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捧哏忽悠
既然陈一鸣不愿意多提,于蓝也就不为己甚,很干脆地转换了话题。
在这方面六公主是有格调的,她家的主持人基本没有揪着嘉宾痛处不放的“恶习”,愿意聊就递话过来让你聊个痛快,不愿意聊就直接跳过,突出一个尊重。
于蓝关切地询问,“关于新项目陈导有什么可以透露的信息吗,你看上去很疲惫啊,没想到第二部电影这么快就上马了,陈导现在一定处于创作高峰期。”
陈一鸣一听这话,内心瞬间就是两行泪。
谁想这么辛苦啊,这不是被二大爷架上去下不来了嘛!
其实依他本心是不想这么早披露《1951》的,毕竟不是《官渡》那种数星星的大制作,预热得太早后续热度又续不上的话,无异于浪费宣传资源。
要是普通媒体他就直接推了,不过六公主到底地位不同,主旋律电影就更不该瞒着,回头再见面会很尴尬。
于是陈一鸣选择实话实说,“新项目是半岛战争题材,算是一部献礼片,这不是马上60周年大庆嘛。”
这个回答大出于蓝的意料,本来就显大的嘴一下子张成了鳄鱼。
上一部刚在海外大火一把,下一部就整主旋律献礼片,这都不是360度转身了,是720度阿姆斯特朗托马斯回旋,不怕把腰子给闪喽?
而且还是半岛战争片!
国内多少年没拍过半岛战争了,怎么就突然启封了呢?
陈一鸣的回答并不长,但信息量惊人,于蓝的脑子转速快得差点儿宕机。
隔了好一会儿,于蓝才闭上“深渊巨口”重新提问,“陈导,你是怎么想到要拍半岛战争的?”
依着于大主持的本心,应该揪着陈一鸣的衣领逼问:说!伱为什么要(你凭什么能)拍半岛战争,你有什么(作案)动机?
陈一鸣照例把他以前忽悠程昱的说辞改头换面一下,再度拿出来忽悠于蓝。
“你刚才说我进入创作高峰期,这其实不太准确。
我这人的创作逻辑比较另类,很多时候并不是脑子里有了什么故事或是想法,然后出于创作冲动迫不及待地把它拍出来。
一般是遇到某个演员或是某个人,其特质与我已有的某个模糊的点子产生共鸣,然后启发我把那个点子扩充成一个故事,再丰富细节成为一部片子。
拿《魔都假日》来说,当时我的副导假期回国,跟着来华国旅游的莉莉刚好被我遇到,然后古越河伤愈之后大家聚餐,又让我看到胡子拉碴一副大叔相的老古。
两个形象在我的想象空间内相互碰撞,这才有了《魔都假日》的故事,异国女和华国男的一日旅行。
至于公主的身份,其实是出于戏剧化的考虑做的虚构放大,并不影响故事主线。
而新项目也是类似的流程,原本是大马董布置给铂爵的命题作文,只要是主旋律的调性就行,并没有要求我们必须拍战争片。
刚接到任务时我也有些无所适从,主旋律是我从未设想过的题材,一点把握也没有。
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切入点一定要小,拍小场面、小人物、小事件,否则我把控不住。”
于蓝适时接话,“所以陈导这次是遇到了哪一位缪斯,才会把想法定格到半岛战争上来呢?”
陈一鸣哈哈一笑,“很遗憾不是缪斯,是个半大学生,还没毕业呢。”
于大主持一下子又给整不会了。
啥玩意儿,主旋律电影,找个在校生演主角?
孙旺泉都不敢这么干呐,这比古越河跟莉莉那对更离谱好不好?
陈一鸣注意到了于蓝的惊愕,于是也不等捧哏,自顾自地往下说。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看打仗的电影,因为男孩子嘛,舞枪弄炮是本能,所以一提到主旋律,第一反应就是拍战争戏。
但是大场面我摆弄不来,历史上我党我军的伟人们,也不是我能塑造得好的,所以最初的想法,就是拍一场班排级别的小规模战斗,刻画我军的普通战士。
一般电影建组都是先定好剧本、主角,然后再拆分镜、找配角,结果我这里正好反过来,分镜画了配角定了,主角在哪完全没着落,剧本台词更是一句也没有。
迟迟找不到灵感,无奈之下我就只好撒开来选,三大表演学院全都面了一遍,最后挑出6个我觉得气质上比较贴近那个年代普通战士的学生。”
陈一鸣说到这里,于蓝才算是跟上了他的思路,笑着搭话道,“想必陈导的缪斯就在他们6个当中了,真是幸运啊,能有这样一个远超同龄人的起点。”
陈一鸣不好意思地笑笑,“主角并不是在他们当中,是一个跟着表哥过来看试镜的高二学生,名字叫刘东君。”
于大主持一听,第三次懵在当场。
此时此刻,她不想开口采下去,只想一脚踩下去。
这姓陈的怎么这么讨厌,拿她当捧哏说相声呢?包袱抖得一个接一个的。
她咧嘴拼凑出一个颇为勉强的笑容,维持住主持人的风度,继续问道。
“陈导能介绍一下这位叫刘东君的幸运儿吗,能被你慧眼识珠,他的个人气质一定非常突出。”
陈一鸣继续着讨人厌的人设,“能找到他应该是我的幸运才对,他本人嘛,就一个平平无奇的大男孩儿,气质的话,有些呆呆的不知道算不算?”
