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长高了些?一米八该有了,啧,白猿桩真是好东西!”
铜镜里,是一张略带稚气的脸,不算俊美可也周正,眼神有神,嘴边有着淡淡的青黑。
满意的点点头,黎渊神清气爽的出了门,外屋里桌子上,有着一碗米粥,两个馒头,一碟小菜和几个鸡蛋。
“人呢,哪去了?”
足足三天,黎渊都没怎么瞧见孙胖子,早晚两顿饭倒是一顿不少。
第四天一大早,黎渊推开房门,才看到了似乎有几分消瘦的孙豪。
“那天怎么打的,之后就怎么打!”
孙胖子推门而出,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也有些复杂:“别,别藏拙。”
“多谢掌,孙兄提点。”
黎渊抱拳,有些担心:“你这三天……”
“我没事,只是……”
孙胖子哼哧了两声,一脸烦躁的摆摆手:
“快走吧,天不早了!”
黎渊走后带上了门,屋里,孙豪闷闷的坐下,着实有些心塞。
他倒也不是个善妒之人,这些年也不是没见过根骨好,天赋好的学徒,可这小子的天赋未免也太好了。
“老子当年学了三年,也没他第一次上手纯熟啊……”
越想越郁闷的孙胖子伸手将角落里的锤子提起,调整呼吸站起了白猿桩,咬牙切齿:
“我还就不信了!”
……
“天才,出类拔萃,但这个度,也得把握一下……”
出了门,黎渊反思。
那天他很克制,只是小露了一手就刺激到了孙胖子,这个度,就刚刚好。
若是全力施展……
“内院学徒是可以搬出去住的,只要有银子,没人会管,但……”
揉了揉眉心,黎渊叹息,还是穷。
他手里还有七八两碎银,租个小院倒也够,但这是他留着药膳补身的,至于那几颗珍珠,却着实不好出手。
这几天他虽然没出门,但他死当银票的稀罕事,可是早就传遍了高柳县,有鼻子有眼的。
“黎师兄。”
白色大氅,六合黑靴,黎渊一回头,就瞧见了王功,他的身边立着个面容清秀的少女,那是赵头领的小女儿赵小铭。
“原来是王师兄。”
黎渊拱手。
他们虽然是同一批加入内院的,但也没什么交集,王功、赵小铭等人的小圈子,只有牛贵勉强融了进去。
一批的路忠、都云等人就怎么都蹭不进去。
“黎师兄是要去内院吗?正好一起。”
王功微笑着走来,赵小铭好奇的打量着。
这几天,内外院里,黎渊俨然是触手可热的人物,
内院第一,四个多月就将披风锤法练到小成级的天才,锻造房管事张贲的徒弟……
“王师兄这是?”
黎渊微微皱眉,不冷不热。
拜师后,老张头可没少和他说起锻兵铺里的事,秦熊不但是三掌柜王定的人,更是后者最得力的弟子。
“年后初三是‘千眼菩萨’诞辰,我们几个陪着母亲去上香,昨天刚回,却是没能参加黎师兄的拜师宴……”
王功也不在意黎渊的冷淡,微笑伸手取出一个瓷瓶:
“这枚‘蕴血丹’是四季草堂的宝药,且当是在下的随礼。”
蕴血丹?
黎渊微微眯眼:
“王师兄这礼随的也太重了……”
四季草堂他没去过,
但这丹药他却听说过,一瓶六枚,得二哥半年的月钱,素来只在内城售卖。
“这有什么……”
王功淡淡一笑,正想说什么,黎渊已伸手将那瓷瓶拿了过来:
“这般重的礼,想必是送给我师傅他老人家的?王师兄既是要去内院,那在下就帮你送过去……”
“呃……”
王功稍稍错愕,方才再度挤出微笑:
“这,黎师兄不去内院吗?”
“左右也不远。”
掂了掂这瓶丹药,黎渊拱手告辞,也不在意身后脸上没了笑容的王功。
“一瓶蕴血丹,你就这么送他了?”
赵小铭轻笑:“王公子可真大气!”
“……到底是个破落户!”
王功脸上有些挂不住,拂袖离去。
他这次归来,从父亲口中几次听到黎渊的名字,这才临时起意想尝试拉拢的。
谁料……
……
“毛都没长齐,也来试探你家道爷?”
