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野花芬芳。
张清骑着自己的青骢马,走在前往麒麟村的路上,一边走一边惊叹所见到的一切。
道路居然比官道还宽,并且修得极为平整,路两边有笔直的排水渠,排水渠外则是一望无际的农田。
从东昌府到内黄县,张清一路上经过了好几个城池,但都没有麒麟村给他震撼大。
路边的标牌上写着距离麒麟村尚有八里的字样,标牌一侧修有供人避雨的小亭子,旁边还有牲口槽,方便商客歇脚时喂马。
“竟考虑得如此周全……”
张清还没进村,就对麒麟村产生了强烈的好感,这里太让人舒服了。
另外道路的右侧,还有用石头砌出来的箭头,直指村子的方向,而左侧,则有反方向的箭头。
中间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处竖着埋在地面中的砖石,像是分界线。
张清看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道路分流,出村的行人车辆和入村的行人车辆各行其道,这既能避免拥堵,同时也能提高通行的效率。
虎骑出身的没羽箭张清自诩也算是走南闯北,但却从没见过这种修路方式。
“入村之后,定要找村中的里正聊一聊,若是将此法在全国推广,整个大宋的商贸往来定将更加繁荣,各大城池的城门,也不会再被堵得水泄不通。”
继续往前走,张清赶上了一队商贾。
他见到对方的车子装了很多粮食,鼓鼓囊囊的,根据他押送粮草的经验来看,至少千斤以上,甚至达到了两千斤。
这么多粮食,一般的车需要好几头骡子或者牛来拉,但前面的那个马车,只有一头马骡拉着,而且好像不是很费劲的样子,骡子在拉车的过程中,还有闲心去啃食路肩上的野草。
有点意思啊……张清仔细观察一番,这才注意到对方的车轮跟平时见到的铁箍木轮不一样,眼前的车轮比木轮小得多。
一般的马车轮子半人高,甚至到胸口位置,而眼前的马车,车轮只有大腿高,但比较宽,看起来将近有一尺,黑乎乎的,碾在路上居然还很有弹性。
这是啥东西啊?
还没进村,张清的好奇心就被抻到了最大,恨不得现在就来个急行军,到前面的麒麟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着距离村子越来越近,让张清震惊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比如距离村子五里的标牌旁边,坐着两个人在休息,旁边停着两个看起来很怪异的东西,两个轮子,前面有个羊角一样的东西,亮闪闪的,轮子跟运粮食的车很像,也是黑乎乎的,就是宽度不一样,这个车的轮子比胳膊还细。
这麒麟村,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
张清这会儿已经忘了神仙醉,只想弄懂这个村子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他看到了村中树立着的信号塔,看到了农田尽头在轰隆隆挖灌溉渠的挖掘机,见到了村头跑来跑去的电动三轮,见到了一排排光伏发电板,另外还有缓缓转动的风力发电机。
这扑面而来的新鲜感,让张清有些心慌,他把手伸进囊袋内,拿出两颗亲手磨制的飞蝗石,一旦遇到对自己不利的人,就抢先动手。
在陌生的地方,张清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保。
终于来到村口,这里修建了好几排房子,旁边挂着很大的标牌,分别指引着贩卖货物的人到不同的区域。
有粮食收购处,有布匹收购处,有肉类收购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一直在张清前面走的那辆运粮车,径自拐到了粮食收购的院子中,院门口还站着几个人,笑着跟运粮车的车把式打招呼,一副熟络的样子。
不过引起张清注意的是,院门口这几个人全都穿着重甲,就是比朝廷官配的步人甲还高档的一种铠甲,明晃晃的,腰间悬挂着利刃,背上负着钢弩,比张清这个东明府守将的装备都全。
