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数学研究所在人工智能的监控下开始考试的时候，另一场会议正在学校的行政楼举办。
会议由主抓科研的左校长主持。
书记跟校长虽然没出面，但都专门强调过这次会议的重要性。
加上这次会议几乎囊括了校内几乎所有的重点实验室一把手，即便没来参加，大概都是因为去出差了，委派来的也都是二级单位里有头有脸的二把手，足可见规格之高。
虽然这是上任之后第一次主持会议，还有好几位院士参会，不过左诚征也没有露怯。
跟学校其他副校长不同，左诚征是从部位调下来的，会议中一大半人其实在京城开会时候都见过面，说起来也都算是老熟人了。
“好了，人都到齐了，会议开始。大家都是熟人，这次我下来也是要做事的，多的废话我就不说了。大家面前有一份材料，看过之后，咱们再谈。”
左诚征言简意赅的说完，便拿起了桌前的茶杯开始品茶。
其他人也早早的拿起了准备好的资料开始阅读。
很快会议室内只剩下喝茶跟翻页的声音。
趁着其他人将注意力放在材料上的空挡，左诚征则抬眼默默的观察着其他人的表情。
有人沉思不语，有人看到一半已经喜上眉梢，当然也有人就认真的看着……
十分钟过去，看到大多数人已经合拢了文件，开始交换意见，左诚征这才干咳了两声，开口说道：“咳咳，好了，大家应该都看完了。有什么意见，现在可以集体讨论了。不要搞小动作嘛，这个项目做不做？如果做的话，怎么做？有什么疑虑，现在都可以提出来，集体讨论。”
话音刚落，就有人开口问道：“左校长，这种大型海底无人集群技术是不是过于冒进了一点？咱就说如果做的话，我们现在正在做大型水下无人智能航行器项目是不是要被砍掉了？”
左诚征抬头看向提问者。
学校航海工程团队的领军者之一罗本源教授。
八年前华夏第一型50公斤级水下无人智能航行器就是由罗教授的团队设计并研发成功的。
这也是之前就意料之中的疑问，左诚征微微一笑，解释道：“罗教授不用担心这个，大家刚刚看到的项目计划正在考虑是否被纳入国家863计划单独立项，跟深海潜水器技术与装备项目并列。
深海潜水器技术与装备跟这个深海集群新项目之间重合部分的所有子项目不会合并，但会进行技术信息共享。换句话说，你们团队的研究成果的确将可能被用到深海集群项目中，但也可能不被采纳，由项目总设计师决定。”
这番话说的很明白了，团队的经费暂时不会被砍。
但在座的可没有傻子，当然知道如果他们正在自研的这种水下无人智能航行器深海集群项目设计师看不中的话，依然要为深海集群项目重新设计一套水下无人航行器，那么两边的子项目依然是重合了。
所以即便暂时不砍掉这個项目，那么两边也成了竞争了关系，最终大概率还是会砍掉一个，或者转向别的用处。至于已经研究的成果则会完全归属另一边。
研发资金是有定数的，这边多了，另一边自然便少了。
所以听完左诚征的解释，罗正源并没有松一口气，而是继续问道：“我明白了，左校长。首先，我坦然承认，的确是有为自家项目说话的意思。但同时我觉得我的意见也是很中肯的。
我不知道提出这个深海水下集群系统的总设计师是谁，但这个概念无疑是太过超前了。多模态信息感知，西林工大也在做。电子信息学院的空基信息感知与融合全国重点实验室同样有类似项目。
但据我所知，现在做空基多模态信息感知都有诸如特征融合、异构数据对齐、标签噪音不一致性、可解释性等等许多问题还亟待解决。如果放到水下更极端环境条件，问题就更多了。
咱就说最基本的，水下的感知、导航，信息传输，可都比空基要复杂很多倍。还要具备长时间待机能力的动力系统，对抗长时间海水侵蚀的抗腐蚀材料，更别提还是集群了。所以把这个项目直接列为863计划总纲，是不是过分乐观了？”
耐心听完罗本源的问题，左诚征笑了笑，看向其他人说道：“罗教授的问题，大家都听到了。有没有想帮我回答罗教授的？”
没人吭声，也没人举手。
倒不是说没人想要跟罗本源辩上一通。
主要是现在信息还太少了，就是一份项目书。以及需要达成的目标。
里面包含的项目给谁做？或者说申请需要哪些资质，都还没提，这个时候当然没人去愿意去跟罗本源辩论。
更别提罗本源说的也没错。
哪怕做空中无人机集群，多模态信息感知也有一堆的难点还没解决。不止西林工大，全国多个实验室都在做相关的研究。暂时也没听说谁家给出了更领先的全套技术解决方案。
这时候的争论简直毫无意义。
好在院士跟教授们的反应本就在左诚征的意料之中。
