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唯欢神经一跳,“妈,怎么了?”
看见乔妈眼底的雾霾浓重起来,逐渐结成一块压抑厚重的阴云,乔唯欢的眼皮开始狂跳,直接抱住乔妈瘦弱的肩膀,“妈,我是欢儿,我是你女儿,我们在B市,什么事都没有,也不会有人来……”
乔妈听见乔唯欢开导的话,脆弱的神经将断未断,竭力控制住浑身的寒意,猛力推开她!
“你的上司,为什么要骗我说是老师?你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唯欢没想到乔妈突然发难,全无防备的被推开,腰窝狠狠地撞到尖锐的桌角,全身倏地僵直了,飞快地咬住嘴唇,没让自己喊出声音,
“欢儿!”韩以柔惊恐的扑过去,小心的拉起快要不能动的乔唯欢,慌乱的和乔妈解释:“乔姨,您别这样,欢儿她——”
“肉肉!!”
乔唯欢喝住了韩以柔的话,顾不得去揉酸麻的腰窝,弯腰去抓乔妈不停拍打扶手的手臂,“妈,没有骗你,我是在他来国内的时候认识的,这段时间我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真的,我可以叫他一声老师……”
“什么老师!!”
乔妈眼底迅速的钻出几缕张扬的红色,她扒开乔唯欢的手,声嘶力竭的喊着:“你糊涂了吗?他是英国人!英国人!!他和她们是一伙的,你竟然让他做你的老师,你想干什么?想和他们一样把我关回地窖里吗?!”
乔唯欢愣住了,愕然的望向乔妈,“……妈?”
贺正骁和她们是一伙的,这是什么意思?
当年她知道乔妈的事,是在五岁的时候,那时候乔妈已经被关了很久。她们逃走失败,最后被抓回许家,之后再见乔妈,是在她十八岁那年。中间整整十三年,她没能再见到乔妈,只隐约的知道,乔妈仍然被关着,却不在之前的地窖里。
在她不知道的十三年里,是乔妈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有机会见到贺正骁吗?
既然乔妈不能出去,她是在哪里、在什么情况下见到的贺正骁?又为什么说他们是一伙的?
乔唯欢觉得,似乎有一盆冰水兜头而下,把她浇了个透心凉。她惶然的跪到地板上,话音不自觉的发抖,“妈,你见过贺正骁吗?在曼彻斯特。”
乔妈眼底灰败的雾气凝成不堪重负的水珠,抬起发抖的手,捂住发抖的嘴唇,痛苦的呜咽出声。
她没有发病,而是清醒的记起那双夜一样的眼睛,平静到极致,现出的刻寡和冷漠。
终其一生,她都无法忘记。
“他们是一起的,一起的!你怎么能喊他老师?你是我女儿啊……”
乔唯欢不记得是怎么从宅子里出来的,等到清醒过来,她人已经到了院子里,被韩以柔小心翼翼的扶着走路。她想扯出个笑,结果只是僵硬的动了动嘴角,最后只好作罢,轻声说:“我没那么脆弱,撞到的是腰不是肚子,你不要摆出我病危的架势。”
韩以柔难得一见的没答话,只是眼圈红红的,不肯松手。乔唯欢索性闭了嘴,抬手去揉酸痛的腰窝。
院外,忠叔还等在迈巴赫里,未曾离开过一步。
“欢儿。”韩以柔看见掩藏在夜色之中的车,皱起眉,低声问她:“乔姨是怎么了啊,我看她好像很抵触贺正骁的样子……”
乔唯欢抿起嘴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过去”是个禁忌,轻轻一戳便是撕心裂肺的痛。
乔妈最后大哭了一场,哭得声嘶力竭,痛得乔唯欢不敢再问。
回去之后,乔唯欢做了次检查,确认孩子没有事,筋疲力尽的洗了个澡,头发没有擦干便躺到床上。
太阳穴突突的跳着,脑袋里塞满乔妈的那句:他们是一伙的。
乔唯欢缓慢的睁开眼睛,扭头去看窗外。
月亮已经悄悄爬上穹顶,大度的照亮前方,好让人们看清归路。
然而她无数次的睁大眼睛,却始终没办法看清楚,她这条路的尽头在哪里。
仿佛触手可及,又像无迹可寻。
乔唯欢的魂儿在漫无边际的大海里颠簸了一整晚,隔天睁开酸涩的眼皮,下床离开卧室,去楼上敲贺正骁的房门。
和前几次一样,里面依然没人应她,她这次直接转动把手,准备不请自入,结果那门居然是锁了的,推不开。
乔唯欢蹙眉下楼,问佣人:“他在哪里?”
