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爬起来,四处搜寻未果,只好将目光锁定在宝灵身上。
“宝灵,看到妈妈放地上的衣服了吗？”
“那,那个人给拿走了！”她低着头,回答得很小声。
我惊了一跳,顾言城,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再仔细一看宝灵,衣袖被挽得很高,两只小胳膊光溜溜的,还泛着油光,应该是刚擦过药的样子。
“叔叔……他进来给你擦药了？”我走回到床边,捏起她的右手心,细细端详一番。
青肿的颜色的确浅了些。
“嗯！”宝灵乖乖点头,“他还让我不准说话,不准叫！说不能吵到你！”
我愣了愣,真是没想到,我居然成了他要挟宝灵的法宝……
“然后他看到地上的衣服,就捡走了！”宝灵很郑重其事地加了一句。
莫名的,耳根子居然有些发烫。
早知道他会来去无影,我就不该把毛衣铺地上的……可,他拿我衣服干什么？
还好秋裤和牛仔裤被我叠起来当了枕头,羽绒服也被我压在身下,否则可能一并都被他给拿走……
低头看看自己这身浴袍,已经有些皱巴巴的,里面就只有内衣内裤,上身怎么办？总不可能直接把羽绒服给罩上吧！
我真的犯了难。
忽的响起叩门声,我顿时紧张起来,刚一转头,门就已经开了。
慌乱之中,我只能裹紧浴袍,想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狼狈。
让我意外的是,这次进来的,并不是顾言城。
眼前的女人穿着淡绿色的连衣裙,腿上裹着半透明的黑色丝袜,一双红色高跟鞋格外耀眼。
绿色,明明是很难驾驭的,却被她穿出别样的素贵和淡雅。
这张脸庞,我并不陌生,虽然只打过几次照面,可到底还记得名字。
林曼茵。
“戚小姐,这是顾总吩咐我拿给你的！”她的嘴角扬起笑,伸直了胳膊。
我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她手上提着两个很大的纸袋,于是赶紧接过,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如果有什么要求,可是直接让外面的保镖叫我！”林曼茵语速很快地说完这番话,转身就走。
“等等！”我叫住她,“那,那顾言城呢？”
林曼茵停步,而后回头看我,突然间笑得很灿烂。
“顾总他很忙的,怎么可能随时随地守在这里呢？”忽的,她顿了顿,漆黑至深的双眸闪烁着我看不透的光,“顾总说了,以后,可以叫你戚小姐！”
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她有特意强调,似乎有耀武扬威的意味。
同为女人,她话里的意思,我懂。
只是很突然的,就想起顾言城的那句“叫她顾太太”。
我还是彻底伤了他的心吧……这样,也好。
“嘭”一声关门响,把我从沉思中惊醒。
林曼茵已经离开,房间里又重归寂静。
翻开纸袋,居然全是新衣服,有毛衣,有外套裤子,甚至还有成套的内衣裤。
我诧异极了,本以为他会对我不管不顾,没想到竟然还是考虑到了这些……
没什么可想的,也许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毕竟我还要在这儿照顾宝灵呢！
想多了,只会让自己心乱而已。
我随手捡起一件嫩黄色毛衣,一看标牌上的价签,吓了一跳。
粗略算算,顶我快餐店一周的总收入了……
越发觉得心安,就连我这个讨厌的人,顾言城都能如此大方,宝灵以后也没什么可愁的。
撕下吊牌,我换上薄毛衣,价格贵总是有原因的,毛衣很贴身,柔软不紧绷,穿着很舒适。
其他的衣物我都没动,放到了沙发边上。
“妈妈！”宝灵忽的一笑,“你穿这件真好看！”
“是吗？”低头看看自己。
女儿无端的夸赞让我觉得莫名喜悦,走到穿衣镜前照了下,还真的不错,至少衬得我的脸不那么寡淡。
可一想想林曼茵的光彩照人,又一下泄了气。
不用多余的举动,林曼茵把对顾言城的企图,全都融在了言语里。
而我,居然也会吃味,可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立场和资格。
遥想当年在夜总会里大大方方挽住他的胳膊,驱散群魔时的无畏和底气,现在的自己,真是卑微得可以。
自嘲地摇摇头,也再没心情欣赏镜子里的自己。
时间忽的变慢,房间很大,竟也会有窒息的感觉。
实在无聊,我打开电视,刚好有国外台的探索节目,虽然听不懂英文,可宝灵也看得津津有味。
看着安静如斯的女儿,我的脑子里盘算的,却是如何让她接受顾言城。
强行洗白当然不行,这丫头贼精,更何况我已经想明白,已经不会再逼她。
