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姝脸上的血色在一刹那间消退,她目光冷得不像话,就像是冰锥子一般直直射向霍弛的脸。
事已至此霍弛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计划没有出差错,萧玄誉身中三箭,但最致命的一箭被别人挡了,眼下他在苏州行宫疗伤,看传出来的消息,应该是被救活了。”
霍弛也觉得很可惜,分明裴月姝都将她梦里的萧玄誉遇刺一事仔仔细细地告知了他,他明明也知道了圣驾出巡的最薄弱点,却还是失手了。
裴月姝沉默着,放在霍弛腰间的手不断攥紧。
“是谁挡的?”
“林才人。”
霍弛眯着眼睛,当初他就想铲除了这个给萧玄誉带来无数财富的女人,只是被裴月姝劝阻,没想到在这种时候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裴月姝闭上眼,怪不得。
林霜见在上辈子早就死了,她的确知晓很多事情的轨迹,却唯独算不准她这个遗漏。
“其实萧玄誉不死,也不全然是坏事。”霍弛拍拍她的后背。
起码自这件事后,萧玄誉对季向两家更加恨之入骨,而且在其余嫔妃无子的情况下,会愈发坚定长极的太子身份。
他能刺杀萧玄誉一次就一定可以做到第二次,且这次萧玄誉即便不死,身中三箭也必定元气大伤,下一次,他可就没有这般好运了。
“多亏了你的提醒,让我早做好准备将此事嫁祸给那两家,而且那两家人也不是没有起这个心思,又有宫中发生的这些,萧玄誉的人查起来就更为顺利了。”
得知萧玄誉没死后,裴月姝就又恢复成了之前冷漠的样子,闻言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霍弛心口一凉,他凑上前贴着她的后背,牵起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别急,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裴月姝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的确会有那一天,且一定会是她亲自动手。
霍弛心疼地看着她稍显苍白的脸,没再说什么。
他连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眼下只想抱着她好好睡一觉。
翌日,天色大亮,鸢尾和金露端着水进来伺候。
裴月姝看了一眼还在酣睡的霍弛,从他身上跨过,幔帐放下,没有人会知道她这偏殿藏了个男人。
“张公公已经在外候着了。”
鸢尾压低声音道,她看了一眼床榻,表情很是复杂,一时也分不清那霍家少主究竟是对姑娘存着利用之心......亦或是爱。
时隔十日,裴月姝终于出了偏殿。
虽蛇毒已清,但她脸上还是有些苍白。
“启禀娘娘,奴才其实有一事一直瞒着您。”
张顺来接到了苏州传来的最新消息,陛下被神医所救,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所以他赶紧来景阳宫禀报。
裴月姝心里累极,但还是要在得知萧玄誉遇刺时装出悲痛的模样,再是庆幸。
“没事就好......否则留下我与长极也是任人宰割的份。”裴月姝流下眼泪。
张顺来急忙劝道,“陛下和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如今都已渡过难关,娘娘只需保重自己与小殿下,等陛下回来,一切就否极泰来了。”
裴月姝点头,“公公可知,陛下遇刺是谁的手笔?”
