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腿突然间没了力气,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栗。
救,救我女儿……
几次张嘴,这句话却始终说不出口,无数光圈在我眼前绕,天旋地转。
我只能跪下来,双手撑地,一只手狠命掐着大腿,不让自己晕过去。
宝灵,宝灵啊……
我多么希望,她此刻能从车底站起来,然后继续朝我跑来,可是不管我怎么望,都看不见她的身影。
隐隐约约看到车门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下来,他径直跑到车头,然后双膝跪地,很小心地从车底拖出小小的身体。
红色的小皮鞋,刺痛我的双眼。
是宝灵！
大脑瞬间清晰,全身突然充满力量,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拉住男人的胳膊。
目光落在宝灵身上,呼吸骤停,我无法想像,这个浑身是血的小家伙刚才还活蹦乱跳地朝我跑来,此刻却四肢瘫软,垂下的手臂随着惯性荡来荡去。
几次想开嘴,拼尽全身力气,堵住的话终于冲破喉咙。
“宝灵！”
这一声吼过之后,是无尽的恐惧,因为她没有任何反应。
我死死扣住男人的手臂,眼泪倾泄而下。
“先送她去医院！”
男人并没有掰开我的手,而是拖着我一起移步到后座。
我茫然不知所措,就像傀儡一样任由他拉拽,直到把我按到座椅上坐好。
“别管红绿灯,开快点儿！”他吩咐司机。
宝灵在他怀里,瘫成了一团泥,头顶不断渗出的鲜血糊住她的脸,我甚至看不清她的五官,感觉不到她的呼吸。
男人雪白的衬衣已是鲜红一片,混杂宝灵带血的脸,模糊得一塌糊涂。
我想去摸摸她,却又不敢,生怕轻轻一触,她就像玻璃一样裂成碎片,而我和她这些天的平静生活就如同镜花水月,一同消弥不见。
脑子里混沌一片,我竟然想起在殡仪馆里看到陆萧凡的那一刻,浸骨的寒意啃噬着全身每一个细胞,忍不住发抖。
如果……宝灵就这么走了,那我该怎么办？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我怔住了。
心脏犹如裂成两半,疼得我无法呼吸。
我紧紧抓住胸口,试图大口吸气,却似乎已经忘了,该怎样呼吸。
“孩子心跳正常,还有救！”
当听到男人嘴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底的阴霾忽的一扫而空,我错愕地抬头,刚好迎上他温和沉静的双眸。
“相信我！”他一字一顿地强调。
不知为何,心真的就安定了许多,我鼓足勇气,握住宝灵带血的小手。
就在她的指尖接触我掌心的一刹那,小指头微微动了一下,我终于长舒一口气,理智渐渐恢复。
她还活着,还活着……
汽车速度很快,不时左避右闪,开得十分惊险。
后面的警鸣声响了很久,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而后突然一个急刹,我从挡风玻璃望去,“辽远人民医院”这几个红色大字映入眼帘。
司机迅速下车开门,男人搂紧宝灵,迈开长腿跨下车。
宝灵的手忽的就跟我分开,心里一下落了空,我赶紧下车,亦步亦趋跟随男人的步伐,目光紧盯着女儿。
很快,宝灵就送进了抢救室,红灯亮起,刺痛我的双眼。
似曾相识的场景,刺中我记忆的某个点,我不愿去想,只能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心空空荡荡。
地上的黑影逐渐拉长,而后在我面前停滞。
“别担心,刚才车速不快,孩子伤势应该不重！”
又是他。
一股无名火忽的冒起,我站起身,猛地揪住他的衣领。
“你是肇事者！凭什么能判断我女儿的安危！”
我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力气,吼出这句话时,连我自己都觉得耳膜阵阵发麻。
衣领被我揪得很紧,我甚至能看到他爆起的青筋,可看到他胸口上的那团红,心猛然一颤,慢慢放开手。
其实不该怪他,明明是我没有照顾好孩子……
满腔的怒气瞬间崩塌,于是默默坐了回去。
长凳微微摇晃,男人的气息逐渐浓厚。
我知道,他是在我身边坐了下来,而且靠得很近,而我却不想说话。
宝灵浑身是血的画面不断在我眼前闪现,在这一刻,我很怀疑,当初带着她离开,会不会是错误的决定。
我是灾星,任是谁在我身边都会倒霉,我以为宝灵会是例外,没想到她也没逃过这般诅咒。
到底是我的私心害了她,明知道她跟着我不会好,却试图以母爱的名义禁锢住她,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心中的阴影逐渐扩散。
我爸临死前的呼唤,陆萧凡冰硬的脸庞,宝灵带血的身躯……
这三个场景不断在我脑中交替,最终混成一块,绞得我头疼不已。
一阵欢快的铃声将我从混沌中惊醒,是男人的手机。
