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两天也很难熬,你还是得做好心理准备!”
“我明白!”
只要有希望,就好。
这一次,医生的话应验了。
“待会儿就可以进去看他,不过只能待十分钟!医生说有效的刺激可以增强他求生的意识……渺渺,这事儿只有你能办到!”简逸达轻声说着,目光深沉地看我。
我点点头,意识越发清醒。
尽管一夜未睡,可强烈的意念让我精神百倍,我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进去看看顾言城。
这时,宝灵醒了,她很惊觉地坐起来,看到我之后,才揉揉眼睛,一脸迷茫。
“你照顾孩子,我去给你们买早饭!”说完,简逸达便悄无声息地离开。
我叹口气,伺候宝灵起床更衣,然后去洗手间简单洗漱。
“宝灵!”我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轻唤她的名字。
“嗯?”她懒懒应承,无聊地做着手指操。
“今天我们要进去看那个救你的……”我停住了。
该怎么介绍?我有些犹豫。
“叔叔!”没想到宝灵很肯定地接上我的话。
我一咬牙,轻轻摇了摇头。
“宝灵,得叫他爸爸!”
“爸爸?”几乎在同时,乔宝灵就重复了这两个字,稚嫩的声音明显带有一丝疑虑,“爸爸可以有两个吗?”
心骤然一紧,我差点儿忘了,不久之前我跟她说过类似的话……
宝灵很无畏地仰头望我,清亮的眼眸里不含一丝杂质。
她被我卷进了成人的世界里,复杂而难懂。
她其实对“爸爸”很在意,所以才会对陆萧凡如此抗拒。
而我,又一次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强行命令她做不愿意的事。
我终于发现自己有多不负责任,为了得到所谓的“安心”,伤害了身边亲近的人却不自知。
原来我,才是一切错误的源泉,只是醒悟过来的这一天,似乎太晚了……
“妈妈,我不想……”宝灵低下头。
心隐隐作痛,我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却无法给予她安慰。
或许说,我没资格对她进行说教。
是我,亲手剥夺了她享受父爱的权利,如今,却又让她与顾言城没有任何了解的情况下认这个爸爸。
宝灵啊,妈妈也不想,可妈妈害怕,你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没一会儿,简逸达就回来了,豆浆油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给冰冷的房间增添了一丝暖意。
“快吃吧!那个……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在大门口买了点儿!”简逸达略显笨拙地端出一份份豆浆。
他的手腕有些不稳,豆浆溢出来,洒在他的手背,很快就烫出一圈红。
我赶紧上前帮他,然后很麻利地把热气腾腾的早饭分成三份。
简逸达怔怔地看着我,目光陡然黯淡下来。
“戚芸……她不怎么做家务的!你说,她一个人在外面,能请得起保姆吗?”
他的问很无厘头,其实我明白,他只是担心戚芸过得好不好而已。
旁人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就能让他产生联想和牵挂,这不就是深深的爱么?
旁观者清,我看他和戚芸,他看我和顾言城,都觉得门儿清。
可一旦牵涉到自己,又都成了笔糊涂账。
“简逸达,别看不起戚家的女人!”我很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
仅仅过去一天时间,却漫长得好似一个世纪,我就像躺了百年的干尸,脸很僵,硬得像被冻过一样,嘴角拉扯得还有些痛。
恐怕这个时候的微笑,比鬼还可怕吧,我想。
可简逸达并没有回避我的笑,眼睑微微下敛,陷入了沉思。
没错,我和戚芸虽然固执,却都有固执的资本,那就是勇气与无畏。
既然做出这样的选择,就一定会竭尽所能,让自己活得更好。
我并不担心她是否能吃饱穿暖,戚芸的适应性很强,我只是担忧,在她怀孕到生产,再到带孩子的这段时间,她能不能很好地完成角色转换,毕竟最该陪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不在……
乔宝灵默默地爬上椅子,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我。
没有我的允许,她是不会吃别人带的食物。
叹口气,我轻轻点点头。
乔宝灵似乎很高兴,她拿起筷子夹住油条的一头,然后浸泡在滚烫的豆浆里。
把湿漉漉的油条从碗里捞起来的时候,她刻意调远了些距离,怕自己被汁水溅到,然后吹啊吹,等到油条不再冒热气,这才塞进嘴里。
我目光紧随,看完整个过程,不觉暗松口气。
我一直有意培养她的独立意识,因为我怕,怕有一天自己突然就不在人世,即使这样,她也能很好地照顾自己。
之后简逸达便沉默不语,他愁眉不展,似乎并没有因为我刚才的话而宽心。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简逸达迅速接起电话。
“嗯,好好,我知道了!”
