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是我?”阿列眼中闪过惊惶,他以为那次伪装极好,却原来还是被识破了
洛夏却摇头,凄然而道:“不,我不知道是你,我又怎能认出只见过几面的你?是他认得,他看出你脚的不方便,他认出你的身形,他对你了解透彻,哪怕你再做伪装,他也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他选择不说。”
“你是说......他早已知道我没死?”
“那你死了吗?你装一个假象给聂云枫看,你知道他有多伤心吗?他去北区监狱你的灵位前拜祭,他一个人关在里面几个小时,他又为你流了多少眼泪,在他心里,你甚至比陆城都还重要,他以为你死了,他痛苦不已。而你这个已死的人却在背后算计他,想着如何杀他!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而是他?他为伸张正义,又有什么错,到头来还要背负一辈子的愧疚,然后以命偿还。”
阿列在洛夏每说一句时,心中痛楚就加剧一分,到后来心胆欲裂,头痛到要爆,忍不住嘶喊出来:“啊——”捂着心口,缓缓蹲在了地上,额头冒着冷汗,他是真的在疼!
肖敏再看不过去,上前拦在他身前,向洛夏祈求道:“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他为这件事已经后悔了,他后悔杀聂云枫,他后悔报仇,从今往后他将永远活在这痛苦的回忆里。你再逼他,会把他给逼疯的。”
“疯吗?呵呵,这个世界已经疯狂了,有人为了报仇不惜一切,有人将正义泯灭于心,有人口口声声兄弟,却是把刀插进对方心口,疯吧,早就该疯了。他赵衡列在入狱那时起,就该疯了,为什么还没疯?”
肖敏看着眼前痴痴傻傻的女人,那眼中是化不去的悲怆和绝望。她一定爱聂云枫如生命吧,所以才会在这时候狠狠指责所有的不公。她话中的意思很明朗,在指责阿列,也在指责她身为警察,却将正义泯灭。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那里面浓烈的哀伤犹如汪海一般汹涌,几乎漫遍整个心脏。
洛夏也蹲在了地下,盯着阿列那猩红的刀疤,“疼吗?可是这些疼根本不足以抵偿我所承受的一切。赵衡列,你知道你毁了多少人吗?不止是聂云枫,是很多人,没有了他,今后梁晚母子的生活将无所依保。还有我,陆城曾毁了我家园,害死了我父亲,最后你将我唯一仅剩的他也毁灭,要比疼,你永远疼不过我!”
“杀了我,你杀了我吧!”阿列哀鸣出声,他承受不住心在撕裂般的疼。原本他就不想活了,活到今天都是为了报仇,可报仇后却发现原来他会后悔,就连肖敏也要离开他,那么他就是一无所有,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洛夏却笑了笑,“想一死了之?你真是个孬种!他那般为你,你却在他走后想要死。我若是你,就会后半辈子活在痛苦里也苟且偷生着,否则怎么抵还这笔债?”这就是冤冤相报,永远无止无休下去。
但阿列却已经听不进去,他茫然抬起头,“你报警了吗?让警察给我一颗子弹吧。”想了想又抬首看向肖敏,“匕首还在吗?给我!”
肖敏心中大惊,连退几步,手条件反射地去捂住腰后,这个动作被阿列看到,立刻起身冲上前欲要夺她的匕首,经过刚才一番,他已彻底没了生念。肖敏身手不错,格开他的手,想要制住他,却被他反手一绞,一个怔愣中腰间一轻,匕首已被他夺走。
“不!”惊呼出声,就算她无法原谅他,也无法原谅自己,可也不想最后看着他自杀!
正在这时,洛夏突然沉喝:“赵衡列,若真的想死,也跟我去个地方再死!”
阿列原本已将匕首往胸口插,听到洛夏的话顿了顿,迟疑了下,匕首尖端入肉,血涌出来,只听洛夏又厉声道:“他有东西留给你,要不要随你!”
