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懵,在这个时候和他相见,无疑是很糟糕的。
“切,他来干什么！”小峰好像也知道梦,嘴里很不耐地嘀咕一句。
我不敢看梦,低头望向地下,当视线里多了一双白色板鞋时,才明白他已经走到面前。
“我想跟你单独谈谈！”他的气势突然就降了下来,比刚才大叫我名字的时候弱了许多。
我点点头,目光向周围搜寻,简逸达正和某位军人装扮的中年男人交涉着什么,我牵着宝灵的手走到他面前。
“逸达,帮我看着孩子！”简逸达愣了愣,余光瞄了一眼梦,表情凝重地点点头。
乔宝灵似乎知道今天的不同寻常,她没有反抗,乖乖地走到简逸达身边。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向梦走去,终于有勇气看他。
他的眉头紧蹙,脸色很凝重,看我的目光平静。
我以为他会带着恨,可是没有,却让我越发的有心理负担。
我相信蝴蝶效应,顾言城之所以有今天的劫难,跟我,跟他都脱不了干系。
“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该把你的下落告诉他！”
果然,当我俩彼此沉默地走进一处空病房后,他幽幽地感慨一句。
而我,无法反驳。
国土那么大,我也没有料想到,会在小小的漓城碰到他,所以,一切都是命。
“戚渺渺,如果顾言城这次真出了事,我跟你没完！”说这句的时候,梦还带了丝狠劲。
我该说什么呢？不管他俩是怎样的爱恨情仇,主角始终是他和顾言城,而我只是有意插进来的第三者而已……
忽的,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该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我和顾言城是一对吧？”
梦的话真的很可笑,如若在平常,我肯定会毫不客气地反讽,可现在,我实在是没心情。
“戚渺渺,我跟人自我介绍的时候,一般都会说我叫宇梦,可你知道我姓什么吗？”梦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咬得很重音,“我姓顾！顾言城的顾！“
他的话我听得很明白,可又想表达出什么意思呢？是想向我炫耀他正式进了顾家的大门吗？
“唉,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我痴痴傻傻的样子终于惹急了他,“顾言城他不是gay！我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听明白了吗？”
信息量略大,转折太急,我毫无防备,一时之间没有做出反应。
亲,亲弟弟？他话里的最后几个字不断在我大脑里盘旋。
这怎么可能……
“算了,看你真心担心他的份儿上,就不跟你计较了！”梦翘起兰花指,很妩媚地挥了挥。
而我,已经彻底懵了。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在梦时急时缓的描述中,我终于完全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
顾言城和他是亲兄弟,因为顾老爷子的缘故,梦从小就被送到法国,直至长大。
法国是个浪漫的国度,也让梦的真性情得到了充分的释放,所以,他成了gay。
当顾老爷子在远方召唤他回国时,其实他还是很欢喜的,于是带上了自己相处半年的男朋友一块儿回去。
没想到老爷子大怒,毫不留情面地把他赶出家门,还断了他的经济来源。
顾言城想让他回归家门,是顾山提出要求,只要他肯结婚,就可以原谅梦。
于是,之后顾言城才会与我产生了剪不断的瓜葛。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眉宇和顾言城有相似的地方,为什么他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我和顾言城的婚礼上,还会在顾山身边……
一切,似乎都有了合理的理由。
“是我提议他去找T的！”梦叹了口气,“你想想,他帅气又多金,万一找个普通女人,以后想甩都甩不掉……戚渺渺,他没想到你是假扮的,还一而再地设套让他钻！可我也没料到,他还真把你给娶了！”
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很仔细地观察他的面部表情,他很坦诚,说出的每个字都没有犹豫。
其实,在那一瞬间,我还是持怀疑态度的。
我甚至有个念头,这是不是顾言城故意施的苦肉计,连同里面的手术,一并都是阴谋……
“刚开始他也不想跟你有牵扯,所以就故意说他自己是gay,好让你以后能痛痛快快走人,可世事难料啊！他居然还真把你给看上了！”
