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风灯笼里橘红的烛火映得她腰间的绿绦也染了些暖意。
窈娘却愣住,迟疑道:“不知三老爷有何要事?”
柳月柔本是要离去,听得青松的话也好奇站在一旁不走,毕竟沈谦那样的人找一个妾室有什么要事。
“是为今日小娘的马车砸了翰林院曾修撰一事。”青松轻声道。
柳月柔站在光阴暗处差点笑出了声,心满意足的抿唇离去,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窈娘暗恼今日之事唯有这一处有些解释不清,沈府的马车坏了她却乘了外男的马车离去,实在是有失规矩。
三步并作两步跟着青松进了清思院,就见沈谦正在窗棂下翻书细读,眉宇间半点冷意也无,是旁人未曾窥探过的温和。
她觉得好似到了梦中,那段无人知晓的记忆里,他曾在风雨交加的午后与自己在书案前,放肆欲望抵达云霄。
“你来了。”沈谦放下手上的书籍,抬眸示意她坐在一旁。
青松给她上了茶就转身离去,此时屋里就只有他们两人,香炉里燃着檀香让人闻之静心。
窈娘想着上次在佛堂相见时他说梦里不清白,一时垂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你还在怕我?”沈谦声色平静,隐却了其中呼之欲出的无奈。
窈娘想着先前他对自己的帮助还有李氏的嘱托,起身跪在坚硬地上:“多谢三老爷先前帮莺儿请郎中。”
“不过小事一桩,不值得你跪。”
“妾……”她想问问,他为何上次在佛堂说他们在梦里不清白,是因为先前的佛子还是因为……他如今能与她共梦……
可话到嘴边,她却不敢再说下去。
看透她所想,沈谦摩挲着虎口低声问道:“你因上次在佛堂的事对我心存芥蒂?”
“妾不敢。”
她不知道,夜风吹着他束发的绸带翻滚,如他此刻汹涌的灵魂,正等着一个救赎的答案。
若是她知道,定然不会这样道貌岸然的回答她。
“那就是了。”从来不会举棋不定的次辅,此刻也因自己那夜在佛堂一时意气用事而徘徊懊恼,他将手搭在桌沿,道:“我……那夜在佛堂是我唐突了,我愿意本想将梦境一事了解透彻些,你莫言介怀。”
“妾知道了。”窈娘心里划过失落,心中的话到底再没有勇气说出。
看着她发髻上簪着紫阳珠花,沈谦眉峰微抬道:“今日你见着曾寂了?”
窈娘想起那如玉郎君温润无暇,感激道:“是,今日多亏了曾大人借车。”
沈谦见她神色垂下眼眸,唇角却勾起轻蔑的笑意,这与平日里的冷傲有所不同,天外天上的神明终究染上了尘世的痕迹。
“不过……今日之事曾大人未曾介怀,不知三老爷为何知晓?”
沈谦听得此言却眉头一挑:“哦?你的意思是曾大人大度,我现下却苛责了?”
“妾不是这个意思,三老爷误会了。”窈娘解释道。
心里只道今日这三老爷怕是因沈循去青楼一日生了大气,竟然如此不饶人。
“玉京城没有事瞒得了我。”他突然说了这句莫名的话,让窈娘面容错愕。其中深意,她如今尚不明白。
待到平静的目光看着窈娘葱白手指,压得她骨节僵硬缓不过气来,才随着问道:“你与曾寂可是旧识?”
窈娘轻轻摇头:“妾不认得曾大人,不知三老爷为何如此问?”
沈谦搭在桌沿的手指轻轻打着圈:“曾修撰平日里待人接物不算热情,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对你施以援手。”
可她只觉得曾寂是温润如清风的男子,倒是难以想象还有沈谦说的那面。
见她秀眉微蹙,沈谦轻咳了声转了话题:“听说你那丫鬟离世了?”
“是,妾今日就是想去庄子上看望她才出的府。”
听她这般说,沈谦淡淡笑道:“你倒是实诚。”
“三老爷对妾好,对下人也好,妾自然不敢有负三老爷。”窈娘垂眸道,她这话自然是真心的,未曾进沈府前她曾因他位高权重而畏惧,且若非他做高官自己也不会成了妾跟着进来。
可如今她却觉得满府的人里,竟然只有这个高高在上的三老爷最是公允。
她的话在沈谦耳中却凭空生出了暧昧的意味,无端让他红了耳廓。
沈谦喝了口茶才缓缓道:“你这是实话?”
“是。”
即使屋里檀香浓郁,他依旧闻到了独属于窈娘身上的栀香,让人心神恍惚后。
夜幕将白昼最后的微光笼罩,桌上的烛火随风摇曳落在沈谦的眼底,窈娘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听得他平淡道:“我也不是对每个人都好。”
他这话的意思太过昭然若揭,又在这般古井无波的声色里让窈娘本该多想的心绪生生被掐住。
她甚至不敢多问一句越矩的话,只低着头沉默以答。
沈谦见她不回答自己的话,轻轻蹙眉又在看到那朵发簪时慢慢松开,劝自己她早晚都是他的人,不急于一时。
“夜深了,我就不留你了。”
听得他让自己离去,窈娘这才起身道:“那妾就先告辞了,三老爷早些歇息。”
在她的步子快到门边时,沈谦忽道:“你是希望我早些睡?还是希望我梦到你?”
窈娘听得这话心中震颤,只觉得双腿被定在原地,偏过头怔怔看着沈谦不语。她全然不知沈谦最是擅长察言观色,揣度人心,而那片刻的慌乱被他瞧在眼里。
她看着他轻轻一笑,只是如雪花融化般短暂,也如雪花好看。
“不过,我许久未曾梦到你了。”沈谦仿佛有些疑惑,问道:“你呢?”
窈娘心里既慌也乱,悄悄掐了掐手心稳住心神,道:“妾也许久不曾梦到了。”
话音刚落,却听他轻叹一声,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慢慢游离好似梦里他用手轻轻抚摸。她紧张的忘了呼吸,正当她不由自主颤栗时沈谦的目光却戛然而止挪到了窗外。
“想必你许久未曾弹琴了。”他随意问道。
柔暖的烛火照的他冷峻面容也多了分温润,许是侧脸对着她的缘故就连眉宇也敛了几分寒意。
“从庄里回来就不曾碰了。”
正好就是沈循回来起就未曾弹琴,沈谦淡笑道:“看来大郎在家中你就不弹琴了。”
窈娘垂眸咬唇不语,她生怕自己弹琴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见她噤声,沈谦不甚介意,道:“你做得对。”
不知怎的,听了他这样说,窈娘仿佛是得到了世上最公允的赞同,她眼里有了笑意这才行礼离去。
青松进门将屋内的香炉抱了出去,一时轻烟散尽,沈谦透过窗看着她提着灯笼的影子消失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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