汪古部在内,都已经隐隐和他离心离德,只有几个中等规模的部族始终在追随他,但族中的青壮也快死大半了。
可耶律延禧扪心自问,他觉得金人又能好到哪儿去?
金国境内的叛乱和粮荒正在严重拖垮金军的脚步,就算是能打的将领再多,这粮食可不是哭爹爹告奶奶就能求到的东西。
宁州,是朔州西面的邻居。
时立爱密信让辽帝南下去朔州,辽帝心里不信他,所以只在宁州停下,打算休整军队,在这儿以逸待劳。
他,其实已经到了末路穷途。
李良辅自然是不想跟这样的辽帝和辽军厮杀,哀兵必胜四个字未必准确,但有些狗临死前还会咬人一口,自己何苦来哉凑过去?
更何况,夏和辽原本是甥舅之国,但真要打起来的话,前者应该会被打的喊后者爸爸。
“报!我军收复朔州以北城寨的前军千余人,被辽军包围,全军覆没!”
李良辅霍然起身,怒道:“擂鼓点兵!”
那支千余人的夏军,在辽帝和手底下的将领们看来应该不算什么,甚至,有可能就是后者为了发泄故意而为之,抹掉了那千余名夏兵。
李良辅认为自个也是大夏国内有数的名将,岂能忍受这种羞辱?
在朔州和宁州的交界处,夏军和辽军直接开始了正面厮杀,三天五战,辽军四胜一平,辽帝擂鼓亲征,打的李良辅不断溃退。金人这时候脚步反而慢了一些,清剿掉还在夹山的小猫三两只后,不紧不慢地开始南下,准备等辽军和夏军打完了之后玩一手渔翁得利。
黄沙百战穿金甲。
但真正走在大漠中,哪怕是一件普通的轻甲都是极其沉重的负担,只有每隔几天的杀戮和劫掠才能维持军中的士气。
一座座营帐焚毁,一处处部族的覆灭,男人遭到杀戮,或者被迫充入辅兵民夫的队伍,女人则是被充入营中,刘陵在其中看到了好几个相当有异域风情的漂亮女人,但这时候的他压抑住了欲望。
刘陵挥军入大漠的决定,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不断书写着大漠党项部族们的血泪史。
皇帝不在国内,能主事的人又没几个,兴庆府一带正在以极其迟缓的速度集结兵力,但更多的西夏贵人,选择在这时候四散逃跑。
刘韐坐在刘陵面前,后者疑惑道:“夏人为何这般软弱?”
“数十年前,夏国太后梁氏临朝专政,足可见其朝堂腐朽,再者,夏人虽崇汉礼,骨子里,依旧是蛮夷,蛮夷,见利忘义者耳。”
刘韐出使过辽国,也跟金国贵人们熟识,前者一个也是全面汉化,另一个接收了辽国大半遗产,其实也开始了相当程度的汉化。
辽国虽将亡,犹能却宋退夏,金国崛起之势更是震动整个北方。
相比于他们,夏人,更像是沐猴而冠。
“但此行依旧极其危险,”马扩回答道,他和刘韐都是使臣,但这次都先后不得不跟在刘陵军中,他们两个意见也截然不同。
“昔日元昊及其子在时,夏人号称有兵马五十万。如今夏国传到了李乾顺手上,也不过才堪堪第四代,就算是夏主所部被堵在了朔州,但夏国境内,一旦大军集结,便可瓮中捉鳖。”
听到马扩最后那四个字,刘陵挑了挑眉头,但没说话。
刘韐和马扩对视一眼,他们说的再多其实也没用,毕竟,决定权在旁边这位刘大帅手里。
刘陵的计划是将耶律皇后扶上太后的位置,他们两人并不清楚,但私下里,肯定也会站在刘陵的角度上考虑问题,替他考虑,该怎么逃回去。
怎么可能赢嘛?
这位刘大帅,本可以稳妥地退回燕地,但为什么现在又要孤注一掷深入夏国.难不成真就是跟那村头上的流氓地痞一般,非得手贱狠拍一下妇女的臀浪才爽?
