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李格非散衙归家。
“就这?”
书房内,楚祯听完了早朝君臣议事,以及这一天内宋朝各大臣都干了些啥,一时间差点没绷住:“宋徽宗就这?!”
李清照捂脸,郎君又是直呼宋徽宗。
她爹李格非神情尴尬,忍不住问:“楚仙官是觉得还不行?”
“……伯父叫我名字就行。”
楚祯先说这事,再说道:“他是想当昏德公还是怎么着?事到临头还迟疑,没有半点魄力!”
习惯和李世民、朱元璋那样的人聊事情,楚祯对宋徽宗实在无话可说了!
一整天过去,就决定了守卫汴京,以及命群臣商议,该怎么守。
其他的旨意半道也不见下。
李格非为赵官家辩解说道:“朝廷中有过半的人都主张备战,官家也定下了要迎战金兵,如今朝臣皆在议论中,想来明日就有消息。”
楚祯想了想,点头:“也行,那就等明日再看看,有劳伯父了。”
“贤侄何须客气。”
李格非笑着说,十分满意这个准女婿,身为仙官却没有半点盛气凌人。
等忙完这些,就可以张罗着婚事了。
“伯父,我与清照先告辞了。”
楚祯与李清照出了书房,依旧回后宅书房里坐着看书聊天。
第二日晚上。
李格非带回来了大宋朝廷上的消息。
李纲上陈《论御寇》《议国是》等奏疏,既提出他防御金兵的办法,又劝诫官家远奸臣,亲贤臣,不要再享乐等。
其余人也多有上奏折,各陈利害,于早朝上再次争论不休。
“宋徽宗什么反应?”楚祯问。
“官家脸色不好,却也并未说李纲不是,蔡相指责其所论不当,也并未有御史弹劾他。”
“就是说,还要再等?”
“……是。”
于是,楚祯又等了一天。
傍晚,李格非再次讲述了朝廷上发生的事,说童贯、高俅、梁师成等,也上陈了如何抵御金兵、训练大宋官军、整备军事等事。
“朝中议论激烈,定下了提拔能征战之将帅,训练能打仗之兵,在黄河一带布防,由童太尉亲自领军等决策!”
“……”
楚祯叹了口气,朝李格非告辞,拉着他女儿李小娘子出了书房。
“郎君……?”
李清照低着头跟他走,宛若做错事的小娘子、小媳妇。
“清照,跟我出去走走如何?”楚祯问她。
“现在?”
李清照抬头,见天色已入夜,可看了楚郎君一眼后,便答应下来。
两人很快出门。
楚祯戴了幞头,换上长衫,李清照也做了遮掩,免得人们认出她。
两人走在繁华的汴京城中。
才刚入夜的汴京,行人仍旧很多,借着街道两旁挂着的灯笼走路,酒楼茶坊、瓦舍勾栏前,大多有彩楼欢门,远远就能看到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景象。
“郎君。”
阑珊灯火中,李清照挽住他的手臂,小声道:“汴京城的夜晚……”
“很不错!”
楚祯握住她柔软纤长的手,朝她笑道:“再给宋徽宗上一次猛料,他要是再不醒悟,那就是彻底没救了!”
李清照大概猜到了他说的“猛料”什么。
两人在夜生活丰富的汴京城逛了大半个时辰,才返回家中。
第二日,上午。
“李卿,楚仙官可还在你家中?”
早朝完后,赵佶马上把李格非叫来,迫不及待的问道。
蔡京等大臣也一起看来。
今日要去李格非家中拜访,求问楚仙官,可到底能不能让仙官满意,谁也没底。
李格非看了看时辰,摇头道:“陛下,仙官往日里闲散悠哉,通常都是日上三竿才起床,陛下等一阵再去拜访为佳。”
赵佶马上说道:“应该的,楚仙官乃得道真仙,万不可贸然打扰!”
于是,大宋君臣这一天早上什么都没做,等到辰时才动身,巳时到了李格非家中。
整条街道都被侍卫亲军司的兵卒围住,赵佶携众大臣来到李格非家门前,先朝着大门口作揖礼:
“宣和主人前来拜会楚仙官!”
蔡京,童贯,郑居中,赵挺之等一干大宋重臣,也纷纷行礼。
唯有李格非觉得荒诞不经。
明明是他的家,如今却被官家对着门口行了一礼。
“陛下,请!”
到底是主人,李格非把陛下请入到家中,众大臣也纷纷跟着进去。
“妾身王氏,参见陛下。”
李格非妻子王氏,带着女儿李小娘子在大门后等候着,见赵佶进来后,方才行礼。
赵佶忙让她们免礼,并说道:“今日是我来打扰,还请夫人和小娘子勿怪!”
