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龙文自认不是什么正派的人。
但终究是商贾匠户出身,早年间,制墨的一点一滴,到现在都不敢忘记的。
只是后来时来运转,用金钱开路,打通了小阁老严世番的门路,直接引荐成了严嵩的门生。
这次南下杭州,除了回老家看看自己家族制墨的老本行发展如何,再有就是去搭救一下当初被自己忽悠的年轻人。
正是有了这两个多月的抽身,才使得其从严党的漩涡里脱离了出来。
一方面,没了严世番、鄢懋卿这堆天天嗷嗷叫的猪队友,骑在南下半路看到因为巡盐而闹得一地鸡毛的官情就知道严党翻船也就是顷刻之间了。
像自己这般的严党二代真核心弟子,也有下级地方官员当面隐晦吐槽巡盐压迫过重,导致地方百姓流离失所,官员节衣缩食。
这里看得出来,严嵩不能仅凭清词哄好嘉靖皇帝,到头来还要下面人拿真金白银。能不招怨吗?这不意味着大家给严嵩上供白上供了吗?
如果是以前,倒也无所谓,大不了加价倒卖私盐就是了。百姓想活命还能不吃盐吗?还不是值得乖乖的拿钱来买。
但是今年遇到两件事情却使得计划完全泡汤了。一件就是夏季的大旱与入冬的大雪。好多佃农直接沦为流民,流民吃盐吗或者吃盐还需要给钱吗?
另一个就是杭州织造局外贸的崛起,使得相当多有点家产却又没啥关系的小地主小士绅全跑那边去了。没有这些人出头,直接给乡里卖食盐。直接卖就是效率低,老农民也不敢来买。自己招募人手分散去卖,那几个外地人到了乡下,特别是大一点有宗族的乡里,谁给谁钱还不清楚呢。
与此相对应,赚钱少了,花钱的事物却越来越多,越来越贵。
如杭州新产的高级印花丝绸、水晶琉璃器具、话本故事会等等。
漕运节点的淮安都是如此,沿途其他地方都好不到哪儿去了。
很显然,严党不能照顾好下面利益,自然就不能号令群臣,严党自然也就在嘉靖皇帝那里失去了利用价值。
当然,如果严党还想保住基本盘就必须给下面这帮人找到新的来钱路子,但这样大明财政只会进一步恶化。皇帝是想自己捞钱,不是想让你严嵩捞钱。这么干,不就是拿皇帝当抢使,遇到个愚钝之君都还罢了。当朝皇帝,那肯定是门清的。这样干,照样没个下场。
所以现在严世番也是意识到这个问题,总不能严府掏钱给嘉靖买百官一个满意吧?
一边是嘉靖的血盆大口,一边是百官的嗷嗷待哺。严嵩早就不能兼顾了,年中东南战事结束就在琢磨怎么安全退场了。
但年轻干练的严世番则不同,其还不想急流勇退,从清流这里看到了曙光。既然高翰文可以从严党自立门户。我严党首领为什么不能反其道而行之扩充新成员呢。
于是乎想着惠而不费,严世番看着徐阶迟迟不表态就以医儒学卫道士自居起来。果然,靠着维护儒学正宗又收拢了不少原本的清流成员。
这就使得原本快要基层崩盘的严党又回光返照起来。
但这个东西,严党与清流合流,要想不引起嘉靖忌惮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新独立的杭州新学还相当弱小根本不成气候。
理想的话,这个时候,应该迅速壮大杭州新学才是。这有这样才给皇帝有新的选项,否则必然要给皇帝一种尾大不掉的情形。
然后,新加进来的清流就是为了抗杭州新学才聚集的。
所以,目前严党的局面基本是悖论死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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