这回阿列松开了刺进胸口的匕首,肖敏连忙上前夺下,用手帕按住他出血的伤口。这男人真是疯了,居然被对方几句话一骂就真动了求死的念头。幸而刺入的只是表层,血流了些后就不再有了。
洛夏再不看他们,转身就走,阿列怔忡了下随即就跟了上去,肖敏在这时候自然是放心不下他,最终也跟在了后面。
墓地本是设在郊外的,眼见洛夏没有开车的准备,心知应该去得不会太远。可这个不远却也是走了将近半小时,直到眼前出现一所疗养院。肖敏与阿列对看了一眼,不太明白洛夏为何带他们来这里,却也都选择了沉默不问。
一路走过楼梯,到了三楼,原本人影卓卓的地方变得静无一人。洛夏走到一间房门前,停下转身,盯着阿列说:“他留给你的东西就在里面,你现在还可以选择进或者不进这道门。”此时的她已是沉静下来,完全没有刚才那副歇斯底里的悲恸。
阿列却不敢与她视线相对,移了目光看那紧闭的门,深吸了口气道:“我要进去。”如果聂云枫有遗物留给他,那么他一定会接受,并且带走。
洛夏眸光复杂,往旁边移开了一步,让出了门的位置。
阿列略过她身旁,低头轻转门把,然后推开门,正待迈入,抬眼间却怔立当场,面上表情从震惊变为惊恐,再到痛苦,身体开始颤抖,脚上顿如扎了千斤重的份量,想要抬起走一步都难。嘴唇哆嗦着转头看洛夏,“这是......他......”一句话竟说不完整。
肖敏站在旁边没动,故而看不到门内是什么,但看阿列这个样子也很心惊门背后到底有什么,让他如此激动,甚至从未有过的孱弱。只见洛夏微微点了头,随后阿列就走了进去,门却关上了,隔断了视线。
肖敏微微有些着急,门背后聂云枫究竟留了什么,是再一次对阿列心灵重击吗?那样的话,阿列求死意念定会更强,这可如何是好。很想冲进去阻断这一切,可看面前的洛夏虽然沉郁着站在那,却是用身体挡住了整扇门,那护拦之态,仿佛是在呵护着最重要的东西。
忽然门内一声哭吼传来,令门外的人都心中一惊,洛夏抬起的眼中有着慌乱,正想推门急急进去,门却突然打开了,阿列人已经冲了出来,竟是什么人都不看,就慌不择路往外跑。肖敏大惊,也无法顾及其他,毫不犹豫追了上去。
他怎么会情绪失控到这般?就是之前得知聂云枫身死时,他也最多是痛哭失声,有求死念头是因为洛夏对他凌厉指责后,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失控!肖敏眼见前方的男人跑得虽快,可到底因为腿疾慢了下来,加上他身上的伤并没好全,刚又刺了自己一刀,所以在跑出疗养院几十米时一个踉跄,眼见就要往前栽倒。
她飞身扑过去,在他倒地前捞住了他腰,勉力将他给提了起来,然后紧紧抱住。沉痛地问:“阿列,你怎么了?”阿列反身紧抱住她,呜咽着说:“肖敏,我好难受,我真的痛,他......聂云枫他......”
肖敏看他满脸痛楚,心如刀割,到底聂云枫留给了他什么?不由想,人已死,难道要活着的人都为其陪葬吗?这又是何苦。
疗养院的三楼,洛夏愣愣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长廊,站了好一会,才嘴角牵起一抹苦笑。聂云枫,你算无遗漏,早就算准了这些后事,对吗?可是,你替所有人着想,为什么不为我想想?
凄然摇头,笑得越加苦涩与悲凉,转过身推开了那扇门,然后走进,关上。目光痴迷看着那处,就在房间的正位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双眼紧闭,而他的嘴与鼻子被透明的呼吸器给覆盖着。他的身上牵引出一条线,那线一直连接到床头柜上安置的心跳仪,绿色的线条有规律的波动着。除去这能证明生命仍在外,其余的都看似已经沉灭。
甚至若不仔细看,连胸口的起伏都很小。他的手臂上插着针头,连着点滴,整个人毫无声息,生命力似乎已经远离他,只是就这么躺着,睡着。
洛夏走到近处,低头看了眼,地上有个录音MP3,是刚才阿列情绪激动时丢弃在地的。床沿上还有一张纸条,她将纸条团了团扔进了垃圾桶内,然后拉了椅子坐下,开始熟练地按摩起床上那人的手脚。
半个月了,医生说能够残留一口气是万幸,医生说他不会再醒,医生说他没了意识......医生说了很多话,可是她却一句都不信。她不信他会舍得将她遗弃,她不信他将残酷留给她,所以当医生宣告那一切的时候,她就秘密安排将人带离了医院,对外宣布他的死讯。这其中多亏了那个叫苏景的女警官帮忙。
然后动用那笔他留给她的亿万资产,包下这家疗养院,运来最好的医疗设备,并让陌景晗去美国寻找最好的医生过来。她能做的,她想到要做的,都已经做了,包括他最后录下的话,吩咐她要做的事,她一件件为他办好。只祈求他可以醒来,那么她会为他做更多的事。
她凑到他的耳边,轻声喃语:“聂云枫,我是夏天。”
这是她每天都要说上许多遍的话,重复着,不厌其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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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次重复你我的名字,只祈求你不要忘记,不要忘记你对我的承诺,不要忘记......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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