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是自己眼花,再仔细一看,那抹笑已经消失不见。
“欢迎！”说完这话,席远辰已经率先走进去。
我惊讶地发现,屋子居然没有门！只有雕刻着诡异花纹的银色门框。
再一看屋子里的装饰,很臃肿繁复,全都是复古型的家具。
尽管屋子里的灯都亮着,可还是很暗,整个空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我以为,像席远辰这样温和明媚的人,居住的房子也一定是宽敞明亮的,可是好像我想错了……
走到客厅中央,席远辰停下脚步,仰头望向前面的楼梯。
“席仲,下来！”难得他放大了音量,语气中竟然包含命令的意味。
看来他对自己儿子还挺不客气的。
寂静无声,没有回应。
席远辰很尴尬地笑了笑,轻声解释:“这孩子脾气不好,不服我管教……是我没教育好！”
他的这句话,再次让我感到震惊,同样都是为人父母,宝灵性格上的那些缺陷,我是羞于向别人提及的,因为孩子是一张白纸,早期的塑造全靠家长的指引。
在这一点上,我无疑是失败的,我心知肚明,却把所有懊悔都放在心里,没有向任何人倾诉,包括陆萧凡,只是一个人悄悄想办法改善。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却能很坦然地说起自己教育的失败,把自己不完美的一面交善于人前。
在某些方面,我好像挺不成熟的。
“席仲,妹妹来了！?赶紧下来！”席远辰又大喊一句。
话音刚落,就见楼梯处出现一个略瘦的身影。
“哥哥！”宝灵石破天惊一声叫,吓了我一跳。
那个身影加快了步伐,终于走出阴影。
不出意外,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
五官相当精致,唇红齿白,瞳孔中若隐若现的墨绿透出淡然和冷漠。
我不禁倒吸口凉气,脑子里莫名就浮现出吸血鬼的影子。
“这是我儿子席仲,七岁半……席仲,叫阿姨！”席远辰再次展现出严厉的一面。
席仲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快步走到我面前。
他的个子很高,远远超出同类儿童,估计再这么长下去,肯定会高过他爸爸。
“是你把他打伤的？”席仲突然问了一句。
我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席仲目色一沉,朝席远辰努努嘴。
我这才明白他询问的是席远辰太阳穴上的伤口,开始紧张起来。
他这是准备兴师问罪吗？
“嗯！”点点头,气势明显弱了几分。
“谢了！”席仲耸耸肩。
他的反应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他会责问,我甚至已经做好再次道歉的准备,这个孩子的脑回路,还真是奇怪。
“席仲！不许乱说话！”席远辰皱眉,轻声呵斥。
“哥哥！”宝灵下巴撑在席远辰的胳膊上,脖子几乎扭成九十度,似乎就为了能看席仲一眼。
“嗯！”席仲淡淡的回应,随即抬头望向席远辰,?“你要把她带回来养,我不反对,不过别让她进我的房间！”
“席仲！”席远辰绷不住了,脸完全垮了下来。
这个孩子的表现再次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他会很欢迎宝灵这个小伙伴,至少两个孩子之间有大人难懂的情感,所以宝灵才会如此反常,可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再看看宝灵,她还痴痴地看着席仲,居然……笑了,而且,笑得很开,我甚至能看到她上半截的白牙。
是眼花了么？我揉揉眼,她的笑容却依旧未变。
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宝灵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笑得如此灿烂,她看席仲的眼神,完全就像个迷妹,这丫头,明明之前就只见过席仲一次,怎么一下就变成这样了？
很明显,这个叫席仲的小男孩已经在她心目中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
深深的失落感萦绕在我心间,就仿佛缺失了很重要的东西,不可否认的是,除了失落之外,我甚至还有一丝嫉妒。
席仲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宝灵,表情却依旧冷漠。
“你现在这副鬼样子,也只能叠叠千纸鹤了！”他语带慵懒。
“嗯！”几乎是下一秒,宝灵便回应了他。
“席仲！”席远辰浓眉微蹙,音咬得很重。
我惊讶地发现,席远辰的耳根红了,抱着宝灵的双手已经捏成了拳头,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忍耐。
为人父母,真是不容易……我暗暗叹了口气。
本来以为宝灵已经够难应付,今天才算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不明白,这个小家伙除了颜好,性格真的很不讨喜,宝灵这丫头到底喜欢他什么？
“你和陆灵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我带你们上去吧！”席远辰把宝灵竖着搂了起来。