“大帅,末将韩世忠求见。”
就在三人各有念头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声音,刘陵回答道:“进来。”
韩世忠身上甲胄还有鲜血不断地滴落,他怀里抱着兜鍪,对着刘陵躬身施礼,刘韐和马扩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闻到了韩世忠身上汗水和血夹杂在一块的腥臭味。
“前面,是黄河了。”
黄河从西夏兴庆府穿过,一路向北迂回,在西夏北疆戛然向东,奔腾流淌。
镇远军穿过大漠向西,路上不可能遇到夏国北疆的黄河,但现在既然看到黄河,意味着他们此刻离夏国的都城兴庆府已经很近了。
攻破了当地“骆驼港”附近的两个部族后,刘陵得知自己已经靠近夏国的省嵬城。
这座城池沿着黄河支流修筑而成,在兴庆府北面约二百多里,而且被俘的族长还告诉刘陵,兴庆府至少驻守了十万以上的军队,夏人的军制是全民皆兵,街上看到的男子几乎都能成为兵卒,哪怕是女人,也会成为“麻魁”,这也是兵卒的意思。
唯一的缺点就是,夏军八成军队的装备都可以说的上是可怜,兵力是他们最大的优势,只有头人和皇帝指挥的军队装备才会精良许多。
“我大宋与夏狗开战之初,彼军时常能以十万之众猝然犯我边疆,兵力往往形成高度优势。”马扩讲述道,“于是我国西北多设堡寨,沿途部署大量弓弩手,使得夏人逐渐难以进犯。”
他用的是西夏党项话,跪在地上的两个头人连忙点头,用含糊不清的辽话补充道:“兴庆府的擒生军和鹞子军都被皇帝带走了大半,驻守在兴庆府一带的,最多只有万余精锐,其余的都是老弱病残。”
这两个头人里面,似乎有一个是“皇亲国戚”,刘陵又找了些有地位的西夏俘虏作为对照,算是理清了当前的情形。
“我军如今兵马不过七千,但一路劫掠屠戮,所俘获的牲口马匹极多,再加上夏国精锐大半跟随皇帝在外,我准备全军纵马南下,饮马黄河边。”
这里的黄河,当然是流经兴庆府的黄河。
“二位。”
刘陵开口,看着刘韐和马扩两人,两人心里一凛,知道有事要做了。
“我军离夏人的京城已经很近了。”
刘陵站起身,目光看向远方。
“我听说,夏人与大宋战争三十年,边境上的宋军将士,乃至于百姓平民,都因此而死伤无数。”
马扩开口问道:“大帅,究竟相让我等做什么?”
刘陵没回答,感慨道:“夏人,罪孽深重啊,我虽然是燕地人,但也时常听说夏人打草谷之举,将我大宋百姓,视作两脚羊。”
两个人都看着他,神情平静。
刘陵没看到想要的反应,只得直接道:
“为我入兴庆府,说降夏国耶律氏皇后。”
两个人同时皱眉,刘韐顿了顿,委婉道:“大帅,要不咱们还是回头吧。”
朔州那边消息偶尔传过来,三家已经开始把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但是相比于孤身入兴庆府说降夏人,两人都觉得,哪怕是去朔州冲一冲,生还概率都可能比前者要高很多。
刘陵将两封信推到他们面前。
一封,使用汉文写的,字迹娟秀,落款是耶律。
另一封,是用党项文字写的,落款是嵬(wei)名。
西夏开国之主李元昊当年自称姓氏“嵬名”,而后其子孙向大宋请求恢复李姓,但嵬名和嵬,依旧是西夏贵人和不少平民的姓氏。
同时,就连“李”姓,也因为频繁改动,有王室李姓、贵族李姓和平民李姓的区别,因此辽国和宋国都因此讥笑夏人乱改名字的习惯。
“耶律皇后派心腹修书与我,夏人的一位贵人,同样愿意与我倾心结交,互为兄弟。夏人的右厢朝顺军司,现在已经准备随我一同奔袭兴庆府。”刘陵指着书信道。
刘韐和马扩面面相觑。
夏国有十二处监军司,有左右之分,驻守在各处军事要地,其中大多算是精锐。
后世有资料,估算西夏国力最盛时,人口应该在两百万左右,在这段时间内,西夏已经经历了数十年的漫长战争,每次都是靠着兵力优势取胜,随着宋人陕西一带不断经营堡寨后,夏人就连兵力优势也很难发挥出来。
这段时间内,后世也有较为清晰的数据,估算出西夏这时候的人口约莫在一百万左右。
一百万,看似多,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其实已经少得可怜。
“火候还不够。”
马扩看着刘陵,补充解释道:“并非我惧死,若大帅引兵南下,大破夏人一阵,我才好去说降,要不然,万一谈判稍微延长,让夏人意识到大帅兵力不多,接下来就难了。”
夏人才死了太子,国主又率军在外,本身心思就很容易浮动,这时候裹挟大势而来才有很大机会说降。
“要赢夏人一场?”
