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口渴!”宝灵突然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她的水杯放在外面,这要搁在平时,她根本不会对我说,自己一个人就默默去拿了。
可现在,水杯放的位置离病床很近,她那么惧怕顾言城,当然不敢出去。
没办法,只能我去了。
轻轻揉揉她的头发,我无奈地笑了笑,起身开了门。
顾言城应该还睡着,值班小护士正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我暗松口气,默默走到搁置水杯的位置。
伸手拿起杯子,正准备撤离,耳旁忽的听到一句。
“你很吵!”
手一哆嗦,杯子居然掉在地上,汩汩往外冒着清水。
我有些错愕地低头,发现顾言城正静静地盯着我。
他的面容很疲惫,可眼眸中的精气神却十足,反差太过强烈,看得我眼花。
心慌逐渐蔓延,我突然明白了宝灵为什么会恐惧,他明明身受重伤,可你却总觉得他随时都可能坐起来,甚至站起来似的。
“对,对不起!”我略显狼狈地弯腰捡起水杯,不敢起身。
本以为他会趁机挪揄几句,没想到等了很久,却没了声息。
悄悄抬头看一眼,他似乎又睡着了,这才松了口气。
再回到小房间,宝灵居然也睡了,她就趴在小桌子上,下巴抵着图册。
我小心抱起她,把她搁床上放好,然后无事可做,只能坐着发呆。
没一会儿,手机剧烈地震动起来,是简逸达打来的。
“出来!”他的话简洁有力。
我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溜出大门。
简逸达就站在外面,他弯着腰,双手放在膝盖上,气喘得就像刚跑完一万公里的马拉松。
几乎在我关上门的同时,他忽的就冲到我面前,伸手抓住我的双肩,拼命摇晃起来。
“告诉我,照,照片哪儿来的!”他正面对我,几乎是用嘶吼的方式叫嚣,就像一头正值壮年的猛狮嚎叫,震得我头皮发麻。
“简逸达,你冷静点儿!”我赶紧拽下他的胳膊,卯足了劲把他拖到远处。
顾言城和宝灵都在睡觉,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他们都醒过来。
简逸达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开始极力调整呼吸,却仍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渺渺,我,我真的控制不住,你,你告诉我……”
看他黯然神伤的模样,我也忍不住心酸,泪水湿润了眼眶。
“是戚芸她发给我的……”我慢慢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简逸达默默地听完我的话,忽的抬头,很认真地说道:“我能看看她给你的邮件吗?”
我知道自己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点点头。
他默默地跟在我身后,我小心开门,然后领他进小屋里。
笔记本还开着,我再次调整好邮件的顺序,然后指示他自己看。
简逸达很惶恐不安,他那黑黑的大手整个压在感应区里,完全是颤抖的,指标根本不听他的指挥,他越是急,就越乱。
我轻叹口气,干脆挪开他的手,帮他操作。
他很感激地朝我点点头,然后目光平移回屏幕上。
戚芸发来的每封邮件都只有一句话,很短,可简逸达却看得很久,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念出声,然后又慢慢回看一遍,最后略略做些沉思,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况。
我跟随着他的节奏,指尖灵动地拨弄着,再看一遍这些文字,心里仍然堵得慌,我只能移开视线,情绪才稍稍好了些。
而简逸达,已然深深陷了进去,他没怎么眨眼,直愣愣地盯着电脑屏,长卷的睫毛不时颤抖。
当看到戚芸失去他们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他的眼眶里渐渐充盈出泪光,却倔强地没有让它滴落。
可越是往后,他越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圈渐红。
最终,画面定格在戚芸抱着孩子,笑容灿烂的照片上,简逸达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他死死咬住左手食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浑厚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倾泻而下。
我惊呆了,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哭得如此纯粹,他的悲伤和痛苦很快传染到我,想起戚芸那些带着血泪的文字,我也忍不住低声啜泣。
我们都深爱着戚芸,所以即使说话,我也能对他的痛感同深受。
还好,一切都可以挽回……
“妈,妈妈!”宝灵再次被我吵醒,她一睁眼,就朝我扑了过来,然后紧紧搂着我以示安慰。
我突然发现,自己在这几天时间,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次,或许连宝灵都害怕了吧,以为我出了什么事。
我轻轻抱住女儿,慢慢平息下来。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戚芸的下落!”深吸一口气,我柔声安慰。
听到我的话,简逸达也冷静下来,用力点点头。
“我给你邮箱账号和密码,看看能不能追踪到邮件是从哪儿发过来的!”沉吟片刻,我轻声说。
“好,好,我这就去查!”简逸达激动得语无伦次,话音刚落,他起身就走,几秒钟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这家伙……无奈地摇摇头,我把邮箱的信息编辑成短信,给他发了过去。
目光回落到电脑屏上,戚芸笑容依旧,我却隐隐有些担心。
产房的环境,似乎和国内的有些不一样……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戚芸,她会不会已经出国了?