将丹药揣进怀里,黎渊心里冷哼,拜了师之后,他才知道那三掌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考核那天,要不是他展露出天赋引来那两位掌柜的注意,就算是压过牛贵,也别想入内院。
甚至可能被那老梆子派到秦熊手底下……
“蕴血丹?”
打铁声与热浪滚滚,锻造房里,张贲将药丸倒出来,挨个用指甲扣下些药粉弹入嘴里尝了尝:
“嗯,药没问题,是四季草堂卖的,那小家伙倒是舍得,这一瓶得小五两银子了!”
“您这是?”
黎渊愣了下。
“丹药不能乱吃,就算是亲自从大药铺子里买来的都得小心,遑论过了其他人的手?”
张贲告诫着徒弟:
“内院弟子少不了出门,你千万得记着!不止是丹药,就算是水和干粮,也不能乱吃!”
“弟子记下了!”
黎渊记在心里。
他前世也跑过几年江湖,对于这些老前辈们的经验之谈当然很看重,这些经验背后,说不定就带着血。
“嗯,你记着就好。”
对自己这个徒弟,张贲还是较为放心的,将瓷瓶丢回给他:
“一瓶蕴血丹而已,他敢给,你要就是,老头子没什么能耐,但这点东西,还是受得起的!”
“那就托您的福了!”
黎渊更没什么负担,笑呵呵的塞进怀里。
“行了,老唐不是说要考教你?那你就早点去,今天的一千锤就给你免了!”
张贲大手一挥。
对于这个弟子的进度,他还是很满意的,除了最早那几天损耗大一些之外,这几天的进步让他都有些瞠目。
“可不能免,弟子可就靠这个买药呢!”
黎渊连连摇头。
身为锻造房主事的弟子,自然是有好处的,他每炼两千斤熟铁,可是有半两银子拿的。
这是锻造房里的师傅们才有的待遇,也是他目前唯一的进项了。
“随你!”
张贲不耐烦的摆摆手。
……
呼!
呼!
还没到内院,黎渊已经听到了破空声。
院前的演武场上,牛贵、王功、路忠等新入内院的学徒们提锤站桩,学习打法,老学徒们则三三两两的在一旁或对练,或打熬力气。
场外,岳云晋背着手,面无表情。
新学徒的打法,都是他在传授。
考核之后根本没露过面的唐铜今天也出来了,端坐在太师椅上,眯着眼,不知是在观看,还是打盹。
黎渊放缓脚步,打量着新老学徒们。
“王功、赵小铭,还有那几个内城来的富家子弟的血气都超过精通级了,锤法也就入门水平,吃药堆起来的。”
黎渊看了几眼就对‘同窗’们没什么兴趣了。
倒是那些老学徒里很有几个了得的,一招一式皆有章法,血气加持,声势不小,显然是已有小成。
“除了岳云晋之外,没有一个大成的?或许还有,但至多不过一两个……”
黎渊心中有了数。
有着圆满级披风锤法的加持,看人演练他就能推测出其人的进度,但没练的,他自然也瞧不出来。
至于唐铜……
“卧如病虎,比秦熊还要厉害的多吧?”
黎渊心里嘀咕了一声,居然真就听到了秦熊中气十足的声音:
“黎渊!”
唰!
看似打盹的唐铜突然睁开眼,锐利十足,似如苍鹰:
“不知是哪位朋友,来了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某家于真,蛰龙捉刀人。”
内院外传来笑声,一消瘦青年跨步而入:“因故而来,一时忘了礼数,还望唐兄勿怪!”
“于真!”
唐铜长身而起,面色微沉:
“捉刀人不去抓朝廷要犯,来我锻兵铺干什么?”
“捉刀人!”
黎渊回头一瞥,眼皮不由一跳。
那青年约莫二十八九岁的模样,腰胯长刀,他的肤色暗黄,满脸风霜,衣衫不整,很有些落魄。
可任谁看到他,都绝不敢轻视分毫。
此时年关刚过,寒气未降,此人却只穿着单衣,内是贴身短打!
而此刻,在秦熊的点指之下,这位捉刀人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于某此来,只想寻这位小兄弟问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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