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悄然无声地溜走,初冬的寒气暗自涌动,不留痕迹地吹进车厢。
乔唯欢的口鼻灌进大片的冷风,把她的话音吹得模糊缥缈。
“过几天,你和我一起去巴格达。”
方舒瑜含糊地应了声,知情识趣的没再搭话。
不解风情的铃声恰好唱起来,方舒瑜连忙摸出手机,“喂,梁大队长,你大半夜骚/扰良民干什么?”
“我办公啊,当助理要陪吃陪喝陪玩……陪谁?陪我老板!”
“我说梁大队长,我和我老板又没犯事,你来干什么?就是漏了税也不归你管吧……”
乔唯欢瞥了方舒瑜一眼。
这货挂了电话,一脸晦气的:“我也是服了,梁铭晖成天拎着我过去的光辉历史说事,几百年前的事了,他有病吧?”
乔唯欢又瞥了她一眼,方舒瑜瞥回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阵,乔唯欢笑了下,也没问她和许钟书、梁铭晖都是怎么回事,抬脚下车。
等到她们进了包厢,点了几个菜,服务生抱着菜牌出去,轻轻地拉上包厢门。
迎面撞见个小服务生,干巴巴的端着盘子路过,顺手把菜牌放上去,“我去后厨吩咐下,你在这替我等会,客人有需要,你帮我进去看一眼。”
小服务生低低应了,这人便大步流星地走了。留下的小服务生压下削尖的下巴,黑潾潾的眼仁不错目地看着脚尖。
不远处的走廊拐角那里,两个西装男无声地盯着她,看她老老实实的,才把目光移开,在走廊上张望。
从门缝里,隐约能听见女人的笑声,开心愉悦的,仿佛没有忧愁。
……凭什么?
漂亮的脸、男人、钱,她都有了,凭什么?
她命这么好,自己的人生就和污秽物一样令人作呕,凭什么?!
小服务生的全身克制不住地抖了下,而后她听见,她企盼已久的服务铃响了。
乔唯欢和方舒瑜早早结束话题,看见门开,乔唯欢下意识抬头。
服务生的头压得很低,五号头完美的遮挡了她的脸廓,不发一语的走进来。
很瘦的女人,显得整个人都很小,身上的衣服偷来的一样,十分不合身地挂在她身上。
身上的味道让人不舒服,不是不干净或者别的,而是那股从她体内流露出的,阴测测的不详气息。
方舒瑜没察觉到什么,“刚才不是你啊,那个服务生呢?我们要点菜。”
小服务生脚步微顿,她放下手里的盘子,拿着菜牌走过去,声音压得极低,“他去了后厨,我这里有菜牌。”
乔唯欢细微地蹙了下眉,“站住。”
小服务生的身体似乎颤了下,脚步没停。
乔唯欢心思微动,手里的玻璃杯重重地放下,冷下声音,“让你站住听不见吗?你们经理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平时的乔唯欢,从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撂脸。
方舒瑜觉得哪里不对劲,要说的话咽了下去,悄悄起身,要出去喊人。
余光里瞥见,那个小服务生攥紧了拳头,跟着一把将菜牌向乔唯欢丢过去,同时手放进口袋里,掏出一把雪亮的刀。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已经练习了千百次。
方舒瑜“砰”地踹开门,扯开嗓子吼了声:“老板有危险!”
与此同时,小服务生终于抬起眼,狰狞的脸孔上,猩红的眼睛里蓄满刻骨的恶毒。
尖锐的嗓音,几乎能刺穿人的耳膜。
“贱女人你去死吧!”
苏可萱。
乔唯欢几乎快要认不出她,然而此刻她也没有时间去想,苏可萱怎么成了这样的理由,她飞快地避开菜牌,踢倒椅子,在她和苏可萱之间设了道障碍。
苏可萱视若无睹地冲了过去,连同她手中的刀一起。
她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女人,一瞬间,压在心底的怨憎轰然爆开,惊天动地的冲散她的理智。
脑海里全是那个干哑冰冷的嗓音,在向她说:杀了她。
“我杀了你!!”
乔唯欢看苏可萱小腿磕上椅子腿,不知道疼的绊了下,却速度不减的继续朝她冲过来。
后身是墙角,她避无可避,干脆一把扯掉窗帘,展开了朝苏可萱丢过去。
苏可萱眼前一黑,不由得停了脚,她红着眼睛扯开碍事的东西,那个贱女人就在对面,和她很近。
“贱女人!!”