佣人低眉顺眼的说:“先生昨晚离开,还没有回来。”
佣人没说谎,贺正骁确实不在。他飘忽神秘的,让她掌握不到任何行迹,不管他在不在家,总能成功的让她见不着人影。
然而该安排的都安排了,助理听从自家先生的指示匆匆赶来,把文件送上门。乔唯欢十分不解的接过来,扫了两眼再合上,举起文件问:“这个是?”
“先生说,这个项目一开始是乔总交涉的。”
助理他很有分寸,不在公司会喊她乔小姐,涉及公事会喊乔总,无形的将身份点名。
乔唯欢凝神看他,“……所以他的意思是,一开始是我交涉,现在整个项目都要我牵头?”
助理点头,乔唯欢晕了下。
这份文件是蒙德兹的先导项目,上次和莫西临提过的。现在两边还在交涉,乔唯欢没有参与,也不认为自己需要参与,蒙德兹与她无关。但是现在来看,贺正骁显然是准备让她参与,加上孟夫人说过的那句话……
乔唯欢闭了下眼睛,“他什么时候回来?”
“先生没说。”
“大概呢?”
“乔小姐,我们并不需要清楚先生每个吩咐的意义,只要照着做就可以了。”
乔唯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低眉顺眼的助理,神色是和佣人一样的恭谨,不过在他刚刚那句话里,她听到了非常隐晦的不耐。
显然助理也意识到刚刚那句话说的有些急,更加低垂下头颅,用倾斜的角度掩住所有的脸色和想法。
但凡是个人,就会有情绪不好的时候,乔唯欢以为助理有什么事烦心,没计较他的态度,开始看起文件来。过了一阵,她合上文件,拿起手机翻来覆去的转圈。
她压了太多的疑问,想要从贺正骁那里得知一星半点的真相,最终还是给他发了信息:我想和你谈谈。
半个小时之后,贺正骁的答复姗姗来迟,却是直接发了视频过来。
乔唯欢踟躇了阵,点了接听。
屏幕上的画面异常清晰,她见到了平面的贺正骁。
他大概在国外,她这边天光正好,那边的他却将暮霭披在宽厚的肩上,金红的光辉模糊了他的轮廓,半明半晖间,他英挺的眉、险峻的鼻梁、菲薄的嘴唇,有一种滤镜之下的温存柔和。
深邃幽静的眸光,仿佛穿透了时间和距离,笔直的落在她眼里。
乔唯欢忍不住的抬起手,想碰一下不甚真实的男人,蓦地想起这是在视频,硬生生的改为去拿桌上的水杯,“贺正骁,我去见过我妈。”
她深吸口气,略去乔妈模棱两可的话,直接问:“她对你有很深的抵触,你上次见我妈的时候,究竟说了什么?”
贺正骁交叠起长腿,欣长的上身向后一靠,眸色暗沉的望着屏幕那端的女人,“欢欢,你就是来问这个?”
“……不然我应该问什么?”
乔唯欢想了想,“还有蒙德兹,我不想参与。”
画面那端,贺正骁的眉尖几不可查地的一动。
半晌,他低冷平缓的说:“你还是不说话的好。”
张嘴就是气。
乔唯欢愈发的弄不明白他的意思,皱起眉,还要开口,画面上的贺正骁突然手臂微动,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一闪而过,跟着突然一黑,断线了。她愕然的盯着屏幕,再拨回去,就没人应了。
“……”
什么鬼?!
她三番五次的被拒之门外,现在又被莫名挂了视频,郁躁的去敲屏幕。
遥远的海洋彼岸,贺正骁轻轻放下平板,长指捏上眉心。
那女人不是猜不到,而是不敢信。她天然的抗拒对感情方面的猜测,一步一个脚印的在黑暗里摸索,走着走着就偏了,不知道掉进哪个牛角尖里。
说多不如做多,他干什么她又不信,肚子里怀着孩子也不肯乖点,脑子怎么长的?
撬开看看,里面可能是块生铁,要他淬个十年八年才能成型,最后还不知道会成个什么东西……
“亚特!”
突然一声脆生生的娃娃音跳进来,贺正骁放下手臂,微薄的笑意攀进他眼底的夜,抬眸看向跑进来的团子。
这可真是个团子,三四岁的模样,圆乎乎的小脸嫩的能掐出水,见不到的脖子底下,小马甲和短裤快要装不下的胖。
团子倒腾两条小短腿,眨眼间飞奔过来,小爪子抓住男人笔挺的裤腿,仰起小脸,用碧绿的眼珠望着伟岸的男人:“夏洛蒂说你在这儿……我要和你决斗!”
贺正骁:“……”
那张小脸上有点敬畏,更多的是对成年男性的孺慕,以及掺杂了渴望的挑衅。
大手拎起团子,递给团子后面的女人,对鼓着腮帮子敢怒不敢言的团子低笑了声,一本正经的说:“你会输。”
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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