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匕首没入容少莲的胸口时,司徒凌玥才傻了眼,这容少莲当真是不躲。
司徒凌玥拔出匕首,往地上一扔,雨水冲刷了匕首上的血渍,流出一条细细的血河。
“你们都是这样逼我,逼我很有意思吗？就是算准了我不敢下手吗？容少莲,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凤兰若害死容海棠,我会让她也体会到失去儿子的痛,今日见血就是给她的最好的警告。容少莲,你的命,终究是要送在我手上,除非你现在要了我的命。"
司徒凌玥实在是不喜欢看见鲜血,刚才太愤怒,一匕首下去,见到血溅出来,她就有些慌了,她的脑海立即浮现那日容少卿躺在血泊中死去的样子。
司徒凌玥想,她就算是要容少莲死,也不会让他这样鲜血流尽而死,而是让他——
司徒凌玥低头看了一眼容海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容少莲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看着司徒凌玥抱着容海棠出了宫。
原本是想着带着容海棠找到容少卿的安葬处,可是当司徒凌玥走出宫门的那一刻,她似乎已经有个更好的去处。
司徒凌玥抱着容海棠来到了童王府,来到了她当初住的那个院子,那棵海棠树还在茁壮成长,司徒凌玥苦笑一下,不去回忆,而是将容海棠放倒一旁,她跪在海棠树下开始用手刨坑,脸上挂满的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抑或是汗水。
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司徒凌玥竟是不知道她是这样的克星命,她所在意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她,如今连容海棠也没能幸免,早知道这样,她情愿……情愿容海棠像之前一个孩子一样,早早的就。这样她也不会因为跟容海棠相处这么久,感情如此深厚的时候,再来面对这样的事实。
“海棠,海棠,海棠,娘亲真想喊着你的名字,看着你长大,可是。"司徒凌玥将容海棠抱了起来,放了进去,然后埋上土。
对于这样的事情,司徒凌玥真的不想再经历了。
起身,司徒凌玥决定好一切,准备转身离开时,却觉得脑袋一阵晕眩,接着便倒地不起了。
黑暗中蹿出一道身影,捞起泥泞里的司徒凌玥带着她离开。
淋了这么久的雨,司徒凌玥发烧了,烧的不省人事。恍惚中,司徒凌玥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在触碰她的脸,她很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可是眼皮子太重,她就是睁不开。
司徒凌玥的脑子里闪过的全是容少卿,这一刻,她真的好想他。
落在司徒凌玥脸颊上的手刚离开,就被司徒凌玥一把揪住,然后又按回了脸上,“少卿,别走。"
司徒凌玥说着胡话:“你等着我好吗？来世,我们不要再这样相互折磨了。"
“好。"耳畔传来容少卿磁性的声音,让司徒凌玥听了潸然泪下,模糊中,有什么印上了她的唇。
司徒凌玥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感觉自己好像在一个冰凉的怀抱里,很舒畅。那熟悉的味道钻进鼻腔,司徒凌玥又爱又恨,“少卿,若是生前,你能对我这样,我们也不会。"
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司徒凌玥虽然睁不开眼,可是眼前却从模糊开始渐渐有了影像,这,是梦的初始吧。
如果太想念一个人,脑海必然会时时刻刻都浮现那个人的模样,所以,这一刻,司徒凌玥的眼前浮现的就是容少卿的模样,不似当初那般傻,也不似后来那般无情,就是司徒凌玥一直想看见的容少卿的模样——潇洒倜傥,玉树临风,没有欺骗,没有伤害。
司徒凌玥听着梦里的容少卿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温柔地将她揽入怀里,温柔地在她唇间烙上一吻。
而司徒凌玥也没有往日那带刺儿的模样,乖巧柔顺地依偎在容少卿的怀里,没有谁愿意披着荆棘防备着他人,不让他人靠近,只是在这世间里,你不用荆棘将自己与他人隔开,那么就是他人又荆棘伤了你。
一夜美梦,司徒凌玥的烧退了,渐渐清醒过来,醒来时,她还想着昨夜那梦的真实,她好似真的感受到了容少卿的拥抱,但是她又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先不说容少卿已经死了,就说容少卿活着的话,也不可能看到他有这么温柔似水的时候。