张清从几里外就开始震惊,震到现在,已经彻底麻木了。
民间私藏铠甲属于满门抄斩的重罪,但他也清楚,大宋境内私藏兵甲的势力不计其数,他在东昌府时就曾剿过几个村子,但那几个庄主给太守送了一笔金珠宝贝,此事便不了了之,对方甚至还从守备军中买走了一批淘汰下来的铠甲。
地方武装、山贼土匪、响马流寇……再加上各地糜烂的守备军,张清觉得整个大宋,像一艘四处漏水的大船,再不想办法,或许很快就会沉没。
继续向前走,道路变得更宽,两边满是酒肆,主打的全是神仙醉。
不过此时,张清已经顾不上品尝美酒,他只想找个村里的人问问,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刚要去村里,旁边一家酒肆中,突然走出一个三十来岁,身穿锦衣,相貌堂堂的员外,见到张清,主动拱手行礼:
“这位将军风尘仆仆而来,想必又饥又渴,店中已经备好酒水菜肴,若是将军不弃,还请品尝一二,也好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一脑门子疑问,但有人突然一脸和煦的请自己喝酒吃饭,张清自然不会绷着脸,而是拱手还了一礼:
“多谢员外相邀,不过无功不受禄……”
他刚要委婉的拒绝,对方突然伸手抛出一颗蛋黄大的圆球,张清眼疾手快,瞬间接到了手中,然后才发现,这是一颗钢球,表面跟镜面一样光滑,看起来非常漂亮。
最重要的是,入手的感觉很好,跟自己用的飞蝗石重量差不多,但个头却比飞蝗石小得多,这要用飞石技法丢出去……张清突然有些手痒,想砸个东西试试,但又觉得这个圆球太贵重,理应珍藏才对。
“前面牌坊那边吊着一只兔子,砸一下试试,应该比你的石子好用一些。”
不远处的牌坊上,确实吊着一只兔子,张清刚要试试,但后半句话,却让他忽然警觉起来:
“敢问员外高姓大名?为何知道我用石子?”
单雄信仰头一笑,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抓着手中的折扇,摇头晃脑的吟起了原著中张清出场的赞诗:
“头巾掩映茜红缨,狼腰猿臂体彪形。锦衣绣袄,袍中微露透深青。雕鞍侧坐,青骢玉勒马轻迎。葵花宝镫,振响熟铜铃。倒拖雉尾,飞走四蹄轻。金环摇动,飘飘玉蟒撒朱缨。锦袋石子,轻轻飞动似流星。不用强弓硬弩,何须打弹飞铃。但着处,命归空。东昌马骑将,没羽箭张清!”
张清听得入神,最后发现是夸自己,赶紧翻身下马,再次行礼:
“无名小卒,当不起员外如此夸奖,还请告知姓名,小弟好日日参拜。”
水浒世界的老规矩,有人提供资助,象征性的说几句场面话就行,有人请吃饭,那就放开肚皮可劲儿吃,但要是有人夸自己,那就得发自肺腑的感谢了。
因为行走江湖,名声最重要,而名声这东西,花钱买不来,需要经营。
及时雨宋江就是精心经营出来的网红大V,同样想砸钱刷金V的柴进,却因为细节不够,导致加V失败。
老单这时候才正式自报家门:
“我是大名府凤鸣苑的东主单雄信,早就仰慕张将军了,一直想去东昌府拜访,又担心这商贾身份辱没了将军的名节,所以只得派人去东昌府,偷偷将你的相貌画出来挂在了店里,虽未与将军相见,但单某却已经把将军当成了至交好友……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这话一下子把张清怼懵了。
凤鸣苑的大名他自然是知道的,据说在大名府手眼通天,上个月张清还跟同僚打趣说,发俸禄了就去大名府搓一顿,好好感受一下凤鸣苑的美味。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凤鸣苑的东主,居然还是自己的仰慕者。
他向单雄信深深一拜:
“在下一介粗鄙武夫,单员外如此夸奖,着实羞煞我也……小弟今年刚满二十,若员外不嫌弃,喊一声贤弟便可,将军之称,小弟愧不敢当。”
虽然是东平府的守将,但既没有守住一方太平,又没法灭杀贼寇,只有过一天日子撞一天钟的平淡。
东昌府不少人都忙着运作,想要调到更富庶的京畿一带。
张清也心动过,但调过去又如何,继续当个曲意逢迎上司的钻营之辈?
