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的,是陆萧凡。
浓浓的酒味弥漫,熏得我鼻子十分难受。
他的衬衣错排扣着,左侧的衣角绑进牛仔裤里,一只裤腿往上翻折,看上去很狼狈。
这不是平常的他,我所深知的陆萧凡,向来都会把自己收拾得很好。
脖颈的红印,鲜得亮眼。
令我感到诧异的是,看到这样的他,我竟然没有丝毫的愤怒,甚至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他为什么会来这儿？
“乔欣！”陆萧凡低低地一声吼,把我从出神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身体忽地往后一扬,陆萧凡抓着我的肩膀,强行进门,然后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房门被他用力关上,我却只能看着。
“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好吗？我,我是上了我妈的圈套,才会做出那种事……乔欣,我爱你！我爱你……”
他喃喃地说着,脸颊紧紧贴住我的后颈。
我能感觉到他浑身都在颤抖,就连呼吸,似乎都一停一歇。
他是真的在忏悔,心突然一软。
陆萧凡是误会了,他以为我是生他的气,才会想要离开……
对他,还是有所愧疚,当听到他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卖力表现发出的声音,我的第一反应,并非吃醋和愤怒,而只是失望。
失望的是,他不能马上过来解救我于水火当中。
那一刻,我才真真正正明白,这三年的相处,终究还是没能爱上这个男人。
心凉得彻底,耳旁是他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而我,才是该道歉的那个。
陆萧凡突然松开我,不知从哪儿掏出红色的本子,在我面前晃了晃。
“乔欣,我把户口本偷出来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去领结婚证！”
听到这话,我完全愣住了,久久没有回应。
他忽地跪下来,双手捧住我的左手,不断地低头亲吻。
“乔欣,嫁给我,嫁给我……”
我的心很乱,陆萧凡的出现,完全打乱了我刚订好的计划。
他把我攥得很紧,就好像一松开,我就会跑似的。
逃跑是不可能了,因为有陆萧凡盯着。
可,我和乔宝灵怎么办？
回头看看这丫头,她依然很安静地看着我,陆萧凡一系列夸张的行为,似乎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只是,乔宝灵怀里抱着的书,却刺痛了我的双眼。
她对洋娃娃什么的玩具都不太感冒,唯一珍视的,就是那一堆主题各异的厚本图册。
她应该很舍不得丢弃那些书,否则也不会选了几本最薄的,尽可能多的在怀里攥着。
左手拿书,右手拉着行李箱,小小年纪的她,我居然看出了沧桑的味道。
她的样子,让我好生难受。
当初从江城逃走,一路也是奔波,让她在我肚子里就遭了不少罪。
出生之后,更是受尽白眼,曾经在短短三个月时间,搬过五次家。
那时候的她还小,肯定没什么记忆,可每次搬家的时候,我却总觉得她眼神里有些许抹不开的哀。
现在她大了,每一刻的记忆都会保留,而我在漓城待得也安逸了,差点儿忘了奔波的痛苦。
那些苦,我能承受,可想想我的女儿也会遭受同样的罪,我舍不得。
好不容易能安定下来,为什么要离开？
带着日渐长大的乔宝灵,到一座陌生的城市重新打拼,好像,很难……
一想到乔宝灵,突然就失去了刚才的勇气与果敢。
“乔欣,乔欣,嫁给我,嫁给我……”
陆萧凡仍然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他双膝跪地,就像信徒对真主一样虔诚而用心。
他的脑袋,不停地抬起又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接连不断印在我的手背。
陆萧凡,他这是把所有的自尊都放下了吧！
心里微疼,他其实大可不必这样,为了我这样的女人,又是何苦呢？
其实,他跟别人上床的事,我真的不怪他,陆母使的这些手段,不过是想离间我和陆萧凡之间的关系。
她终究还是低估了我,而我,也低估了自己对那个男人重新出现所带来的心灵冲击。
不如,就真的嫁给他？
陆萧凡重复的话语,成功对我进行了一次洗脑。
我开始认真而又严肃地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行性。
如果能和陆萧凡扯结婚证,那就意味着他就成为乔宝灵的合法父亲,那个男人再想要争夺孩子,肯定就没那么容易……
没错,就算他查到乔宝灵的存在,我就一口咬死那是我和陆萧凡的孩子,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只要把乔宝灵暂时藏起来,他找不到孩子,做不了亲子鉴定,过不了多久肯定会走……
很多想法突然在同一时间就涌了出来,我很兴奋,终于找到了事情的解决方案。
