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说着如此绝望的话,司徒凌玥也不再流眼泪了,因为容少卿的"死"她就已经几乎流尽泪水,当失去容海棠的时候,最后一滴泪已随着容海棠埋入地下了。
司徒凌玥苦涩的神情深深刺痛容少卿的心,“凌玥,我们真的再不能……"
“容少卿,如果不是你诈死,我不会为了替你报仇,为了救彦离他们,再回到容少莲的身边,给了凤兰若害死容海棠的机会,我们已经没有了两个孩子了,造的罪业已经够沉重的了,我只想用余生,渡他们投胎到好的人家,别再遭罪了。"
司徒凌玥起身下了床,走到门口,瞥了一眼被容少卿踢倒的门板,然后跨过去,走出了门,抬起头看着耀眼的阳光,眯起了双眼,“阳光如此刺眼,强行朝它看去,受伤的只会是自己的眼睛。你如今已经是这容国的皇,再无人与你争了,何苦还想来挽回这段早就断开了的缘分呢？"
说完,司徒凌玥一步步离开了房间。
容少卿愣了一会儿,然后冲出了房间对着快要消失在转角的司徒凌玥喊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没死？"
“现在,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有何用？知与不知,你不都是好好地站在这儿吗？"司徒凌玥话音刚落,人便没入转角,再看不见。
容少卿用力锤了一下墙壁,原来司徒凌玥早就知道他是诈死,难怪司徒凌玥对于这件事这么耿耿于怀,如果他事先能够,呵,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司徒凌玥憎恨的就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欺骗,而这次诈死,是伤的最重的一次。
容少卿无法忘怀,他倒地的瞬间,司徒凌玥那声嘶力竭的声音,还有悲痛欲绝的哭泣声,正是因为司徒凌玥爱他,所以才会为他伤心成那样,可是他却用诈死骗了司徒凌玥,换做是他,他也不会原谅对方的吧。
只是,容少卿想不通,司徒凌玥是怎么知道他没有死？难道是那次演邵清的时候被识穿了？可,他不觉得他有露出什么破绽啊,声音面容举止都不是他本该有的样子,而且,司徒凌玥不知道其实他会下厨,而且只会做司徒凌玥最爱吃的菜。
司徒凌玥本想去林子里走走,半道上碰见了月华师太,她总是保持着那副亲切的微笑,从始至终,好像没有什么事能干扰到她的心绪一样。
“空门也不是那么好遁的,施主,贫尼早说过,你凡尘之事还未了结,轻易入不得我空门。"
司徒凌玥微皱着眉头,都是楚渊和容少卿这两个人接二连三地来打扰,不然也不会被月华师太知晓而迟迟不肯松口。
“凌玥。"容少卿追了过来。
月华师太循声望去,笑意更甚,“施主还是先好好解决你的凡尘俗事吧。"
容少卿走过来,朝月华师太双手合十行了礼,月华师太忙垂首微微弯了一下腰,“贫尼不敢,皇上大驾光临胧月庵已是蓬荜生辉。"
“师太不理凡尘俗事竟还知朕的事。"
“不理,不代表不知。若是从前,那会儿贫尼能装作不知,只是这会儿可不行,这会儿皇上已是九五至尊,喜怒哀乐或关我胧月庵兴衰。"
容少卿笑道:“师太,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说那会儿装作不知,可不是犯了戒律吗？"
“非也非也,当时不过是想要保住一对有情人,只是皇上始终没能明白,携手共进,比半遮半掩要来的好。"月华师太又对容少卿行了行礼,然后离开。
容少卿思量着月华师太这番话之时,司徒凌玥加快步伐就走了。
司徒凌玥自认为离开的快,容少卿没有跟过来,却不想刚走进林子没多久,就看见容少卿站在林子中央,吹起了那首“莫问"。
记忆翻飞,瞬间又回到了那日。
司徒凌玥甩了甩头,她不可以再想了,她已下定决心抛开所有,就不该再有留恋。
司徒凌玥转身就准备离开,容少卿见这招没用便也不再吹了,扔下笛子就追了过来,一把拉住司徒凌玥的手腕,“凌玥,别走好吗？跟我回去吧。"
“放手。"
“我不放,我不会再放了。"
“这样的话,你为什么早不说。现在,真的都已经晚了,晚了,你知道吗？"
容少卿突然沉默了,就在司徒凌玥甩开他的手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无奈地笑了一声,指着司徒凌玥的心口,一字一句,清晰,深刻,“它一直在那,那个时候我不敢说,是怕你把它连带着你自己一起毁了。"