唯一的方式,便是增加她和顾言城相处的机会,至少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慢慢形成融洽的关系。
只有宝灵对他形成依赖,以后我突然消失,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走极端,而我也能真正放心地离开……
可,最大的问题,是顾言城不配合,这点儿真的很难办。
仔细想想,真觉得自己挺失败的。
明明顾言城给了机会,结果还被自己给搅黄了。
深深叹口气,脑子竟然有些懵。
以前那么多鬼主意,怎么越活越没长劲了……不行,得想个办法才行。
目光回落到宝灵身上,手腕上的那片青红,格外醒目。
越看越心疼,我赶紧移开视线。
顾言城刻意想回避我,可宝灵身上的伤,他不可能不管。
“宝灵,叔叔什么时候来给你擦的药呀？”打定主意,我小声地问她。
“我不知道！反正他把我弄醒了,告诉我别出声！”宝灵摇了摇头,注意力仍在电视上。
“那要是明天早上叔叔又来了,你就大声叫醒我,好不好？”
话音刚落,宝灵忽的转头望向我,眼睛瞪得贼大:“不行！那样的话他会把你扔出去的！”
我真有些哭笑不得,明明在别人面前都那么高冷的孩子,怎么一到顾言城和席仲这儿,就完全变了样呢？
我干脆一屁股坐到她床上,盘腿和她对立。
“妈,你挡住我了！”宝灵一皱眉头。
我往旁边挪了挪,小心翼翼地问:“宝灵,你真觉得叔叔会把我赶出去吗？”
宝灵终于收回视线,很认真地看着我。
“不是赶,是扔！”她很有耐性地纠正我的错误。
我颇为无语,只能随口附和:“好好好,是扔,扔！你觉得叔叔会吗？”
“当然会啦,他那么可怕！”宝灵摇摇头,“妈,别老是帮我找爸爸了,其实陆叔叔挺好的！”
心猛地一颤,这丫头,还不知道陆萧凡已经不在了。
这一个月来,她很少会提起陆萧凡,我以为她已经淡忘了陆萧凡的存在,原来一直都记在了心上……
这一次,我决定不再逃避,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给她。
我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宝灵很诧异地看着我,并没有出声。
“宝灵,我有件事要告诉你！陆叔叔已经不在了！”尽管我已用最平和的语气说出,可当最后几个字出口,仍然会止不住的心痛。
“不在了？”宝灵瞪大眼睛,“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嗯……”我努力在脑中搜寻合适的词汇,“宝灵呀,动物世界里,你不是看过吗？有一头小鹿被狮子咬死了……因为小鹿不在了,鹿妈妈就再没见过小鹿了！”
“妈妈！”宝灵突然惊叫出声,“那你意思是,陆叔叔也被咬死了？”
我赶紧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总之呢,我们以后再也见不到陆叔叔了！”
“是吗？”宝灵埋下头,语气放得很低,“再也见不到陆叔叔了啊……”
看她的表情似乎很难过,我的心里也不好受,虽然解释得蹩脚,虽然她得需要些时间慢慢消化,可好歹,我终于跨出了这一步。
不再逃避。
“妈妈！”忽的,宝灵轻声唤我。
我顺势抬头,却错愕地看到,她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妈妈,陆叔叔是不是生我气了？所以才会不在了？”她紧抿着唇,小声地问。
我笑着摇摇头,柔声回答:“陆叔叔很喜欢你,否则怎么可能会把你要的书送到医院里来呢？宝灵,你还太小,以后长大了,会明白所有道理的！”
“是吗？”宝灵擦擦眼泪,“那好,我就等着长大！”
看她的情绪像是平静了些,我决定趁这个机会,一鼓作气。
“把你带来的那个叔叔,才是你真正的爸爸！”
听到这话,宝灵瞪大了双眼,一副不明就理的样子。
“以后呢,你和他,会和席叔叔、小哥哥一样……嗯,就是一起生活的意思！”
解释到这儿,我觉得自己都有些混乱了。
宝灵仔细想了想:“那要他煮饭,我来收拾桌子么？”
嗯？好像话题扯远了……
“他不会煮饭！家里有会一个很好的婆婆帮着做饭,她弄的饭菜,可好吃了！”说着,我还故意咂了砸舌。
“是吗？”宝灵似乎完全来了兴致。
“对,还有个很和蔼的爷爷！他会教你怎么种花！”
“嗯！”宝灵点点头,像是听入了神。
“爸爸他虽然不会做菜,但是他会照顾你,会帮你挑衣服,带你出去玩,还……”
我好像,有些词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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