“要大捷。”马扩回答。
“知道了。”
刘陵微微颔首。
沿着黄河一路南下,镇远军终于抵达怀州。
再加上那位才成为刘陵兄弟的右厢朝顺军司的监军,朝顺军司里面,至少有万余西夏兵卒汇入刘陵前军,充分发扬了“带路党”的精神。
兴庆府周围至少是“天子脚下”,财富还是有不少的,这些西夏兵卒劫掠自家京城周围地区的时候相当来劲。
当怀州乃至于后方敬、顺州一带的守军终于集结起来的时候,他们缓缓开到怀州境内,等待着那位燕地侯爷的到来。
“听说,夏人民风彪悍。”
韩世忠解下马槊,默默地握在手中,他看向赵鹤寿时,发现后者似乎并无忧虑神色。
赵鹤寿抬起他那只左手,指了指周围,掷地有声道:“在辽人,不,在我燕人面前,夏人,就是一帮孙子。”
中军。
那位军司监军派来的使者,在刘陵耳边喋喋不休地吹自家监军和部曲有多厉害。
刘陵微微颔首,道:“烦请贵军为我前军压阵。”
“那您呢?”使者毕竟不是傻子,知道刘陵想先让夏人自相残杀,免得他耗费兵力。
刘陵走下高台,两侧,有亲兵立刻跟在他身旁。
他张开手臂,沉声道:“为本侯披甲。”
当白马被牵过来的时候,看见身披重甲的刘陵朝它走来。这畜生立刻就两眼发直,悲伤地嘶鸣了一声,然后,士卒帮它披上了马铠,最后,穿着重甲的刘陵翻身上马,轻抚白马的鬃毛。
横穿大漠,一路不断地烧杀抢掠和踏灭党项部族,镇远军军中的马匹,已经很多了。
刘陵到了黄河边后,刻意放缓了镇远军的行军速度,让大军得到喘息和调整的时间,直到今天。
至此,能活着走到这里的六千多镇远军战卒,带回去之后,是真的可以试着跟金人玩一玩推手了。
战鼓声轰然擂动。
刘韐和马扩两人都在中军,如果真要他们两个使者也一起上阵厮杀,估摸也得是刘陵快要全军覆没的时候。
听到战鼓响起的时候,两个人都下意识抬起头,看见中军处,刘陵的帅纛开始前移,直接汇入前军。
韩世忠带着部曲汇入刘陵身边,后者笑了笑,问道:“良臣,惧否?”
韩世忠微微摇头,回答道:
“君执弓矢,吾执槊相随,虽百万众能耐君何,若死,夏人必履末将尸首而过!”
刘陵拍拍他的肩膀,提高声音,对着周围的镇远军士卒高吼道:“此战之后,本帅要以数万夏人首级,在他们的都城外筑京观!”
第二通战鼓擂动,怀州一带聚集的守军,和右厢朝顺军司的兵马已经开始了厮杀,战况迅速胶着,甚至前者明明有极大的兵力优势,但是装备差的没法看。
后者都是夏军精锐,一时间竟然高歌猛进。
就在这时候,北面忽然刮起了大风,裹挟着无数沙尘,滚滚而来。
一场沙尘暴要来了。
耳边,不断地有风声沙石掠过,可见度开始变得越来越低,两支夏人军队要么是在沙尘中混战,要么就是干脆后撤出战场。
守军那边,正对着风吹来的方向,在他们的视线中,黄色的风沙已经铺天盖地。
就在这时候,无数沉重的马蹄声开始出现,如同沙尘暴之余,又开始了天崩地裂。一名夏人士卒挥手试图阻挡风沙,听到马蹄声的时候,他勉强睁开眼。
在他的视线里,一个黑色身影出现。他意识到那是什么,慌忙拿起自己手里的刀,拼命在心里鼓舞自己,试图鼓起勇气。
就在他准备抵挡那一个骑兵的时候,黄色的朦胧烟尘仿佛被一只手残忍撕开。
在他对面,一排排的黑色身影破开风沙,来到面前的时候,他才看见那是无数黑甲骑兵。
无数骑兵从他身边掠过,冲入了夏人的大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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