于是又继续说道：“那如果我说这个项目将由gf部跟科技部共同出资，而且根据项目总工的要求，整个项目全部交给咱们西林工大来做。并同意我们再筹建一个国家级深海集群无人系统跟耐海水腐蚀材料工程研究中心呢？”
这句话让刚刚还因为罗本源的发言而略显沉闷的会议现场瞬间炸开了。
“什么？全部交给我们学校来做？所有实验室都有份儿？”
“这位总工是谁啊？这面子可大破天了。”
“全国真没有第二家？这螃蟹我看能吃。”
“左校长，没跟我们开玩笑吧？这么大一个项目全部由我们来做？这得投资多少？”
“就是，我怎么也觉得这像是开玩笑一样？都没人提出申请，直接馅饼砸头上了？哪有这种好事？”
……
“好了，大家先冷静下，不止如此，如果这个项目在计划时间内成功的话，所有参与的实验室都另有奖励。原本的国重实验室将能拿到不少于两项相关国家重点研究课题，非国重实验室直接获得国重实验室评选资格。
另外项目中所有涉及到的专利发明项目，不但有额外的奖励，而且团队全部进入国家级科研奖项通道。在该项目中有重大或突出贡献的个人，由科学院主席团成员共同推荐进入国家工程院担任院士。
如果已经是院士的贡献者，破格授予当年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
左诚征继续往外抛着大饼，压根不考虑会议现场许多人已经上了年纪，会不会消化不良。
不过把这些诱饵都抛出来后，会议室内气氛反而冷静了下来。
众人开始面面相觑。
什么叫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就是了！
西林工大本就承接过不少大型国家项目，但从没有任何一个项目是这么玩的。
不少已经重新拿起了刚刚的材料再次阅读，因为都已经品咂出了左诚征这番话的潜台词——计划时间内得把任务完成咯……
换句话说，那位还不知道是谁的总工，设计的规划书能把这份好处都放到西林工大是有限定条件的。
如果能在计划时间内完成项目奖励如此之重，那万一无法完成完全没有惩罚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真有这么好的事，他们自己心里都过不去。
“不用找了，三年计划！项目总设计师说了，他认为三年内凭借西林工大的整体科研实力完全可以让项目落地，并通过双部委的审核。不过上面也没完全听他的，所以才有了这次会议，问问大家的意见。
如果你们有把握能在三年内把这个项目做出来，我刚才说的那些保证百分之百实现。大家可以把我这句话录下来，哪条实现不了，到时候直接来打我脸。但如果做不出来，呵呵……”
左诚征笑了笑，然后意味深长的说道：“总之，这个项目是要立军令状的。”
这番话反而让会议室内所有人都心安了些。
都已经过了爱幻想的年纪，很清楚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不会凭空砸到他们头上。有得有失才是人生常态，哪可能被左诚征几句话说得昏了头脑？
但同时胃口也被这位左校长吊到了顶点。
“老左，别废话了，干脆说吧，这位总工是谁？跟咱们西林工大又有什么渊源？”
一直没开口的陆明玥说话了。
作为西林工大新晋升的一批院士，虽然陆明玥年纪并不算大，才年过五十，但正值壮年，正是出成果的时候，话语权自然很强。
“既然陆院士开口了，那我也不瞒大家了。你们看到的计划书是数学院的乔泽教授给的。你们有没有自信我不知道，但乔教授是很自信的。总之上面给的评价是，乔教授是信心十足啊。”
说到这里，左诚征顿了顿，给足了会议室内所有人消化这些信息的时间后才继续道：“不过也正因为乔教授太有信心了，所以上面已经决定上马这个项目。至于是不是按照他的要求整个项目由我们西林工大内部消化，就要看大家的了。”
会议室内安静了片刻后，又逐渐热闹起来。
“果然，我刚才就猜到了。还能有谁这么大手笔，我就说嘛，咱们也不能只看着数学院吃肉，徐大江那小子我早看着不顺眼了，这下也该轮到我们喝点汤了。”
“等等，郑教授，咱们还是先别高兴得太早，这汤有没有毒还不知道呢？咱就说你们实验室真有信心解决深海下水下航行器动力持续性问题？”
“哎，罗教授，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不是还有三年时间吗？我觉得把乔教授心里是有数的，肯定不会无的放矢，说不定他已经有计划了呢？”