“嗯,爸爸这里遇到些事,会晚点回来……你在家好好做功课,等我回去检查！”
他的语气很温柔,话里的柔软似乎一触即碎。
原来他也有孩子啊……
心一下放软,不觉深深叹了口气。
“咣”一声,抢救室大门敞开,我猛地一抽搐,起身就跑过去。
医生从门里走出来,跑到他面前,我突然停了下来。
他的蓝色外褂上还有斑斑血迹,毫无疑问,那是宝灵身上的血。
浑身忍不住地颤抖,她还那么小啊,怎么能受得住……
“医生,孩子情况怎么样？”男人紧跟了过来。
“没有生命危险,左脚踝轻微骨裂,躺床上休养一个月就没事了！”
我不信。
“她流了这么多血,怎么可能会没事？”我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眼神几乎可以喷出火来。
医生很不满地瞪我一眼,不紧不慢地回答:“伤者只是擦破了静脉的一根血管,血的确流得多,不过小孩子恢复也快,别担心,多吃些补气血的东西就行！”
看他轻描淡写的样子,就好像宝灵真的没事一样……
“妈妈！”
心忽的收紧,循声望去,一辆推车正徐徐朝我推来,宝灵躺在上面,正不断地朝我挥手。
紧绷的神经终于舒缓,我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还好被人扶住。
男人的手臂强而有力,我深吸口气,挣脱开来,然后扑到宝灵面前。
她额头以上的部位缠满了白色纱布,小小的脸庞异常苍白,就连嘴唇也没了血色。
左腿套着石膏,石膏很粗大,跟她细细的小腿形成鲜明对比。
“我没事！”她轻抚我的脸颊,很努力地挤出一抹笑。
我努力忍住眼眶中的泪水,用力点点头,紧拉着她的小手不愿松开。
她只是不想让我担心,才会勉强自己微笑,而我能做的,也是不让她担心我,所以我不能哭。
“行了,先把病人送到病房吧！”护士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她的话音刚落,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群穿粉色服装的女人,她们团团围住宝灵的推车,而刚才的那名护士,似乎有些畏惧,悄悄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是怎么回事？我有些懵。
眼见宝灵被她们推走,我赶紧跟了过去,正试图阻止,男人却抢先一步,挡在我面前。
“放心,他们也是医院的护士！”他的语气依旧温和,看我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没由来的,我就信了这话,于是点点头,步伐不再急促。
跟着这群粉衣护士,竟然出了医院大楼,来到一处被树林环绕的低层建筑。
“这里是特护病房,孩子会在这里得到很好的照顾！”男人与我并肩而行,轻声解释。
特护？这不就是贵宾房吗？
我很诧异,能在辽远最有名的医院拿到如此待遇,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抬头看他,刚好他也在注视着我,对于我毫不客气地窥视,他似乎并不以为意,反而很友好地冲我笑了笑,如午后的阳光一般,不明媚,却让人感到舒心。
这笑容似乎在哪儿见过……
我努力在大脑中回忆,随后倒吸口凉气。
这不就是之前在MK电梯门口碰到的总裁助手吗？
为了确认,我再次仔细打量。
高高的个子,墨笔的浓眉,幽潭的双眸……没错,的确是他！
“上次,忘了说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他似乎有些惊讶:“谢谢的话,我可以接受,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深深叹了口气:“是我没照顾好孩子,才让她撞上你的汽车……那车是你老板的吧！如果回去不好交差,我可以亲自去向他道歉！还有,没必要弄这种高级病房,我,我消费不起……”
男人捂嘴轻笑,他的笑太过突然,以致于我忘了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费用的问题你不必担心,我会负责到底！”
他说得如此恬淡,就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我不觉诧异,难道一个总裁助理,也会有如此的财力？
望着些许的疑惑,我再次打量他,精致的五官散发着儒雅之气,即使上衣全是血,也挡不住浓浓的书生气。
他的气质,倒是蛮符合助理之类的,可是………
目光下移到他的腰上,闪亮的H晃花了我的眼睛。
爱马仕！我不禁倒吸口凉气。
再悄悄看看他的的左手腕,硕大的表盘上镶着颗颗钻钻石。
“怎么了？”他注意到我的视线,很轻柔地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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