客套完毕,众人才进了仪门,来到李家前院。
李清照适时说道:“陛下,仙官早起后,如今在跨院中坐着喝茶。”
“陛下,请往这边!”
李格非在前面指引,赵佶一众人再往前走。
李家并不大,虽也是三进院,比起皇宫或在场任何一位大臣的家,都小了许多——大宋官员的俸禄很高。
片刻后,众人来到正房旁的耳房前,看到小院子中,楚仙官果然在躺椅上悠闲的喝茶,旁边一张小桌上放着一个古怪的东西,正不断有声音从里面传出。
“呜呜呜……”
凄惨悲戚的哭声传出,令人听之生畏。
赵佶心中惊疑,往前走了一步,听到那凄惨的哭声越加真切了几分,仿佛就在他耳边哭,数不尽的人都在哭着,喊着。
隐隐约约中,赵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仙、仙官!”
赵佶脸色惊惧,不敢再往前。
在他身后,蔡京如坠冰窟,只觉浑身冰冷,腹中饥饿难耐,耳边响起妻妾子女的哀嚎声,哭诉着已经五日未有吃饭。
这怎么可能!
他家里光是厨子就养有百人!
蔡京旁边,童贯忽觉行动困难,身体像是被绳子束缚住,一把明晃晃的杀头刀就在面前!
仿佛他再往前一步,那杀头刀就落下,将他脑袋砍了!
“各位来了?”
楚祯看向他们,悠悠说道:“我正在观赏宋史,诸位既然来了,就一起来看。”
院子内外,一片寂静。
“陛下,请。”李清照做了個手势,请官家上前,并说道:“奴家去为陛下搬一张椅子来。”
说着,往前走去。
赵佶犹豫半晌,才往前再走一步。
“呜呜呜,爹爹!”
“谁?!”
骤然听到熟悉的哭声,赵佶满脸惊骇,不自觉又再往前几步。
刹那间,他仿佛来到了一个古怪的地方,面前是一座庙宇,四周是模糊的胡虏士兵,身旁则是跪着他的妻妾,子女……郑皇后,大郎赵桓,三郎赵楷,五女赵福金,十岁大的嬛嬛。
全都跪在四周,悲怨的哭着。
“昏德公上前!”
“昏德公还在等什么?去给我太祖行大礼!!”
“昏德公!!”
“昏德公……”
“啊!!!”
赵佶大叫一声往后跑,在耳边响起的骇人声音才消失,那哀怨的哭声只在楚仙官面前那宝物里响起。
众臣慌忙扶住他,
楚仙官没有起身,瞥了他们一眼,“我刚好看到精彩的地方,昏德公领妻妾子女与大臣一起行牵羊礼。”
赵佶脸色惨白,腿都在打哆嗦。
“你们要看,就过来!”
楚祯说道。
无人敢上前。
“都不想看?那就回去吧,关起门过几年安心日子!”
楚祯再说道。
也无人敢离开。
一旦他们走了,仙官必然离开汴京,到那时何人来守城?
“既不走,也不看,那我就说给你们听吧。”
楚祯将平板转向他们:“最前面的是昏德公,旁边是他儿子宋钦宗,妻子郑氏,儿媳朱氏。
另有北宋后宫嫔妃,公主,王爷,宗室、近臣,工匠等,总计一万四千人,光着上身、披着羊皮,在金国君臣、将帅士兵的注视下,给阿骨打庙行牵羊礼,壮观之极,好看之极!”
这一下不止赵佶,所有跟来的大臣全都打了个寒颤,仿佛在那呼天喊地的痛哭声中,看到了他们自己,看到了他们的妻儿,被金兵扒光了上衣,披上羊皮,摁倒在地!
童贯看到自己被当街斩杀,蔡京看到他全家老小一起饿死……
“宋徽宗、宋钦宗父子同为阶下囚,一个昏德公,一个重昏侯。”
“一位太后,两位皇后都沦为奴婢!为金国人洗衣服,倒马桶。”
“后宫妃嫔被论个甩卖,宋徽宗的一个妃嫔五千金,一个公主一千金,大臣的女儿五百金。”
“年老卖不出的,只能靠给金人养猪为生!”
楚仙官一系列话语,不亚于雷霆万钧,直轰入北宋君臣耳中,令他们惊骇欲绝,竟不敢多想!
呼天抢地的叫声仍在手机里传出,李清照眼中的泪水不禁滚落下来,她不敢想象那一幕,难怪楚郎君称其为靖康之耻。
岂是一句耻辱能概括?
胸腔似有万般憋屈,又无法发泄出来。
“都靠近点,看能不能在人群里找到你们!”
