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个特别死板的人,发现自己暂时解决不了或者解释不清楚的问题,就马上考虑后手。国宝说的没错,三台河子真是个不怎么祥和的地方,各种情况联系在一起,愈发让人不安。我放弃了再看看的念头,立即和晓宁他们返回了地面。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一路,回去的时候,张桥醒了,正狼吞虎咽的吃东西。我独自跑到他身边,问他昨天干嘛乱跑,导致我又遇见一个很头疼的问题。
“我没乱跑。”张桥懵懵懂懂的看着我:“真不是我自己跑的。”
张桥和我一样,同样遭遇了一些事情,昨天夜里,他本来是在解手,但脖子后面一紧,随即就失去知觉,等到再醒来,已经在车子上了。
我对晓宁还有艾国宝他们多少还能生出一些怀疑,但对张桥就不一样了,脑容量决定了一切,而且我们俩的关系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不会欺骗我。
“这个事儿,真要好好琢磨琢磨了。”我摸着下巴,开始想。想着就望向张桥,我记得在失去知觉前的一刻,一直有人在追问黑洞密码,但张桥呢?他有什么可值得追问的东西?
剩下的几个人开始做出发的准备,他们做事很有分寸,知道轻重,三台河子不管发生了什么,这都是次要目标,真正的目的地是在西海河。
一路上我都无法平静,国宝他们开始打盹了,只有我想着心事。事情果然如我之前所想,是必然的,一旦开始,乱七八糟的事就接二连三的出现,不好收拾。
当我抬起头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庞斌正暗中注视着我,这个大个子不怎么说话,一身彪悍之气,让人感觉很难交流,所以我一直没和他多说什么。我知道庞斌是个角色,本事应该不比国宝差,但这一刻,我从倒车镜里看到他的目光的时候,却打了个冷战。
很犀利的目光,像凝聚着无穷的能量,可以一眼看穿人的心。
不过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最后倒是他感觉有点不自在,反手丢给我一包东西:“吃吧,养足精神,真到了目的地,活动量很大,不吃饱了顶不住。”
离开三台河子之后,一切就都顺利了,车子疯跑也没有任何问题,这让人怀疑三台河子是个走霉运的地方。这里距离西海河还有大概十个小时的路程,晓宁逼迫我把之前交代的一些细节给复述了一遍,那是个险地,大意不得。
最终,真正的目的地展现在眼前了,西海河,它远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神秘,看上去就像大漠中无数个不起眼的角落一样。这里的地面建筑被摧毁的非常彻底,本来,地面上的建筑就是不重要的,核心是在地下。我们做了一下安排,司机得留守在上面,带着张桥这个包袱很吃力,不过也必须带着,寻找到彻底解决鬼影诅咒的机会不是很大,却仍要抱着希望。
西海河和孔雀河的地下工程有相似的地方,但规模不可同日而语,我们准备的很充分,带了双倍的干粮。赖叔给的那张图也非常明确,这里唯一一个比较松动的入口有标示。事实上,入口也是在被炸毁的废墟中产生的,相当曲折。
入口已经被沙子灌满了,沙子比土要难挖得多,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清理干净。据赖叔当年的经验,在没有真正进入核心地段的时候,一切都是比较安全的,只不过地势复杂,严防走迷。
我们进去的非常顺利,顺着曲折的入口部位钻进去之后,地势就明显倾斜了,这里不需要通风井,空间大的吓人,只要有几个隐藏的通风口,就可以保持一定的空气流通。其实,前面的路是什么样的,我不清楚,但是只要一跨入西海河,估计任何人都会不约而同的产生一个念头:西海河工程的意义是什么?目的是什么?耗费那么多的时间物资人力,为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在我目前的认知里,西海河跟孔雀河一样,工程的目的是在挖掘,挖掘东西,但绝对不是那些化石。
“我们的目的,是主体工程区,第一个,要防备那种行动敏捷的鬼影子,第二个,要防备诅咒的原载体。我们把具体的行动步骤再安排一下,中间要相互配合,只有配合默契,才能把危险化解到最小。”晓宁看了我一眼:“重申一遍,是把危险化解到最小,而不是没有危险。”
“晓宁同志,我插一句话。”我也看着他:“我们成功下到主体工程最深处的把握有多大?”