司徒凌玥望着容少卿那从未有过的认真模样,有些走神了。她想起,她曾说过,只要容少卿想要的东西她都要去毁了它,所以,容少卿是怕她知道他的心意之后,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是吗？
司徒凌玥笑了,她扬起头笑了,笑的沧桑,笑的凄凉,没想到竟是这样,容少卿竟是因为这样的担忧一直不肯表白心迹,而她也因为容少卿的所作所为与他渐行渐远。
如果这就是他们的缘分,她宁可不要。
这一路走得太辛苦,到最后还是不得善终,司徒凌玥怕了,退缩了。
爱一个人太难,守一个人太难,盼一个人太难。司徒凌玥和容少卿之间经历了这么多,爱也好恨也好,如今都已不重要了,那些曾经信誓旦旦要报仇的想法,已经随着时间推移,消散了。报了仇又如何,忘了仇又如何,司徒凌玥只愿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安安静静地度过。
其他的,她不想再想,也不敢再想。或许她本就不是她自己想的那么坚强,那么勇敢。
人心,太容易疲惫。
原以为,司徒凌玥听到他的这番话能够回心转意的容少卿却看见司徒凌玥笑的凄凉,心底也泛起波澜,司徒凌玥的模样怎么也不是想要回心转意的样子。
回忆已渐渐泛黄,沉淀在心底,司徒凌玥的心在这一刻,宁静了。“容少卿,回去吧。"道完一句,司徒凌玥还是转身走了。
留容少卿一人呆怔地站在原地,半天不动。
楚渊闪身出来,“少卿。"
“她真的不愿意再回到我身边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师兄,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如果刚开始我没有抱着想要折磨一下司徒靳女儿的想法,就不会选中对于司徒靳来说又爱又恨的女儿,也就不会弥足深陷,再回不了头。"
楚渊望向司徒凌玥离开的方向,“月华师太答应凌玥,半年以后才给她落发为尼,这段时间,你让她安静一下吧,不是让她想明白,而是让你静下心,好好想想,到底给如何挽回她的心。"
容少卿轻点了一下头,转身往回走。
一晃三日,胧月庵又来客了,这次是彦离。
彦离不像楚渊那样在门外不停地劝说,也不像容少卿那样直接闯进来,而是席地而坐,靠在门板上,像是探望好久不见的友人一样,缓缓道来:“你还记得,那天清晨,我将你带回王府,没多久就受伤的事吗？那都是少卿干的,他气我破坏了他的计划,我有劝过他不要再这样对你了,他不听,这下好了,害了你,伤了他自己。他现在就是悔青肠子也唤不回你了。"
“那夜,你被容少莲从宫里接回来,流了一身血,却还看见了司徒靳死去的画面,可是少卿当时真的什么也没做,司徒靳就死了,只是,他知道就算他解释,你也不会信了,因为那是你亲眼所见的‘事实',司徒靳死于耳后一根淬了毒的极细银针,我们有怀疑过容少莲,因为当时只有容少莲一个外人,可是苦于一直找不到证据,也就是在容少莲来胧月庵找你的那夜,容少莲被逼无奈使出了这招想要一招毙了少卿的命,我们才确定,凶手真的就是他。"
司徒凌玥捻佛珠的手抖了一下。
随后又听彦离说道:“容少莲为了离间你和少卿可谓是煞费苦心,不仅让你误会少卿杀害了司徒靳,更是杀了晓晓来嫁祸于少卿,这件事原本少卿还不知道,只是听你动怒的时候无意中听见了两回,所以少卿便留了心,让人去查,才知道晓晓早就被容少莲杀害了。"
司徒凌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再念经,而是望着地面,一眨不眨。
“我知道,因为这两件事,你对少卿再也无法释怀,又加上现在,容海棠的死,和少卿的欺骗,换做是谁,也是无法原谅少卿的。只是,容海棠的事,少卿也自责不已,他觉得是他思虑不周害死了容海棠,你将容海棠埋在海棠树下的时候,少卿他就一直躲在暗处看着,虽然没有出声,但是他的眼泪吧哒吧哒地掉着,那是第一次,我看见少卿哭。"
“你生容海棠之后便晕了,没有看到少卿抱着容海棠是何种欢喜模样,他何尝不爱容海棠,何尝不爱你,只是小时候因为凤皇后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对皇位的事情有着扭曲的执着。这也是为何我总是劝阻却无用,或许少卿他自己也知道,他对你所做的事情不对,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这样的一种病态心理,只有一个解决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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