事发紧急,我没办法静下心来慢慢仔细地分析,如今就只有一个念头:留下来,让孩子不用跟着我漂泊。
可这,也就意味着我必须利用陆萧凡。
这个男人,是用自己的生命在爱我,而我回报他的,却只能是算计……
难过,可又无力摆脱。
我腾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他的发质很硬,一根一根抵在我的指尖,微微的疼。
“好,我答应你！”
我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挤出这几个字。
陆萧凡的动作突然停滞,他抬起头来,眼神错愕。
也许,他是没想到我会如此爽快地答应他吧,我想。
下一秒,陆萧凡终于起身,双臂张开,紧紧将我搂进怀里。
“乔欣,谢谢,谢谢……”
他的气息温热有力,而我,却无言以对。
陆萧凡,他似乎把我当成了一种信仰。
他对我的爱炽烈而专注,我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他全方位萦绕的关爱。
可我,还是负了他。
不爱他却嫁给他,对陆萧凡来说,其实是最残忍的结果,看他欢天喜地的样子,心中的罪恶感渐深。
如今,我已没有退路。
陆萧凡,对不起……
在心里默默地道歉,我深吸一口气,轻轻抱住他的后背。
做了这番决定,我竟有种破釜成舟的感觉。
“妈妈,我们还用走吗？”忽地,乔宝灵问道。
我推开陆萧凡,慢慢走到她面前。
她仰头看我,忽闪的大眼睛异常清澈。
“宝灵,我们不走了！”几乎哽咽着说出这句话,突然就有种,想要紧抱着她大哭一场的冲动。
她是我的孩子,谁也不能夺走。
乔宝灵紧锁的眉头终于有了丝舒展,她松开行李箱,然后有些笨拙地把图书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仔细数了数。
没看错的话,她是笑了,尽管只是嘴角微微勾起。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的罪孽感减少了几分。
为了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乔宝灵很乖,在我命令她洗澡睡觉时,她没有做任何反抗。
陆萧凡始终站在大门口,既激动,又显得有些局促。
在帮乔宝灵洗澡换衣的间歇,我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
终于,把女儿哄睡着了,我也松了口气。
是时候告诉他所有的事实,我的真名,我的过去……否则,对他就更不公平。
我拿出户口本和身份证,走到沙发前坐好。
“你过来！”我朝他招招手。
陆萧凡似乎受到了惊吓,他呆呆地看着我,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极为迅速地跑到我面前。
“坐呀,我有事跟你说！”我笑了笑。
陆萧凡就像是犯了错的学生一样,听我这么讲,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
“坐！”他迟迟没有行动,我加重语气,又重复了这个字。
终于,他乖乖地坐到我身边。
我把户口本和身份证递到他手上。
“陆萧凡,这就是我的过去！”
他愣了愣,低头看去,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凝固了,整个人就像呆了一样。
“其实,我不叫乔欣,真名是戚渺渺……对不起,瞒了你三年时间！”
我以为他会生气,就算不生气,也会质问我两句。
可没想到,陆萧凡只是傻傻地看着,忽地就笑了起来。
我十分诧异,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戚渺渺……这个名字还蛮特别的！只是,跟你气质好像不太搭！”他轻轻摩挲身份证上的相片,语气很轻。
“什么意思？”我皱起眉。
“嗯,叠音嘛,给人感觉挺活泼的,可你现在的样子,只会让人觉得老成……”
“陆萧凡！”我有些生气地打断他的话,抡起拳头就向他砸去。
只是无心的动作,他却没有避开,而是硬生生地接住我这一拳。
力道不大,却捶在他的鼻尖上,我眼睁睁地看着从他眼眶里盈出泪花,看样子挺疼的。
他没有去管鼻子,却一下拉住我的手,反握在他掌心,另一只手则反复摩挲我的手背。
我这才发觉,自己好像又被他给带偏了。
犹豫了一下,我鼓足勇气,继续说道:“还有,关于宝灵的父亲,我觉得也有必要向你说明……”
“宝灵的爸爸？”他忽地就打断我的话,“不就是我吗？”
我愣住了,原本理清的思路,一下子又乱了起来。
陆萧凡轻轻将我搂进怀里,狠狠地亲了一口我的脸颊。
“乔……哦不,戚,戚渺渺,你记住,宝灵就只有一个父亲,那就是我！如果你不介意,明天领完证,咱们就给她改姓,叫陆宝灵！我的女儿,就冠我的姓！别让她再姓乔,都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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