“唉,顾先生,别,别动……啊!”
顾言城!
我心一紧,甩开宝灵就跑了出去。
那名小护士踮着脚,双手托举着吊瓶,而顾言城正半眯眼喘着粗息,病服的下摆被掀起一个角。
“怎么回事?”我皱起眉头。
小护士转头看着我,脸都吓白了,她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我这才发现吊瓶没有挂在铁架上,而是被她悬空举着。
“我,我本来想给他擦擦身子,没想到刚一撩开他的衣服,他,他就……”小护士吓得都快哭了。
我这才想起,顾言城已经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了三天,再不用水擦擦,皮肤肯定会溃烂。
都伤成这样了,这家伙居然还那么倔……我叹口气。
“我来吧!”从她手上接过吊瓶,我丝毫不费力地重新挂好。
小护士终于松了口气,像避瘟疫一样躲得远远的。
盆子里的水还冒着热气,我把毛巾丢进去,用力揉揉,然后拧干。
再低头看他,顾言城的气息依旧不稳,他似乎很难受,浓眉蹙得很紧,像病重的孩子正在赌气,既头疼又心疼。
顺着刚才掀起的衣角,我再往上翻了翻,手腕忽的就被攥住。
我有些错愕,顾言城正瞪大眼看我,很明显他在死撑,可气势仍然十足。
“是我,戚渺渺!”我以为他糊涂了,赶紧解释。
“我知道……”他语速很快地说完这几个字,然后又开始喘粗气,“让她出去!”
还没等我转达,小护士就跟惊弓之鸟一样,很快就逃之夭夭了。
在目测小护士离开之后,顾言城终于松开了手,然后很安详地闭上眼。
看着他手背上输液管里鲜血回流,心疼又添几分。
他就这么不喜欢异性的亲近?甚至连看一眼都不行?我真是无语。
回想起他曾对我嫌弃的种种,抛开层层的误会,我突然反应过来,这难道不就是他喜欢我的证据?
没错,他对其他女性向来是敬而远之,连肢体的接触都没有,却一再默许我的挑逗,甚至主动迎合……
我一直认为他只是在“小情人”那儿感情受到挫折,为了排遣空虚才会和我配合,而如今所有误会都解除,那他对我的所作所为,显然就没那么简单了。
越往深处想,却越觉得难过。
如果当时我们彼此都能坦承一些,也许今天的结果就不是这样了。
而今,在我和他之间隔着一堵叫“陆萧凡”的高墙,永远都无法逾越……
带着淡淡的怅然,我很仔细地替他擦拭身体。
轻轻将病服往上卷,大片的纱布很紧实地裹住胸口的位置,我怕触到他的伤口,于是刻意避开那一区域,直接把手巾伸到他的脖子。
他的肌肉依然结实有力,我的指尖或手背会不经意划过某一处肌理,内心会下意识地传达出一丝炙热。
顾言城似乎很享受,整个身躯呈现很放松的姿态,我无法判断他是否睡着,只好继续手上的活儿,思绪却不可控地开始飘荡。
对我而言,顾言城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所以那天在酒店,我才会情不自禁,会忘乎所以地跟他纠缠在一起。
而跟陆萧凡,却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丝理智和冷静。
也许,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吧。
我轻叹口气,收回繁杂的思绪,努力集中精神。
在擦干净他的肩膀之后,我又移到底下,把他一双大脚也擦了遍,想想看应该差不多了,于是准备收拾。
“下面也擦擦!”
正当我准备拿起盆子,顾言城突然冒出一句,吓了我一跳。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他的脚,脱口而出:“已经擦了呀!”
顾言城沉默半晌,他很缓慢地挪动空闲的那只手,一点一点移到裤裆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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