那到头来,跟徇私枉法的贪官污吏还有什么区别?
单雄信没再推让,很自然的喊了声贤弟,把张清高兴坏了。
“贤弟,这珠子是不锈钢加工的,你试试手感如何,若是喜欢,我先送你一千枚。”
张清惶恐:
“此物看起来颇昂贵,小弟还是用石子吧。”
老单不依:
“你对这玩意儿的外观有啥要求?更喜欢圆形,还是椭圆形、菱形,甚至多边形呢?不如你先打那只兔子试试手感。”
这下轮到张清懵逼了,他根本想象不出来,飞蝗石能有这么多造型。
张清看着牌坊下吊着的兔子,大概有五六十步的距离,他稳了稳心神,抓着不锈钢球猛地一甩,钢球如同流星一般激射而去,将兔子的脑壳打得粉碎不说,还深深镶嵌进了牌坊的柱子中。
老单看得惊奇:
“乖乖嘞,这快赶上霰弹枪的独头弹了。”
张清也被自己的威力吓了一跳:
“换成钢球,居然有如此大的杀伤力?”
单雄信拉着他说道:
“走走走,咱进去边吃边聊……小二,把这匹马牵到后院,喂点儿高蛋白的上等精料。”
“好嘞单二爷,您陪张将军进去吧,一切包在我身上了。”
张清跟着单雄信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个骑着青骢马的少年将军,手持点钢枪,腰携兽皮囊,身上穿着连环铠,肩上披着蜀锦袍……嘶,这不就是我自己吗?
看着这幅画,张清彻底破防了,他本以为单雄信说的画像,只是那种一尺见方的小画,结果没想到,居然是一副九尺中堂。
这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不自觉想到了独自在彰德府生活的母亲。
若是母亲见到这幅画,肯定会喜不自胜吧?
“未经贤弟允许,偷偷画了这幅画,还请贤弟莫要怪罪。”
单雄信的话让张清回过神来,他单膝下跪,郑重行礼道:
“小弟何德何能,居然被兄长如此看重,请受小弟一拜!”
从在酒肆门口停下到现在,张清已经行了好几次礼了,第一次在马上拱手,第二次下马作揖,第三次九十度鞠躬,现在是第四次,单膝下跪。
该说不说,老单在拿捏男人方面,绝对是遥遥领先。
面对张清的感激不尽,老单其实是有些心虚的,因为这幅画不是画的,而是张清问路后,村里的无人机小队,专门飞过去拍了张照片,又加了国画的滤镜,再稍稍调整一下,最后打印在了喷绘布上。
刚刚他在外面跟张清说话时,里面的画还没挂好……好在酒肆开着天窗,再加上距离有点远,倒是没闻到喷绘布上面的油漆味。
单雄信将张清搀扶起来说道:
“贤弟,如今国难当头,你难道想在东昌府浑浑噩噩到老吗?”
假如刚刚只是套近乎,现在老单就是更进一步的推心置腹了。
别看认识的时间短,但张清每次行礼,两人的关系就更进一步,现在已经完全是兄弟之间的谈话了。
张清叹了口气:
“小弟最近也十分迷茫,不知道该作何选择。”
单雄信指了指楼上:
“走,咱去包房里慢慢聊,顺便让你尝尝我们麒麟村的神仙醉……可惜国难将近,几年之后,异族铁蹄就将踏入中原,届时生灵涂炭,饿殍满地,可没有多余的粮食来酿酒了。”
张清听得一阵惊诧:
“兄长此话何意?哪个异族要来?”