房间里很静,话筒里的人说了些什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应该是警局里一位重量级人物打来的吧,光听着声音都不年轻。
无非就是汇报了些案情的进展:三人抓捕在审,一人外逃,正全力搜捕当中。
整夜的审讯,只得知了一条讯息,逃跑的那人是主犯,至于他们三人,只是拿钱办事而已。
简逸达似乎有些生气,他看了我一眼,随后默默放下筷子,转身离开。
而后,紧闭的房门外,隐隐能听到他高声怒骂的声音。
这就是权利……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
很明显,绑架案是有预谋的,否则不可能会设计得如此缜密,还敢在高速上截停陆萧凡的车。
可眼下,我倒是无暇留意这些事,精力有限,我必须把所有的重心和注意力都放在顾言城身上。
很快,简逸达就折返回来,我迫不及待地提出想要进去看顾言城的要求。
在他的一番张罗下,我和乔宝灵终于越过那道玻璃墙的阻碍,能够近距离地看看顾言城。
身上裹着一层又一层的无菌服,头盔厚重无比,整个人就像是进了外太空,每踏一步都异常沉重。
医院里没有小孩专用的无菌服,乔宝灵只能将就穿成人的,巨大的头盔盖在她小小的脑袋上,显得格外怪异。
我知道她其实也很难受,却没有一句抱怨。
她的懂事让我心疼,也越发增加了我内心的罪恶感。
简逸达说,医生同意我们进来,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照理说顾言城还处于极度危险之中,随便一个小小的病病菌都能致他于死地,可现在支撑他生命延续下去的只有自身的求生欲望,而这种欲望,是可以通过家属的鼓励来刺激的。
换言之,他们的思路还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简逸达的这些话,又让我的信心产生了动摇。
我讨厌医生,他们明明知道自己是权威,明明知道经他们口中的每一句话都会给患者和家属带来心灵的地震,却还是毫不吝惜地说着那些麻木不仁的话。
其实,他们没错,他们的工作本来就是告诉病人你们哪儿哪儿有毛病,还能活几个月几年,影射在他们身上的愤怒,其实只是对我自己的不满而已。
我还记得,我爸最后一次被送进医院,是在风和日丽的大中午。
医生说他还年轻,这次也能扛得过去。
所以我和以前一样,在他睡着的时候悄悄把被单洗了,然后晾在楼顶,可回来之后,我爸就不行了。
然后嘴里一直叫着于慧的名字,带着满满的不甘心离开人世。
从送他进医院到断气,全部过程不到两个小时,叔伯在回家取衣服的路上,叔婶还在家熬稀饭准备给我爸送来。
我爸他人,就突然没了。
直到他彻底咽下那口气,我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如果,我要早知道那是我爸最后一天,我就算是绑,也会把那个于慧弄到床前,给我爸跪下。
他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见于慧最后一面,没能成全得了他,这是我此生无法愈合的伤痕。
所以,我把这种懊恼和悔恨,转嫁到了医生身上。
如今,往事再度重现,生命中第二个我爱的男人,也站在了生死线上……
脑子里很混乱,其实我不该想起那些灰暗的过往,毕竟顾言城还活着,活着就是希望,可医生的不乐观,又加重了我负面的情绪。
头痛欲裂,隐隐觉得像快炸开一样,没想到熬通宵的后遗症这么快就显现。
一步一步挪到离顾言城两米远左右的距离,这是医生允许范围内的最近地点。
我停下脚步,静静凝视他。
其实站在这儿,还不如玻璃窗外看他来得近,但却能和他处在同一个空间,接触同一片空气。
他依然沉沉地睡着,从脸庞到四肢都展得很平。
面色如纸,就像制好的蜡人,看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宝灵,叫爸爸!”我无比坚定地向她发出指令。
宝灵明显很不乐意,她停滞了很久,才勉勉强强地发出“爸爸”的音,却很轻。
我很怕,怕再一次给最爱的人带来无法弥补的遗憾,所以就算化身魔鬼,我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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