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分歧还没有结束,在场的眼睛足够毒,能通过某条线路,看见隐藏在蒙德兹背后的璀璨和凶险,于是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
乔唯欢被越来越繁多的声音和刚刚意识到的真相震得有点晕,疲倦的闭上眼睛,下意识把手放在小腹上。
揉揉眉心,再放下手,发现四周突然变得肃静,针落可闻的死寂。
一道黑沉的视线落下来,乔唯欢偏头,对上贺正骁英挺的面孔,平波无澜的口吻里,也听不出喜怒来。
“你有意见?”
乔唯欢:“???”
她有些茫然的看了眼旁边,大家都在看她。
对面的股东,高贵冷艳的推了下老花镜,客气的问她:“乔总怎么看?”
看什么?!
她那点塞牙缝的知识量,应该说她看出来点什么?
“关于选择银行合作,我个人认为,国内的银行在经济带上不容易站住脚,balabala……”
乔唯欢听他扒拉一通,好不容易消化完,没等做出反应,对面又推了下眼镜,看她。然后整个会议室的目光全部过来,看她。
“……”
她今出个所以然,这会还不开了?
乔唯欢想了想,顶着莫大的压力,“按照目前的经济形势来看,是这样没错。”
大家都知道还有后话,四周静下去,等着乔唯欢继续说。
她也没让人失望,身子向椅背靠了靠,放松下神经,平稳的说:“但是主核心是以B市为开端的经济带,B市就是枢纽,那我们国家就是东道主,这条经济带上最大的贸易方是我们,这就代表……”
贺正骁身型纹丝不动,深黑的眼眸略略抬起,眼光落在女人身上。
女人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注意力很集中,说得条理清晰。然而架不住在场人的智商太高,她涉及蒙德兹又太浅,有时候说不过了,会笑一下,小手客气的伸出去,再舒展开,请对方先说。
架势摆的很足,天生的反骨,越激她,她越清醒理智,脑子转得更快,反而被对方点悟,然后以牙还牙……
那个倔劲,让人想收拾她。
乔唯欢说得口干舌燥,硬忍着喉咙里的火烧火燎,继续说。
她算看明白了,这场会议就是辩论赛,谁嘴皮子利索谁赢。
突然旁边伸过来条修长的手臂,递来一杯温水,她想都不想的喝了,然后放下杯子,轻轻的笑了下,正要再说,听见轻微的一声“哒”。
乔唯欢转过头,贺正骁长指屈起,不轻不重的又敲了下桌面。
他这个小动作的意思,乔唯欢基本理解了,就是:停。
于是会议室里立刻鸦雀无声,半晌,才在贺正骁助理开口之后继续进行,结果还是不了了之。
乔唯欢很是理解,毕竟所有人的意见都没错,蒙德兹赌的太大,要考虑的点位不是一两个,何况还要把这些点全部算进去,再决定每一步该怎走,这些压根不是短时间内能确定的。
听着四周的人和她打招呼离开,乔唯欢长长的舒出口气,软软的瘫在椅子上。
这么短的时间里,她的脑细胞被熬死一锅,真不知道贺正骁每天是怎么处理这些事的,而且还能应对自如。
贺正骁……
乔唯欢猛然清醒过来,从椅子上坐起身,发现会议室里居然没人了?!
她一脸懵的起身,推开会议室的门,只看见了贺正骁的助理,没看见他本尊。
“乔小姐,忠爷在楼下等着送您回去。”
乔唯欢皱眉看着助理,“你家先生到底什么意思?”
莫名其妙的把她带来参加会议,现在又走人,他想干什么?
助理抬起眼,眸里的微光闪了闪,很快又敛了眼色,恭恭敬敬的说:“我也不太清楚。”
乔唯欢摸不准贺正骁的意思,满心疑惑的走了。
等她纤细的影子进了电梯,助理慢慢的收起神色,快步去了消防通道,轻轻掩上门,迅速的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刚刚接通,助理便压低了声音,说了一长串话。
如果说之前还不是很确定,那通过今天的事,他已经可以认为,这个猜想快要成为事实了……
曼彻斯特,夏洛蒂亲自接听了这通电话。
她不发一语的听完那边的话,随后放下手机,拉开抽屉的最底层,从里面拿出一份体检报告。很快的,她的手指又顿住,把体检报告放回去,慢慢的关上了抽屉,玻璃珠般的眼睛望向窗外。
凌晨四点半,长久的夜即将褪去,丝绒般的苍穹将会现出熹微的天光,而后那些光亮会越来越盛,再逐渐式微,陷入反反复复的轮回。
夏洛蒂收回目光,再没有迟疑。她面无表情的起身,披上外套,缓缓地踩过厚重的地毯,对外面的下人命令:“联络皇室……不,替我接通公主的电话。”
……
乔唯欢觉得今天发生的事都太过没道理,她一丁点都猜不透,贺正骁想干什么。
当忠叔把迈巴赫开到一处全然陌生的地方,乔唯欢脑袋里又多了个问号,放轻了声音问:“忠叔,您知道贺正骁要干什么吗?我真的想不明白,您能告诉我吗?”