张顺来沉默,从苏州行宫传来的信件并没有提及这件事,只是让他好生照看好宸妃母子。
但根据宫中的动荡,显而易见是有人想谋害陛下和宸妃,好扶着大皇子登基,这凶手也就显而易见了。
“娘娘不必忧心这些,还是先养足自个的身体,对了,陛下还在信中交代,很快就要到酷暑时节,娘娘若是在宫中待不下去,也可带着小殿下前往城外的避暑山庄,届时宫中有禁军会随行。”
萧玄誉这次遇刺,导致京城大乱,后宫也无法平静。
他担心裴月姝母子的安危,所以想着把她们送去避暑山庄,再派禁军牢牢守着,这样她们就绝无可能受到伤害,他也可以放开手脚,清剿这次犯上作乱的人。
裴月姝点头,立即让鸢尾她们去收拾行李。
过了几天,苏州的行宫有旨意传来。
萧玄誉以办事不力和扰乱后宫之名夺了柳廷芸的尚宫之位,再以养病之名送宸妃和大皇子前往承德山庄,令赵德妃主理后宫事务。
至于潘司苑,她被人发现吊死于司苑房的房梁之上,连带着她的几个亲信也一同奔赴黄泉。
人都死了,自然是没什么好罚的。
裴月姝出发那日,后宫妃嫔几乎都来宫门口相送。
赵宁媛脸上的表情已经化作麻木,经此一事,她也完完全全看出来了,裴月姝才是萧玄誉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其余的不过都是利用罢了。
“他可真是好极了,把你护得严严实实,留我在这宫里收拾烂摊子。”她笑得惘然。
裴月姝没说什么,朝她们微微颔首便被鸢尾扶着上了足足用八匹马拉的车轿。
外面是腥风血雨,她只需护着她的长极,在承德山庄安稳度过这段时日。
日子一晃到了七月。
今日本该是沈家和裴国公府喜结连理的日子,却因为前些日子有人撞破了沈家公子和季家五姑娘青天白日共处一室,远在承德山庄的裴宸妃大怒,立即派了人前去沈府退婚。
沈府自知理亏,且他们也瞧不上裴月茹这个儿媳,相继派了人前往裴府和承德山庄赔罪后就默认了退婚一事。
裴月茹躲在房里三个月,今日本该是她的新婚之日。
她脸颊凹陷,唇色惨白,全然没有了当初清妍秀丽的少女模样。
“外面是什么动静?”她从帐子里伸出手,面露希冀,“是沈府的人来接亲了吗?”
被皇帝派来监视她的宫女喜鹊冷笑道,“四姑娘魔怔了,沈府前些日子已经同意了退婚,外面是沈府的人前来要回之前给裴府的聘礼。”
裴月茹整个人都垮了下去,“不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
外面二夫人也是痛心疾首,那么多的聘礼,原本都是她们二房的,现在全部都被抬走了。
不光如此,等两家退婚的风波一过,裴月茹就将送出京城,也许一辈子都回不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二夫人用帕子捂着脸痛哭。
与此同时,沈家大公子沈如恭腰背挺直地跪在沈家祠堂里,信誓旦旦道,“爹娘,我要娶季五姑娘为妻!”
“糊涂啊!你知不知道这次陛下遇刺与季家有关,即便不是,以陛下的性子也不可能会容忍豪族独大,你娶季氏女不是要害了我们全家吗!”沈大人手拿棍棒,毫不留情的打在了沈如恭的后背上。
即便快要被打吐血,沈如恭依旧无比坚持,“......我要娶季五姑娘为妻,此生非她不可。”
“你!”沈大人气急,又要打他,但被赶来的沈夫人拦下。
“老爷,不过就是娶个女子!哪有你说的那般严重,难不成你真的要把恭儿打死吗,索性外面已经传成这样了,恭儿即便不娶她,也不会再有高门贵女愿意嫁给恭儿,你就顺了他的意吧......”
沈夫人哭道,虽然她也不喜欢这季五姑娘,明知她儿子有婚约,还与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可见品行不端,但儿子喜欢,她又有什么办法。
“你懂什么!”沈大人推开她,又一棍打在了沈如恭背上。
而沈如恭到如今也就是强弩之末,没过一会就晕死过去。
“恭儿!快把恭儿抬回去......去请大夫!”沈夫人扑在沈如恭身上泣不成声。
沈大人也被吓到了,沈如恭是他委以重任的长子,除了这件事外从未忤逆过他,眼下他成了这样自是无比心疼,但还是抹不开面子,只冷着脸站在一旁。
同意沈如恭娶季氏女说得轻巧,先不说陛下那会如何看待他们沈家,光是裴宸妃那就不好交代。
如今只有裴宸妃生下皇子,若是有朝一日她的儿子被封为太子,她又记恨沈家辜负了她的妹妹,因此报复他们,他们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没办法和皇家斗,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他朝着沈夫人吼道,“我就是死也不可能会让他娶季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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