“没有把握。”晓宁考虑了一下,郑重的回答道。
“其实你完全可以换个委婉点的方式把这个坏消息告诉我嘛,这样多少心理上还有个安慰,你直言不讳的,让人心里好没底。思想工作要讲究方式,相同的一句话,以不同的方式说出来,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套用明月的一句话,一个一百公斤的胖子,你非要说人家体重0.1吨,你不挨打谁挨打?”
“没办法,是你自己要来。”晓宁歪着头,表情似笑非笑:“有人逼你吗?”
“这个……”
“走吧,记得我的话,相互配合要默契,真要遇乱的话,不能慌张。”
我们一边说一边走,走了不久,晓宁就在旁边的废墟上寻找着什么,接着他对我招了下手,让我过去。我看到在废墟的一大块混凝土上,被人用刀子之类的硬物划出一个很显眼的对号。
“这就是当年的标记。”
我蹲下去,慢慢伸手抚摸着这块混凝土,标记是我爸爸留下来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它还像刚刚刻上去的一样。我闭上眼睛,仿佛可以看到年轻的父亲一路留下标记,一路朝着深处走去。
我和他,在时光的交错和巧合中,走到了同一条路上。
有路线图,还有现成的标记,这条路绝对走不错,而且也和赖叔说的一样,相当安全,沿途的一切都被舍弃了,已经成为废墟,该弄走的东西肯定一点不剩,没有探索的价值,我们直奔主体工程而去。
任何讲述都是片面而且模糊的,只有亲眼目睹到的时候,才最真实,最直观。我知道西海河地下主体工程是个庞然大物,但真正站在它面前的时候,心灵再一次被震撼了,这是用人力硬生生挖出的一个坑,可能是成千上万人连续不停的作业了若干时间才构造出来的。它整体像一个深埋在底层中的圆形的桶,深不见底,光线照下去就被黑暗吞没了。在这个圆桶的四壁上,到处都是未被完全破坏掉的痕迹,长长的梯子,成束成束粗大的电缆,停在半空的升降机,钢铁结构的平台……
人类造就了很多奇迹,尤其是在大工业时代,可以用物质堆砌出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从巨型军舰到摩天大楼,但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像这里一样,庞大,神秘,而且充斥着一种诡异的气息。
梯子很结实,部队造出来的东西都是靠得住的,不过我们每个人还是扣上了保险绳。在这一瞬间,望着下方无尽的黑暗,我多希望能猛然看到一束亮光,看到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的父亲,那不仅仅是一种亲情上的渴望,还有心里的疑惑,可能只有我的父亲能解开那么多如死扣一般的秘密。
艾国宝打头阵,晓宁带着张桥,庞斌带着我,都跟在后面,张桥有一点恐高,踩上梯子就犯怂了,哼哼唧唧的磨蹭,硬被拽了下去。工程内的钢铁平台一个连着一个,上下相隔大概三十米就会出现,这是很好的落脚地。我们走的很从容,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争抢时间。
大家的防备意识都很高,神经时刻紧绷着,但情况一直很顺利,人就放松了一点。我们慢慢的下去了四个平台,到第五个平台的时候,张桥大喘着气,死活不走了,要休息休息。几个人在平台上坐了,打算稍稍休息一会儿,气氛毕竟还是紧张,没人闲聊。
我喝了几口水,拍掉两手铁锈,国宝和庞斌在整理燃料还有喷枪,遇见原载体的时候能用得上。我也帮不上忙,就想让自己彻底放松一下,伸了个懒腰一扭头,我看到晓宁独自坐在一个角落里,低头用纸笔画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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