宝灵终于把脑袋转了回来,目光一刻都未离开过席仲。
真是……头疼。
在上楼梯的时候,席远辰的步伐突然间就放轻,而且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我走在他身后,也不得不放慢脚步,步伐有些不协调。
奇怪,明明这楼梯很坚固啊,难道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不成？
我好奇地侧身望去,一下呆住了。
前方是楼层的拐角,刚好有一面长方形的墙,墙上挂着一副很大的照片,几乎连墙壁的缝隙都填满。
这是一个女人单人的婚纱照,她的美,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五官堪称完美,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像祖母绿一般的双眸,修衬着她凝脂如玉的肌肤,无懈可击。
背后是蓝天草地,蓝得清澈,绿得醒目,可都丝毫没有影响到目光的集中度。
毫不夸张的说,再好看的背景,都无法分散对她百分之百的注意力。
心不由发紧,难道这就是……
“这是我妈妈,漂亮吧！”身后突然传来席仲的声音。
我回过神,下意识停住脚步,他的身影从旁掠过,然后一转身,横在我面前。
席仲站在比我高四阶的位置,居然就高出我一个头,他的正脸平行向前,眼眸微微下倾,看我的表情,充满了不屑。
席远辰已经拐了过去,他明显加快了步伐,并没有看到这一幕,我能听到他的脚步,渐行渐远。
我有些不知所措,这是我和这孩子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他会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敌意？
席仲在前,相片在后,刚好错落而至,他的相貌和母亲有八分相似,除了眉形浓淡稍有不同之外,最大的区别,是眼神。
照片上的语檬也没有笑容,一袭镶钻的绝美婚纱衬得她格外娇艳,墨绿的双眸中却透出浓浓的哀,似乎找不出一丝一毫当新娘的喜悦。
母子俩,一冷一悲,我看得竟有些心慌。
这个女人,就是顾言城曾经的爱人……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知道这种不良的情绪渐渐让我感觉到失落。
不管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和顾言城,至少也曾两情相悦过。
这才是顾言城最理想的爱人吧,就连我,看她的时候都挪不开视线。
“哼,没事多照照镜子,别想跟我妈比！”甩出这句话,席仲转身往上走,很快就消失在拐角。
我就像被他狠狠扇了两耳光一般,身心都疼得抽搐。
是啊,我拿什么跟人比呢？单单是相貌就差了一大截……
她和我,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顾言城和女神谈过恋爱,又怎么可能会爱上地间的凡人？
看来我之前的猜测都是对的,他对我的执着,只是为了孩子而已,还好我走得及时……
明明是该庆幸的事,我却高兴不起来,胸口闷得快要炸开,我深吸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妈妈！”宝灵一声急唤。
心不禁一颤,立马抛开杂念,几步跃到拐角。
相片上的语檬离我很近,举许是真人大小的原因,我总觉得她真的有在看我,于是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我终于明白,席远辰之前为什么要突然慢下来。
再往上看,已经没有了他们三个人的身影,我赶紧爬上楼梯,这才在走廊的角落里看到他们。
席仲已经不知去向,只有席远辰抱着宝灵,微笑着注视我。
我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
慢慢走到席远辰面前,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由高到低,盯得我浑身发麻。
“你好像很害怕！”席远辰喃喃低语。
我一咬牙,没有回答。
“怕我带着你女儿逃跑？”他轻笑,低低地问。
我不语,只是轻轻点点头。
忽的,席远辰重重叹了口气:“陆欣,这里是我的家,我能把她带到哪儿去？你的疑心病,似乎很严重啊……”
疑心病？我微愣。
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我,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挺中肯的。
可谁又知道,疑心和先见之明的区别在哪儿呢？
有些事我可以赌,可有些人,我输不起,比如说宝灵。
所以我只能选择自认为最稳妥的方式来保全自己的那份心安。
“这是我给孩子准备的房间,时间太仓促,没来得及收拾,你们暂时将就下吧！”
“谢谢！”我笑了笑,转身看了看面前的屋子。
说什么“将就”,明明就是豪装,完完全全的中欧古典家具,就连中间的那张床,也大得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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