苏可萱高高地举起刀,仿佛已经看见她在乔唯欢戳出道鲜血淋漓的口子,刺穿她的肝脏,痛苦万分、求死不能。
她便露出一个,酣畅恶毒的笑。
而后她脑后一疼,像是被坚硬的东西敲开个洞,轰隆一声响个不停,视线也模糊了。
方舒瑜飞过来的盘子,精准地把苏可萱砸了个半晕,下一秒,西装男们脚下生风地冲到苏可萱旁边,干脆强硬地扭动她的手腕,卸掉她手里的刀。
苏可萱惨叫一声,那一双眼还在盯着乔唯欢。
她的手被扭转在背后,有人抬脚踢上她的膝窝,把她踹倒,将她紧紧地抵在地上。
“放开我!”
“贱女人,我要杀了你!!”
“你有什么本事,你凭什么你,你不得好死!!”
乔唯欢面无表情的,用纸巾擦了下手。
她低下头,苏可萱的脸被按着,压根抬不起来。
始终想不通,苏可萱怎么会恨她恨到杀人的地步,那可是公然触犯法律,挑战暴力机关的威严。
不过不重要了,做到这种程度,那任何语言都不能说通了。
方舒瑜踩着遍地狼藉过来,蹲下去,看地上那把瞧着很贵的刀,有点可怜的看向还在挣扎的苏可萱:“我还当什么东西,这玩意想杀人?你捅得进去吗姑娘?都还没开刃……”
苏可萱浑身一震,跟着更重地挣扎起来,“不可能!!”
“我说真的啊。”
方舒瑜踢踢那把刀,很贱的说:“别的不说,开刃的刀和没开的,我还是能一眼看出来。你这玩意,不止没开刃,刀头也不好用。你那个力气,可能也连块厚一点的猪皮都捅不破,你买的时候被忽悠了吧?这东西杀鸡都够呛,你拿来戳人,你是傻子吗?”
“不是,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方舒瑜摇了两下头,抬起眼,“老板,我报/警了啊?”
看乔唯欢点头,方舒瑜掏出手机:“喂,妖妖灵吗……”
乔唯欢踢开脚边的磁盘碎片,和西装男说:“等警/察来了,把人交给他们,你们就先控制着吧。”
“是!”
两人捂住苏可萱的嘴,提着人起来。
动作间,乔唯欢忽而扫见苏可萱手腕内侧的黑色,蓦地出声:“等等。”
她快步过去,半弯下腰,盯着那块黑色。
粗壮的大蛇盘扎在泛黄的皮肤上,森冷的目光对着她,口中的蛇信张扬地吐出,露着淬毒的尖牙。
这个纹身,她有印象。
不是在苏可萱身上见到的,她之前是没有这东西的。
那是在哪里……
乔唯欢眉心一跳,冷着声音说:“让她说话。”
苏可萱的嘴上没有掣肘,她恶狠狠的咳了一声,“乔唯欢,你不得好死!!你这个贱人,我诅咒你一辈子活得和狗一样,被人踩被人骂,比不上过街老鼠!!”
“苏可萱,我会不会有那一了不算。”
乔唯欢毫不动气,脸色很静的问她:“我只问一个问题,你的纹身是什么?”
“你肯定会有那一天!!”
苏可萱伸长了脖子,尖刻的脸被吼得发红,“你会比我还惨,你现在的一切都会抛弃你,你唔——”
西装男实在听不下去,自作主张的捂住她的嘴,把人拎了出去。
遥遥的还能听见,苏可萱的“唔唔唔”回荡在走廊上。
留下的西装男对乔唯欢低下头,“夫人,您是想知道盘蛇纹身的来历吗?”
他知道?
乔唯欢听见走廊上有人声和脚步声,应该是餐厅的人听见喧哗,过来看情况。她比了个手势,没让西装男说下去,留下方舒瑜善后,出了餐厅去停车场。
楼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西装男低声说:“夫人,盘蛇纹身是阿什的标记,他的纹身在背上。他的人会纹在手腕内侧,这些人里,有雇/佣兵、人/蛇、罪犯、普通人……因为首相的支持,阿什现在已经和先生公开对立,您下次碰见带有这种纹身的人,要小心。”
乔唯欢摸了摸无名指的戒指环,乌黑的眼眸盯着电梯壁上自己的倒影。
又是阿什。
既然他的纹身是在背上,那就不是在他那看见的。
她印象里,那个纹身不大,应该和苏可萱的一样大小。
浓重的黑色陈旧斑驳,纹在一条粗壮的手臂上,是个男人。
似乎手臂很白,像是白人的皮肤,然而再向上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其他。
到底是在哪里看见,又是在谁身上?为什么印象这么深,在看见苏可萱的纹身时,第一时间上了心?
好像是很久远的记忆,不是最近,时间地点场合,全是一片模糊,只觉得很昏暗,整个场景的色调,都是很厚重的灰色……
乔唯欢一刻不停的在记忆里梭巡,直到佣人过来提醒她,说洗澡水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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