楚祯再次招呼他们,赵佶只敢看一眼,只看到那里面有无数人在跪着哭喊,仿佛刚才的幻象再一次出现,牵羊礼就在眼前,他屈辱的跪在地上,朝阿骨打庙跪拜,身旁是赵桓、郑氏、他的诸多儿子、女儿,无人不掩面而泣!
“仙官……救我!”
赵佶腿软得几欲站不住,在他身后,大宋众臣深深低着头。
他们不敢再看。
一抬头,他们就能从那发光宝物中看到牵羊礼的惨状,看到他们被宋钦宗赵桓下令诛杀,尸首被挂在城门,被遗弃在荒野里。
“看清楚了没?”
楚祯再问宋徽宗,声音冷漠。
“朕,朕……”
“再问你,看清楚了没?没看清楚就靠近点看!”
“我……我看,看……”
赵佶再战战兢兢的抬头,又看到了自己在酒宴上,被金国人命令跳舞的羞辱一幕。
如临其境,如闻其声,感同身受!
赵佶不敢再看,脸色惨白,连连点头。
“你是不会说话了?”楚祯淡淡说道:“问伱看清楚没,还要不要再看。”
“朕……我,仙官,我看清楚了!”
“你们呢?”
楚祯看向那群大臣。
“仙官,我们,我们也看清楚了……”
无人敢抬起头来。
“我看你们都没看清楚。”
楚祯冷声说道:“一个个只要没死到临头,就仍想着荣华富贵,争权夺利!”
大宋君臣被骂得抬不起头。
李格非在官家耳边低声说着话,赵佶才急忙拱手行礼,殷切恳求道:“朕、朕昏庸多时,不知灾祸已至,恳请仙官念在汴京城百万黎民安危,赐朕救国之策,朕定当尊奉仙官,万不敢再推脱,朕,朕绝不当那昏德公!!”
“请仙官赐下救国之策!”
蔡京,童贯,郑居中等人,也纷纷躬身行礼,恳请仙官赐下良策,以救汴京!
李清照站在他身后,等了半晌,才听郎君开口说道:“赵佶,我问你,是战还是和?”
“回仙官,朕欲要与金兵死战!”
“既然是死战,为何不下决心?”
楚祯看着这群大怂人:“是不是等金兵一来,你们见打不过,就再想议和,或是金兵一走,你们再匆忙派人去议和?”
“……”
赵佶等人不敢说话。
“既然要战,就下旨告示天下,从今日起,凡有再敢上奏议和、畏战畏死者,斩!”
“凡临阵脱逃者,主将副将皆斩,罪及三族!!”
“凡暗中通敌者,以叛国罪论处,枭首弃市!”
三句带着杀意的话落到赵佶童贯等人耳中,令他们浑身一震。
“如何?”
楚祯再问。
他对大怂实在无话可说了,从黄河一带官军将领,到童贯、刘延庆等主将,再到徽宗钦宗,全都是窝囊废!
“朕即刻下旨,布告天下!”
赵佶咬着牙答应下来,痛下决心:“如仙官所言,再有敢畏战议和者,贬职去官!”
“只贬职去官?”
“不,是、是问罪斩首!”
赵佶连忙再说。
楚祯看着他以及他身后群臣,半晌,把一本书拍在桌上:“把书拿回去,自己看!”
“书?”
赵佶等人抬起头,只见一本青皮厚书摆在那,封面上有明晃晃的两个大字:
《宋史》。
宋徽宗赵佶,呼吸陡然屏住,想伸出手去拿,却觉手有千斤重。
厚重的史书沉甸甸的压在他心头,里面就记载有他是如何亡国,如何被金兵掳走,如何行牵羊礼……
他如何敢看?!
“官家,臣为您去拿。”
到底还是李格非,他站出来,走过去,将桌子上沉重的《宋史》用双手拿起,给了贤侄与女儿一个眼神,再转过身,将书呈递给官家。
赵佶伸出手,手却在打颤,半天接不过去。
看着面前沉稳镇定的李格非,他脑海灵光一闪,连忙推辞道:“此乃天书也,朕怕带回去宫里人保管不善,不如把此书留在李卿府内,等李卿读过,再进宫与朕讲述!”
李格非不是史官,但他定然会避讳,将那些不堪入目的内容隐去,只告诉他史书里大宋未来的粗略脉络。
一举两得!
堪称妙计!
李格非抬起头,见官家拼命给他眼神,让他收下这本《宋史》。
官家身后那群大臣,对他投来羡慕的眼神。
李格非做官不如他们,却也知道,只要他拿了这本宋史,未来他在官家面前说的话,就等同于史书之言,别人再想反对,就得掂量着他手里的史书。
“臣,遵旨!”
李格非收下了《宋史》。
李清照咬唇笑着,她父亲似乎因楚郎君的关系,得到了官家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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