听到这话,我终于找出了破绽,于是冷笑着望他。
“顾言城连这话都告诉你了？”
我不信,像他那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怎么可能真心跟人吐露心迹。
忽的,梦就笑了,只不过笑得很苦涩:“那家伙就是刺猬！他总是背对人,所以看他的人才会觉得他满身刺,只有走近他,才知道,顾言城也不过如此！”
呵呵,说得真是冠冕堂皇,难道几句话就能把他洗白？至今,我都能记清楚他让我做掉孩子时决绝的样子。
“对别人,甚至对你,他都可以做到冷漠,唯独对我,他必须千依百顺！”梦幽幽地说道,“这是他欠我的！”
“理由？”我皱起眉头,很固执地追问。
梦摇摇头:“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如果他挺过来了,你可以自己去问,如果他……”说着,他突然顿了顿,语音微微颤抖,“你也没必要知道！”
我沉默了。
梦表现得很坦荡,我能感觉到他的真诚。
所以,一切都是真的,顾言城不是gay。
可这也在无形当中伤害了我,因为他当初不要孩子的理由,就是因为他是gay。
越想脑子越乱,心里莫名地慌,我用力拍打自己的脸颊,却止不住不断往外蔓延的恐慌。
原来长期定在自己心间的创伤,都只是那个男人编造出来的可笑谎言。
我设计他,他欺骗我,到底上辈子结下了多大的仇,这辈子才会生成这么大的怨……
“说这么多,一时之间你也接受不了……不过你只要相信一点,顾言城他是真心喜欢你的！否则这四年多也不会间断对你的寻找……”
“他不是为了找孩子么？”我抬起头,很冷静地打断他的话。
梦有些错愕地看我,语气突然淡了下来:“你就是这么认为的？”
没错,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在我的回忆里,找不到任何能表现他喜欢我的细节。
更何况,像他这么优秀的男人,为什么要喜欢我？我连楚楠那种草鸡男都降不住。
能够遇到真心爱我的陆萧凡,我已耗尽此生的运气,又怎么可能奢望得更多？
“哎,算了,我也不想跟你多费口舌！”梦喃喃地说着,“现在没有什么事比他保住性命更重要了！”
听到这话,我更沉默了。
顾言城不是gay,这个消息的确让我震惊,可此时的他还挣扎在生死线,对他生命的担忧已经远远盖过了其它任何事。
“小姑娘蛮可爱的！”停滞片刻,梦忽的笑了,语气放柔许多,“我很早就没了父母,什么事都得依靠自己,知道有多苦……至少为了孩子,给她个完整的家吧！”
梦的话里带着很深沉的忧伤,这句话触到了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的话我懂,梦的刻薄和随性,我的固执和自卑,其实和家庭的不完整有莫大的关系,包括现在的宝灵,性格也是有缺陷的。
我陷入沉思当中,竟然真的有一丝动摇。
而这个时候,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陆萧凡灿烂的笑脸。
对了,他怎么办？那个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拉我出沼泽,小心翼翼呵护我和宝灵到极致的男人……
迅速回归冷静,那一刻的动摇立马被我掐灭。
我不能这么浑,这辈子能跟我共度一生的,只能是陆萧凡。
他不是宝灵的亲生父亲,可胜似亲生父亲,有我和他在,同样也能给宝灵一个完整的家。
所以,我没办法回答梦,只能沉默。
梦似乎也对我没了语言,或者说,对顾言城伤势的担心超过了和我对话的兴趣。
总之,他就这么倚靠在墙边,半仰着头,不时地轻声叹息。
静谧的气氛让我十分难受,我忽的想起了宝灵,于是转身离开。
她还安静地站在简逸达身边,简逸达依然很忙碌,一边打电话一边应付着面前的来人,另一只手则紧紧地牵着乔宝灵的手。
乔宝灵很乖,至少在我离开这么久也没有表现出烦躁,只是低头看着地面,眼神略显空洞。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顾言城中枪的瞬间,这么小的孩子,若是亲历鲜血四溅的场景,该是多么可怕的噩梦。
到底还是我的错,安排得太过随性,才会酿成今天的悲剧……
我正准备过去,脖子突然被勒住,用力将我往一个地方拖拽。
手臂的力气很大,紧紧地卡住我的喉咙,毫无怜惜的粗暴甚至让我产生“这家伙想要至我于死地”的想法。
我很害怕,双腿拼命蹬,却没有丝毫作用。
穿过一个走廊,我被推至墙角,呼吸忽的就变得顺畅,还来不及喘气,耳边传来恶狠狠的命令。
“把这个签了！”
居然是小峰。
我无比错愕地望着他,而他却面无表情,只是把手上的那张纸用力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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