“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搞数学我承认乔泽很厉害，但这些数学家的哪个不是理想化人格？别说乔泽这种年轻人了，哪怕是几十岁的老人，几个人接触过正儿八经的工程任务？他会知道想法落地有多难？”
“老罗，你要这么说就有失偏颇了。伱要说别的数学家是这样我认可，但你要说乔教授那就真的有失偏颇了。他还是有过工程落地经验的，群智项目就是他主导的嘛。说起来我们计算机学院还为这事闹腾过一阵呢。”
“强词夺理，外行都说不出这种话来！什么时候软件工程跟机械工程能放一起讨论了？”
“罗教授，你要这么说我就有话讲了。咋？看不起我们搞软件的？你们的项目还是我们设计的算法吧？”
“我什么时候说看不起了？”
“好了，好了，别争了。”
大概是不忍心看着罗本源一个人舌战群儒，左诚征出言叫停了几个人的论战。
现在除了几位院士还没发表意见，其他人的意见他已经心里有数了。
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院士们肯定有顾虑，但其他人只要想着往上再动动，碰到这么个机会，肯定是拼了命也想要搏一把的。
不是每个人都是李建高，能有那么好命，都堪称传奇了。
出趟门开个会，就能捡回来一个逆天的学生，还硬是要被学生给推上人生巅峰，这是真没办法找人说理。
刚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左诚征一时间都分不清到底是乔泽还是李建高拿到的是主角模版。
二十一世纪都过了五分之一多，竟然还能搞出这种事，更可怕的是，还是把一切都摆在明面上，说是传奇也不为过。
“吵的也差不多了，你们这样争到明年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样吧，请各个实验室、研究中心主要负责人发表意见，不管是支持还是反对把理由说清楚，留下会议记录，最后举手表决。”
说完，左长征目光落到了坐自己左手边第一位的郝长青院士身上，开口道：“嗯，郝院士，要不就从您开始吧？”
作为会议中资历最老的院士，同时还是国家973计划项目首席科学家之一，这位会议中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大佬态度的确尤其重要。
“哦，我支持。至于理由嘛，前段时间去京城跟老钱聊了很久，我们都觉得让年轻人试试错不是什么大事，有人在旁边看着，不给国家造成重大损失就行嘛。
而且老钱有句话我觉得挺对，他说虽然没见过乔泽，但他认为这小子有成功的经验。你们看，一个外人都能这么看好我们的年轻人科学家，我们更没道理不看好了。我说完了。”
不紧不慢的关上面前的麦克风，郝长青抬头朝着罗本源的方向看了眼，露出一个带着一丝歉意的笑容，随后便收回目光，靠在了椅子上。
罗本源听到这番话，又看到了郝长青的目光，长长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结果已经没什么悬念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当所有人发表完意见，反对的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两人持保留意见，其他全部旗帜鲜明的选择了同意。
倒是显得他有私心了。
“好了，结果出来了。接下来这次会议形成的决议会上报，两、三个工作日就会有结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能通过的。大家可以提前做些准备。就这样，散会。”
拿到结果的左诚征干脆利落的结束了会议。
……
就在学校这些大佬们还在开会的时候，苏立行已经在西林高新区管理委员会领导的陪同下，寻找适合建厂的地块了。
前天他接到乔泽的电话后，晚上可耻的失眠了。
苏立行是真没想到一大把年纪了，竟然突然有了如此牛逼的女婿。
直接导致他一会忐忑，一会兴奋的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
天都快亮了才眯了一小会，还做了个梦，梦中他坐在一艘大船上，亲眼看到一座大岛满满的沉沦，直到被海水淹没。然而没等他开心，大浪的余波直接扑来，把他给拍醒了。
醒来之后，苏立行爬起来冲了个澡，突然就想通了。
他都快五十的人了，再不疯一把，真就老了。
