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牙警惕性高,当即一滚,掐住连城脖子,带她连翻退到死角,后背紧贴墙,枪口顶压连城后脑,拖她严实挡在面前,
“别动——”
“别动——”
两道声音同时落地,破窗而入的特警比石大牙声线冷越,却多尾音,发了颤。
连城瞪大眼。
男人身上装备齐全,战术帽,口罩,黑色行动服遮蔽健阔的体型,手上也有枪。
黑洞洞枪口稳朝她,黑浓浓鹰一样锐利的眉眼,在枪口后看着她。
仿佛平地掀海啸,狂风撕天幕,时间、空间,倏忽倒退回巷道。
太阳有了下山的征兆,他来晚了。
萧达被擒住,石大牙击穿一个保镖的腿,鲜血流淌到她脚边,铁锈腥,枪口焦糊硝烟,被风裹着熏红了这片屋顶的天际线。
石大牙揪住她后衣领,圆形冰冷的东西顶住她太阳穴,深深凹陷进皮肤。
硝烟烙在她头骨上了。
冯时恩只能束手就擒,剩余保镖在不远处僵持。
绑匪过来请示,“牙哥,这些人咋个办,按说好的反抗就崩嘛?”
石大牙拖着她上车,“省点枪子,这娘们跑一回,警察快来了,木得时间,少得浪费,上车,撞过去。”
冯时恩和萧达站位最近,石大牙枪口松懈这一刻,同时跳起反击。
冯时恩正面吸引注意力,萧达右侧突袭,匕首圈住石大牙脖子,连城耳边听到子弹音速的风啸,来自同伙回拢的东面。
同一时间,石大牙后仰,倒进车内,匕首子弹落空。
电光火石,连城瞥见巷角,橘红的天色灿亮,男人的轮廓从光怪陆离中脱出,巷道像冬日乍破的冰面,狂涌,破裂,塌陷,同伙转身对他,他一往无前对同伙。
枪声缭乱,石大牙关上车门阻挡,又挟持她从另一侧下车。
连城看不到,也无法形容。
死亡悬于枪口那刻,命运浅薄如纸,火花闪耀每一声赌博,衬得过往阴谋狡诈,全是暗地无声的稳妥。
她被拽着,踉跄过迂回交错的巷道。
纷乱四起的脚步声,不可逾越的生与死,窥见天光时总窥见他。
惊心动魄,凄惶迷离,刻骨铭心,全揉碎了涂抹这天傍晚,沉没在猩红黄昏和冰冷眼底,漂浮着。
“放我走。”石大牙拨枪栓,撞针颤动连城头皮。“不然,我打死她。”
连城起了颤索。
梁朝肃眉眼肃杀,密密结结的血丝锈红他眼睑,余光纳入另一边,最后两个同伙,被同样破窗而入的特警击毙。
四五把枪,口袋式笼向石大牙。
他望连城,眼神紧紧罩住她,“内地警方已经成功逮捕你的同伙,林娴姿被解救。你在香江的内应不会再帮你,反而要灭口。你逃出去,是自找死路。”
石大牙哆嗦比连城重,“是不是自找死路,不用你管,但你不放我走,是给她找死路。”
梁朝肃语调坚硬,“你挟持她,是幕后主使想翻盘,现在翻盘成空,你任务没必要了,飞虎队是我用人情申请,在眼下,她身份没我重,挟持她不如挟持我。”
“放屁。”石大牙狞笑,“老子不是猪,你会枪,有身手,人质当然是女的最好。”
梁朝肃耳机里电流声滋啦一下,负责人凝重,“还是没有设计角度,不如先让他下楼。”
石大牙听不见耳机响动,却算得出警方绝对会退步。
“全都退出去,退出别墅范围,我这条命不值钱,这娘们可是林家人,同归于尽,你们顶头上司饭碗都端不稳。”
特警端枪,稳步撤向门口,冯时恩起身晚一步,长期捆缚,血脉不通,状似跌撞,压到落地台灯。
灯罩甩出去,石大牙眼前一花,怀中人质被巨力挣拽,他到底不过刀剑舔血生活二十几年,比日日训练的特警慢几拍。
爆裂的枪声炸响,身体像是四分五裂,头上一鼓鼓的凉气,仿佛豁开一个大口。
活不成了,石大牙凶性全涌,贯注生死关头全部力量,拼尽最后一丝清明,举枪对准连城。
扣动扳机。
嘭。
噗嗤。
连城分不清两声哪个大,可血肉被豁开的撕裂响,近在咫尺。温热的鲜红,骤然在空中开出一捧流动的花,溅落她头脸,睫毛,眼瞳。
她徒劳睁着眼。
世界太红了,轰轰烈烈,黏腻又潮湿,她艰难分辨,是梁朝肃的血,比冰岛她捅心脏还多,比巷道天色还红。
汩汩的,流成一个破烂的洞。
她忘乎所以,伸手去堵。
血却越来越热,越来越烫,越来越多,那些澎湃勃发,曾经让她恐惧的生命力,源源不断流泄到她手上。
像是要全数,倾注,浇灌给她,像是一种偿还。
可他一刀还过了,连城陷入更深层次的混乱。
记不起过去,遗失在当下。
“别死。”
……………………………………
林娴姿入夜回到香江,迎面而来的杂事,像一盆兜头泼下的烫水,件件棘手至极,件件至关紧要。
警方,政府,指认协查,汇报呈情。
深夜才脱身,来到医院。
梁朝肃手术刚做完,石大牙枪法不算准,瞄准连城后心,梁朝肃挡了一下,子弹击中腰腹,擦过左肾。
特警现场处理及时,送医也及时,手术很成功,只是最近刚伤到心脏,还未恢复,很有可能引发连锁反应,预后凶险。
连城又听医生交代一遍病情,走出ICU。
林娴姿兜头抱住她,她整个人凉津津,浸透了医院的寒气,麻木,苍白。
还在错乱里,未从惊魂黄昏里拔出。
“对不起。”林娴姿亲吻她额头,不住抚摸她头发,“你舅舅全告诉我了,对不起,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连城机械性笑一下,像出于礼节的程序反应,亲人愧疚表达歉意的时候,要原谅并安抚。
“我很好,没事,谁也没想到他们有枪。”
林娴姿握她手,她自己是温暖的,有力量,连城手指根根冰凉,垂落。
“您好吗?”连城反问,又自答,“您瘦了,这么短时间,发生这多事,一定很累,您休息休息吧。”
林娴姿五指收紧,再次抱住她,来不及开口。
背后电梯叮一声打开,厢梯里拥挤的记者们,提好长枪大炮倒灌而出,簇拥梁文菲蜂拥而来。
“您好,梁夫人可以接受采访吗?您姐姐爆料您与兄长梁朝肃的婚姻,全是被威迫强逼,是这样吗?”
“听说您跟林家关系匪浅,现在林娴姿女士对您这么亲密,当初为何认下连盈盈,是亲子鉴定出错,还是受梁朝肃威胁?”
“还有您姐姐,梁文菲女士孕期遭受虐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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