这话堵得于蓝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索性反问回去,“所以陈导在刘东君身上,获得了怎样的启发呢?”
陈一鸣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章口就来。
“在我眼中,刘东君是那个轰轰烈烈的红色年代中,无数被改变了命运的华国年轻人的缩影。
他们不是真的呆滞麻木不求进取,而是被地域限制了眼界,被传统禁锢了思想,当他们或主动或被动地投身于整个大时代时,同样会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人民军队是一个大熔炉,把渣滓化去,脆铁炼就精钢。
想要反应那个时代普通华国人的蜕变,没有哪个环境比军队更合适。
所以从看到刘东君的那一刻起,这部电影的存在价值就发生了转变。
不是我这个当导演的为了一逞儿时夙愿,拍一部战争片出来,既交了作文又过了瘾。
而是想要体现刘东君的成长,需要借助军队、战场这个相对极端的背景,战争题材是一种更加贴合主题的载体,仅此而已。”
于蓝听得似懂非懂,好像明白了又没完全明白,内心有些热血沸腾又有些莫名所以,她来不及细想,出于记者的本能继续追问。
“过去几十年的主旋律电影,并不缺少反应普通战士的题材吧?虽然拍得都是英雄人物,但职级不高的也很多啊。而且陈导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一定要是半岛战争呢?”
为什么?
那当然是为了去欧洲三大撸奖啊,打内战打本子欧罗巴白佬不CARE嘛,哪有捶坚果大爹来的解恨呐?
老欧洲的电影人,就没有不烦好莱坞的,黑坚果是在三大撸奖的政治正确啊!
可惜了了,这么装杯带感的实话不能说给小姐姐听。
陈一鸣只能尽力解(忽)释(悠),“这部电影在立意上还是与传统主旋律有着明显差别的,于老师,请教你一个问题,你看过《解放》吧,你对里面李有福这个角色怎么看?”
本时空的《解放》差不多就是陈一鸣前世《大决战》系列的复刻版,作为战争进程中的重要变量,解放战士自然是电影里一个相对聚焦的侧影。
《大决战》里是丁小二,《解放》里就是李有福。
于蓝回忆了一下答道,“一个被果军拉壮丁的底层士兵,主动投奔到人民这一边,还成为一名战斗英雄。
陈导,这个人物有什么特别的说法吗?”
陈一鸣提示道,“你仔细想想,在果军那边时,李有福什么状态,在我们这边时,他又是什么状态。”
于蓝又想了想,迟疑地答道,“在那边显得有些木呆呆的,到了这边一下子精神很多…”
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陈导,你刚才说刘东君的气质有些呆呆的,是不是意味着主角的身份是个解放战士?”
于蓝把看过的主旋律战争电影快速过了一遍,确实没有出现过解放战士当主角,基本都是作为配角出现,如果陈一鸣着重刻画解放战士的话,倒确实是一个不小的突破。
可惜她又猜错了,陈一鸣摇头说道,“主角在建国之后才参军入伍,怎么可能是解放战士呢?
刘东君的呆只是他的个人特质,第一印象给人感觉还挺萌的,我觉得于老师见到他也会心生好感。
而我在电影里要呈现的呆,是一种被禁锢而不自知的麻木,就像李有福在果军时那样,找不到追求,看不到未来,只是日复一日地活着。
《解放》里的李有福通过加入人民军队,挣脱了束缚找到了自我,精神状态才会与之前截然不同。
遗憾的是《解放》是一部宏大史诗,留给李有福这个普通士兵的笔墨太少太浅,关于他起义的原因,电影也只是用家乡土改一笔带过。
其实这是一个疏漏,我不认为一个流落到车站当小贩的半大小子,能对土地有多深的羁绊,这里编剧显然是做了模式化的处理,并没有深入探究人物动机。
建国前后那段时间,华国有4亿人口,十几岁的年轻人几千万,能进入军队的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那么广大乡村中的年轻人,特别是新解放区的年轻人,他们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状态呢?
以往的主旋律电影,就算是刻画普通士兵,也是已经通过军队教育实现了自我觉醒的战士。
而我想要关注的,是那些被动加入人民军队的年轻人,展示他们从懵懂到自知的过程。
所以我要让主角这个西南大山里的少年参军入伍,然后以一个新兵的身份转战到几千里之外的异国半岛。
在那里,他眼中的世界会从周边几十里山林一跃而至华国万万里河山。
在那里,他才能明白中华的含义,找到身为一名华国人的心理归依。
在那里,他开始理解国家之于个人的意义,进而把同胞的概念持续外延。
你说,如果没有半岛战争这场立基之战、举国之战、倾力之战,一个西南山沟沟里与世隔绝的少年,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挣脱周身束缚,成长为一个自由自主自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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