更别提他现在还真有那个底气疯。
哪怕把西林立橙给败光了，之前临海立橙攒下来的存款也能让一大家子人两辈子不愁吃穿。
更别提他那个准女婿比他还能折腾，哪怕他们两个真都排着队进去了，以后他闺女肯定也饿不着。
不对他到时候可以把事儿都揽自己身上，以乔泽的能力，想必上头也会顺水推舟，让这家伙继续在外头做贡献吧？
所以还怕啥？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苏立行反而怕乔泽后悔了，当天就开始让人四处联系，打听开厂的事宜，更是直接跟高新区管委会联系上了，约好了第二天下午就过去考察。
苏立行打算赶紧把地圈起来，把厂房建起来再说。
这样即便乔泽打退堂鼓，也得考虑沉没成本。
所以此时他正坐在车上，意气风发的指着车窗外路过的一块已经平整好的土地，说道：“这块地我看就不错，应该有个一百多亩地吧？”
“不好意思，苏总，刚刚在规划局看得不是这块地，这块地已经规划出去了。咱们要去的是还要往东三公里左右的那块地，其实也那边很不错。三通工作都已经做完了。”旁边的管委会主任连忙解释道。
昨天苏立行打来电话后，这位袁主任专门便把西林立橙的资料查了一遍。
然后便确定了这的确是大客户。毕竟有为集团都在公司占了股份，大股东还是在西林响当当的那个名字。
虽然高新区已经算是郊区了，但一月份那场国际报告会依然让他们捏了一把汗。
万一那些老外想来工业区看看呢？
这种能让整个城市都动起来的人，能量可想而知。
这也是他今天亲自接待的原因。
苏立行疑惑道：“已经规划出去了？我看这也没动工的迹象啊？”
“苏老板没搞过工厂吧？是这样的，一些大厂都需要预留地，市场环境好的话，会随时都要利用起来。你也可以理解为分期投入嘛，这块地就是旁边那个厂的。本来去年就要动工的，这不是最近市场不太好嘛。”
齐主任笑着解释道。
“这样啊，又涨知识了。”
苏立行点了点头，不在吭声三公里很快过去。
当终于到了地头，苏立行只下车看了一眼，便觉得不太满意，已经偏离了主干道近一公里，而且地形不太平整，也不太规则：“没别的地方了吗？我这边有个重要项目，马上就要动工，不能再想想办法？”
“如果这块地您都看不上的话，其他还真不好说了。主要是您要这么大一块地，而且还要已经做好三通跟平整的……哎，虽然地没有，但如果您要是着急的话，倒闭的厂子您接不接？
那个地方更好，就在大路边上，旁边三公里就是物流园。厂区占地大概一百五十亩，建有六座厂房，其中还有一座是无尘车间，两座仓库跟两栋办公楼，而且都是前年新建的。设备基本上已经处理完了，就是厂房空再那里，要不要去看看？”
“走！”苏立行兴致勃勃道。
……
很快车调了头，窗外也变得热闹起来。
大概十多分钟后，车子直接驶入了一处建设好的厂区，齐主任陪着苏立行在厂区内折腾了整整三个小时，厂区内每栋建筑都转了一圈后，这才回到了车子停的办公楼前。
“苏总觉得怎么样？”
“还真挺不错的，这之前是做什么的？”
“别提了，生产无纺布的，算是盲目扩张的典型了。”
“哦。”苏立行转头问道：“这要多少钱？”
“上次这里的老板跟我说，他开价是1.2个亿。钱到还在其次，关键是厂子开在这边的话，环评可能要麻烦些，您好像说是厂子是要生产特殊材料吧？如果涉及到化工产业，不一定能通过审核。”
“哦……你先等我打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
“知道了，等我看看，马上回你。”
挂了电话，乔泽按照刚才苏立行给的信息通过卫星图片扫了一眼，又大概计算了一番后，便直接给苏立行回了消息。
“买。”
……
看着乔泽发来的消息，苏立行都愣住了。
这么干脆的？
1.2亿的大宗支出，决策速度甚至比普通人买辆十二万的车还快？
一时间苏立行都不知道到底是他想赶紧把乔泽绑上战车，还是乔泽架着他往前奔了……
“但齐主任问化工产业要经过环保审核，让我们最好先确定，是否会造成污染。”
“买。”
好吧，看着乔泽回的飞快的消息，苏立行决定不折腾了。
当然直接买是不可能的……
“齐主任，我这边的确有意向，不过1.2亿肯定是不可能的，要不把负责这边的负责人约出来聊聊？”
“行，我这就帮您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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