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家有子,名曰蔡凌,天赋异禀,专于陶瓷器。
其父早逝,母子相依为命。
其母生有脑疾,阴雨天气做是磨人。
寻遍镇中,乃至方圆百里大夫,却无从下手。
得城中贵人来寻,知其手艺精湛,令其造云龙烟青瓷,事成后诺其母进城寻医。
天不负人愿,蔡凌一凭天赋,二凭努力,遂成青瓷,得贵人欢心......至此之后,母子离去,街坊四邻只道他们母子苦尽甘来......】
啪!
合上道途,顾宁安将其收入袖中,看向了一旁舒展着身子的草精,笑问道:“你跟我们出来的日子也不短了,可有不习惯的地方?”
草精在面对顾宁安的时候,还是相当正经的,听见对方这么问,它也是一本正经的回应道:“不习惯的地方倒是没有。”
“毕竟我开智以来,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寻个地方扎根睡觉。”
“跟着先生和白子这么一道走,倒也挺有趣的。”
“尤其是这白子,逗白子好玩。”
闻言,顾宁安轻笑一声:“想来柳君也是恨铁不成钢,你如此潜力无穷,却不好修行,便也就将你丢给我们,来磨磨性子了。”
草精道:“顾先生,我这本事是好,天赋是高,但修行到最后,也顶多就跟我那二大爷一般。”
“待寿数到了尽头的那一日,龟缩于鬼集之中,不能再出来......”
“这般日子,我不想过,我宁愿在这广阔天地下睡过去......”
顾宁安笑道:“可你未曾想过,修为愈高,能睡得日子就越长久吗?”
草精歪了歪草条:“先生,修行可累了......我虽然吃什么就有什么的特性,但不代表我是吃了就能长修为啊......”
“与其累上百年,甚至千年,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修......那样这一辈子也算是舒舒服服了......”
“倒是先生,明明有着慑住我二大爷那般大妖的本事,却整日将自己弄得跟个凡人似的做甚?”
顾宁安笑着摇了摇头:“我本就是凡人......再者说,我何时威慑柳君了?”
“嗨,我不了解您,还能不了解那老家伙?”草精甩了甩草条,笑道:“柳君二字,可是当年镇压了一个时代的......”
“虽说我没见过那个时代,但从二大爷邻居的口述之中,也可窥出一些端倪......”
“反正啊,我二大爷不是善茬,若非您足够强悍,他是不会把我交到您手里的。”
“我不了解您,但总了解这老家伙......”
“哈哈~”顾宁安轻笑一声:“你平日里没个正形,想得倒是挺多,挺透彻。”
草精挥了挥草条:“嗨,我是懒得去想,又不是蠢。”
吱吖~
木门合叶转动的声音打断了草精的话。
在院中等了许久的一人一草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神色木讷的时雨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在关上了房门之后,便取出了一应制陶器具。
“好家伙,果然他娘的有鬼!”
“可我咋瞧不见呢?”
“很厉害?”
草精在说话的同时,身形膨胀了些许,细长的草条化作了一柄柄倒勾,于月色下显得异常锋利。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当着老子的面,敢附身我家白子!”
“顾先生,且让我去会会他!”
“你给我掠阵!”
说时迟那时快,草精根部一甩,整株草都飞了起来。
结果还没飞到半人高,就被顾宁安给抓到了手中:“等等,附在时雨身上的,非鬼祟精怪......”
草精道:“那是什么?”
“容我看看。”顾宁安压了压手,就把草精松开。
不远处,时雨转动车盘,陶泥在他的手中不断变换成各种形状后,又是化作了一樽陶瓶状。
待他将陶瓶的形状拉出后,便又是取来一簇干柴,点燃之后,小心翼翼的围绕着尚极软陶瓶,用焰尖燎烤了一番。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这般燎烤的动作才停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那摆在车盘上的陶瓶也显得没有那么湿润了,其外表看上去也硬了不少。
拿起刻刀,将瓶周修刻圆润后,时雨便于瓶身上篆刻起来。
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云龙的轮廓逐渐在陶瓶上显现。
顾宁安和草精来到了时雨身后,静看其雕出了什么。
只见,那瓶身之上龙头高昂,须发飞扬,龙眼炯炯有神,似乎正穿透时空的界限,与天上的明月遥相呼应;龙身蜿蜒,云雾缭绕,时而隐匿于云雾之中,时而破云而出,展现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气势。
每一片鳞甲,每一缕云雾,都被他以细腻的刀工刻画得栩栩如生,仿佛真的有一条神龙正欲破瓶而出,翱翔于九天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的最后一刀落下,时雨轻轻起身后退几步,凝视着自己的陶瓶。
月光下的云龙图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又超脱其外,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云龙翱翔,栩栩如生,难怪能被所谓贵人给看上。”顾宁安刚一说完,这边草精就是接话道:“顾先生,这附在时雨身上的到底是什么?”
“若是这云龙烟青瓷,只有董婆婆所说的蔡家小子能做出来,那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死了?”
顾宁安顿了顿道:“暂不可下定论......因为,这看似是鬼怪附身,其实则是魇在搞鬼。”
草精疑惑道:“魇?”
“嗯。”顾宁安颔首道:“其无意识无灵,便只会重复生前所做之事,无阴气,无怨力,伤不得人。”
“换句话说,此魇跟执念很接近,但又有些不同之处。”
“总而言之,时雨如今所做的,便是那蔡凌住在这时每晚所做之事。”
草精抬头看了看月亮,惊叹道:“亥时至寅时一刻,皆在做这瓶子!不会日日如此吧?”
顾宁安应道:“若非日日如此,恐怕难以在走后,还能留下这魇来。”
草精感叹道:“有如此毅力者,草爷我佩服啊!”
哐啷!
时雨一个转身,朝着院门走去的时候,撞倒了板凳。
草精刚要问是不是该弄醒他,顾宁安便是招手道:“走吧,看看他要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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