司徒凌玥从床上爬起来,放眼望了一下四周,是个陌生的地方,她下了床,身子还有些犯虚,但勉强还能支撑。
地上静静地摆放着一双绣花鞋,那是她最喜欢的样子。
走出房间,看到一院的海棠树,司徒凌玥的心里顿时就凄凉了起来,因为顾怜倾,她不喜欢杏花,如今,她最喜欢的棠花,也因为容少卿和容海棠的死,而变得不忍直视了。
“姑娘醒了？"
司徒凌玥回头一看,一个长相平庸的男子正端着药碗朝她走来,“你是？"
“我,一个小郎中,昨夜里,有人把你扔在了我的院子里。"
“哦,那谢谢你救了我。"司徒凌玥叹了口气,望着这一院的海棠树,昨夜,果然只是个梦。她到底在期许着什么,期许着容少卿还没有死,那才是梦是吗？
“不用谢,医者悬壶济世,救死扶伤,都是应该的,不然学这一身医术干嘛。"
“呵呵,那倒也是。"
“不说了,姑娘赶紧把这碗药喝了吧,凉了会更苦。"那人递过药碗。
司徒凌玥接了药碗,一饮而尽。
“姑娘不怕苦吗？寻常人喝了这种药,可都是要皱上好久的眉头。"
司徒凌玥笑了笑,“药苦,哪抵得上心头的苦。"
那人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接过空碗就离开了。
司徒凌玥凭栏而坐,看着满院已然没了花朵的海棠树,天际游过一只黑鸦。雨后的泥土的芬芳总是特别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水汽,氤氲生花。
也不知是坐了多久,阳光已经开始强烈,氤氲的水汽渐渐退散,湿润的泥土也慢慢干了。揉了揉眼睛,司徒凌玥起身想要去向那个郎中告辞,她也该回去了。
寻了一圈,在厨房里找到那个郎中,背对着司徒凌玥的他正在灶台上煮着什么。
司徒凌玥有那么一瞬间的慌神,竟然会将这个背影,和容少卿的背影重合。甩了甩头,甩掉她这不切实际的幻想,然后走了进去,“呃,先前忘了请大夫贵姓。"
“邵清。"
“少卿？"司徒凌玥有些讶异。
“嗯,姓邵单名一个清,清水的清。"
“噢,不好意思,是我方才有些失态,我以为,没事了,我是来跟你告辞的。"
邵清回头望了一眼锅里,“捣鼓了一早上,眼看着早饭就要好了,姑娘还是吃了再走吧,你这样饿着怕也是走不远。"
司徒凌玥也不想拂了对方的一番心意,再说,她也的确是有些饿了。“那,恭敬不如从命,谢谢邵大夫的款待了。"
“款待说不上,只盼着姑娘别嫌弃在下手艺不佳就是了。"邵清一边说道一边开始盛菜。
司徒凌玥看了一眼,没想到邵清做的是她最喜欢吃的酥鱼。司徒凌玥撇开心头涌上的一抹痛,笑着看着邵清说道:“你也喜欢吃酥鱼啊？"
邵清点点头,“我家娘子喜欢吃,久而久之,也就喜欢了。"
听到邵清说到他的妻子,司徒凌玥回头看了看,“我刚刚在宅子里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一个人,你的娘子是不在家吗？"
“嗯,她改嫁了。"
司徒凌玥觉得自己好像问错话了,“对不起,我。"
“没关系,来,姑娘来尝尝在下的手艺如何。"邵清将菜端到了饭桌上,然后盛了两碗米饭,又将筷子递到司徒凌玥的面前,然后示意司徒凌玥夹块鱼肉尝一尝。
这一顿饭下来,司徒凌玥吃的很尽兴,她从不知道这貌似平庸的邵清竟然懂得这么多,与他谈天论地,畅快淋漓。
而且,邵清做的这个酥鱼还不错,是她喜欢的那种口感与味道。有时候司徒凌玥会想,如果现在为她做酥鱼,和她一起共用早饭,与她一起畅所欲言的人是容少卿,该多好啊。
只可惜,她和容少卿从来就没有一次这样的机会,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相处。呵,活着的时候都没有机会,人死了,就更不会有机会了。
“多谢邵大夫的款待,那道酥鱼,很美味。"
“那,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的话,在下还是挺愿意再让姑娘尝尝我其他的手艺,比如翡翠楼、藕粉圆子什么的,在下都还算是在行。"
司徒凌玥有些恍惚地看着邵清,为什么,邵清会的,都是她喜欢吃的菜,是巧合,还是老天爷故意让她不断地想起容少卿？
“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尝尝,那,就此告辞。"司徒凌玥朝邵清盈盈一拜之后,就果断地离开了。
邵清目不转睛地望着司徒凌玥翩然远去的身影,良久,直至身后一人走出来,“少卿,你。"
邵清依旧看着司徒凌玥消失的方向不肯收回目光,顿了一下,伸手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还有些苍白的脸,不过即便是苍白也遮掩不住他的绝世容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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