悄悄溜走被抓包,贺正骁动了真火,不吵不骂不打架,先是开会现在又来这里,他到底什么意思?
忠叔肃着老脸,忍了又忍,没忍住,“乔小姐,少爷前阵子就想带您来这里了,您先进去看看?”
乔唯欢看了眼外面,抬起手指,对准那栋古朴又庞大的建筑,“这里?”
看忠叔点头,她还是不明白,“……这是哪?”
忠叔仔细斟酌了下,说了句很温情脉脉的话,“少爷和乔小姐的新家。”
乔唯欢被“家”这个字眼,狠狠的拨了下心尖。
那房子看起来低调,内里的装饰也差不多,一眼望去,颇有点温馨的味道。
只不过,仔细看才能发现,桌上餐巾的料子很奢侈,木柜的颜色,是经过千八百年才沉淀下来的的沧桑与厚重。
乔唯欢偶然抬头,瞥见窗台上沙漏型的花瓶,里面纤细的百合羞涩的弯下脖颈,隔得这么远,她似乎也能听到百合姑娘带着香气的低语。
从前在贺正骁那里,可没见过这种东西,和充当点缀的装饰。
乔唯欢低下头,轻轻的捏了捏百合花枝,低声问忠叔:“这里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忠叔:“有一段时间了,少爷在你们从K市回来的时候想带您过来,然后……”
就冷战了。
昨天也想过来,然后就跑路了。
折折腾腾的,现在总算来了。
忠叔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微弯下腰,给自家少爷说公道话:“乔小姐,有些事不像您看到的那样,少爷也不想您想的那么无情。”
“上一次的车祸,少爷有百分百的把握才让您上车。迈巴赫的安全系数比您想象的要高,少爷认为车里是绝对安全的区域,何况我们身边的人,从来都不少,足够应付所有的突发状况。”
乔唯欢咬住嘴里的软肉,没答话,听忠叔继续说:“少爷如果对您完全的不在意,他也不会派十个人过去保护您,拦住您身边的危机。”
“我知道。”
忠叔惊讶的抬头,看见乔唯欢收回手,垂下眼。
“我知道他是有点在意,但是忠叔,您应该知道他的‘在意’……没有用。”
忠叔品了品,没太品透,只好说:“乔小姐,不管怎么样,就算为了您肚子里的孩子,您也应该暂时留下来,安心养胎。”
乔唯欢:“!”
她震惊的睁大眼睛,“他知道了?!”
何止是知道,房子里甚至有一间宽敞的房间,是她的“孕妇理疗室”,里面设备、仪器、医护……什么都有。
乔唯欢躺在床上,紧张的做检查。
这个孩子来的意外,她没有防备,贺正骁也没有。怀孕之后,乔唯欢还喝了一场大酒,其实一直很忧虑孩子的情况,只是为了瞒住别人,忍着没去做检查。
直到医生摘掉口罩,笑着和她了“一切正常”之后,乔唯欢才松了口气。
结果这医生是大喘气,刚报完平安,便略有点担忧的说:“但是乔小姐的子宫壁太薄,这一胎一定要好好养……”
旁边,另一个医生不着痕迹的踹了她一脚,这位只好乖乖闭嘴。
乔唯欢眉梢轻挑,和医生道了谢,整理好衣服离开。
她走之后,踹人的医生瞪挨踹的那位:“你有毛病吧,这才几天,你就和人说这个,不是纯给人找不痛快吗?”
“我就是觉得有必要说一声,她身体底子不好,一个不注意,头胎掉了后面就难怀,现在开始打提前量,千小心万伺候,不是能避免意外吗?”
“避你个头啊你!四十天都没到,你和人说这个,她心情能好?接下来的几个月你要人一直提心吊胆的?那不用意外了,光抑郁就能抑郁掉!”
“所以我最后不是没说完……”
“你那和说完了有什么区别?现在就希望乔小姐没当回事……你可长点心吧,有我们在这里还怕出什么意外,以后别乱说话了你!”
然而乔唯欢离开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网上搜有关“子宫壁薄”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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