“咱先去楼上,容我慢慢跟你说!”
两人来到楼上,包房里已经准备好了酒菜,但张清却无心品尝,只想知道异族踏入中原是怎么回事。
老单把酒满上,没有说异族铁蹄踏入中原,而是讲起了李富裕开民宿的故事。
楼下,浑身胭脂味儿的铁笛仙马麟,看着墙上的喷绘布哑然失笑:
“单二哥这活儿做的有点儿糙了,我左右无事,就帮他重新绘制一幅画吧,免得以后张清知道真相说咱们玩套路。”
马麟来麒麟村是为了接单雄信。
老单在大名府搞得不错,而且他有这方面的能力,所以下一步就是去邢州,直接这座城池拿到手中,打通真定府和邯郸之间的阻隔。
在邢州这半年,马麟混迹在女人堆里,琴棋书画都有了不小的长进,甚至还有富家千金为求他一幅画,专门花重金套近乎。
扈三娘说道:
“你可别画得娘里娘气的,到时候张清揍你我们可不管。”
马麟赶紧打包票:
“嫂子放心,绝对跟原画没任何区别。”
他拍了张照片,打算回自己的小院作画,扈三娘离开酒肆,来到村子中央的麒麟村小学,见到了刚刚下课的赵福金和李娃等女老师。
赵福金问道:
“三娘这次在麒麟村住多久?”
“三五天吧,接下来要邢州,等拿下那座城池,我们就会北上,汇合张三爷一起征讨草原异族。”
李娃一听便说道:
“孩子们想学现实世界召开一次运动会,三娘若是有暇,与我们一同组织如何?孩子们很喜欢你,但不敢靠近,生怕你揍他们。”
扈三娘听得直乐:
“我哪有那么凶残,明天咱们策划一下吧,把短跑长跑之类的项目做个分类。”
现实世界,乖乖换上秋裤的云霄,吃着李裕做的炝锅面,觉得分外好吃,尤其是那股葱香味儿,简直让她改变了对面条的认知。
李裕端着一碟比较搭配面条的川味泡菜摆在云宝宝面前:
“慢点吃,跟《1942》片场里逃出来的一样,还说不饿。”
“刚开始确实不饿,但吃了夫君做的面,不知怎么就停不下来了……多谢夫君,我以后会好好保护好你的。”
李裕看着这位跟草履虫同一时期的大美女说道:
“我照顾你,你保护我,这不就是凡人和神仙最基本的相处形态嘛?”
云霄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确实是,夫君果然聪明。”
李裕单手托着腮帮说道:
“桂英又送来一条鱼,下午做酸菜鱼算了,天冷,喝点酸汤发发汗……你有啥想吃的可以说,别不好意思。”
云霄说道:
“我不挑食,夫君做什么我都喜欢吃……下午去买一些零食吧,我准备带世民和无垢去娲皇宫见凤阳,给几个小盆友准备点吃的。”
李裕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行啊,书房里有一些从省城买来的零食,等会儿再去市里买点泡椒凤爪,李凤阳喜欢吃酸辣味的东西,在穆柯寨那么辛苦,确实得犒劳一下。”
“好,都听夫君的!”
面条吃完,两人一起收拾一下厨房,便开车去了市里。
另一边,水浒说岳世界,张清已经从懵逼变成呆滞了,他一仰头往嘴里灌了一杯高度白酒,这才回过神来:
“大哥,你真是隋朝二贤庄的庄主?刘皇叔关二爷他们也在?你早说啊,早说我还在东昌府受那个鸟气干嘛,从今日起,我就是刘皇叔麾下的小卒了,他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
单雄信笑着说道:
“皇叔对你还真有安排,不过你放心,跟刀山火海没任何关系,反而很甜蜜。”
甜蜜?
张清有些不解的问道:
“皇叔让我做什么?”
“去找你命中注定的老婆——琼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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