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还在发笑。
可突然。
“你是何人?”
轻低的话语,蓦然自神秘人身后响起。
这一声可真是猝不及防,起的突兀,落得莫名,着实能把人吓个半死。
也正是神秘人最放松警惕的时候,但他只来得及眼神生变,却已没有了反应的机会。
因为和话语一起落下的,还有两只肉掌。
不,双掌要落得更早一些。
神秘人眼中先是流露出难以置信的错愕,然后是惊怒。
这两掌加身,他就是想开口惨叫都做不到了。
一掌拍其后脊,一掌按其腰肋,疼的神秘人几乎昏死过去。
而且这双肉掌落下一瞬,已闪电般变招,捋着脊柱往上一扣,拿其后颈和软肋。
但李暮蝉忽然眉头微皱,他双手扣下之际,只觉手中人瞬间变成了一条柔若无骨的泥鳅,滑溜非常,又像是一滩烂泥,居然挣脱了钳制。
神秘人身形一矮,转身展臂跃到半空,面具下血线飞激,眼神冰冷阴狠,手中箱子“砰”的打开,但见同一时间竟从中飞出数十块精巧绝伦的兵器残片。
那些残片飞至半空,经神秘人气机牵引,如风筝般急旋不落。
几乎就在瞬间,对方双手已如拨弦拈花般轻巧拂过,或弹或拨,或引或推,所有残片彼此拼凑接合,在李暮蝉缓缓眯起的眼眸中化作一件件不同凡响的兵器。
枪、戟、刀、剑……
合共七件。
兵器乍现,神秘人双手运聚内力,掌心气劲流淌四溢,周身所有兵器霎时冲着李暮蝉打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击。
李暮蝉瞧见这一手隔空驭物的手段,倒是有点像郭定的以气驭剑,也和那《大悲赋》里的大摘星手有些相近。
不过,对方竟然没有逃,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不退反进,体内雄浑内力再无保留,势如狂涛大浪,发髻惊散,墨发飞扬,周身里外已狂飙出一股难以想象的沛然奇力。
惊的房顶屋瓦齐震,门窗剧颤,整座屋子都似摇摇欲坠。
月华如水,谁能想到这小小方寸之间竟会展开一场无人知晓的险恶激战。
李暮蝉直迎不避,须臾半刹,数件奇兵已然临身,可刀剑加身,本该是血肉横飞的场面,然那些奇兵居然在接触到他的刹那,无声碎散,重新化作漫天残片。
神秘人双眼陡张,他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原来,就在这些奇兵落下之际,李暮蝉双手探抓如电,竟从那七件奇兵中各取了一块碎片,而且是截取了至关重要的一块。
以至于几件奇兵失了凭依,就似断了顶梁柱的房子,轰然坍塌。
“好胆!”
神秘人嗓音沙哑,喉咙里似堵着东西,目眦尽裂,双手一招一引,十指牵动之下,但见爆散的残片中忽然凭空多出一杆长枪,枪尖一抖,寒芒乍现,仿似一条毒龙,从天而落,斜指李暮蝉胸膛。
果然厉害。
李暮蝉的脸上不见悲喜,但双眼已眯成了两条缝隙,就见枪尖如流星飞至,已然刺中。
神秘人双手握枪,眼中流露出一招得手的快意,可他很快就发觉不对,因为枪尖之下轻如无物,难着劲力,仿似这个人没有半点份量。
这个时候,神秘人彻底变了脸色。
“啊,无……”
然而李暮蝉岂会给对方开口的机会,更不会给其喘息的机会。
他气息内收,体外气劲如水游走,双眼灿烂如星,震得那长枪都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
神秘人心神大震,急忙止声,他已知道面前这个人是谁,牙关紧咬,双臂稍加拨动,随着内力的疯狂运转,手中长枪立如陀螺急旋,枪头飞转,想要破空李暮蝉体外那层如水气劲。
但僵持不过半息,只见李暮蝉眼神阴戾凶邪,来势极汹,大步狂行,竟凭肉身生生挤进,势不可挡。
“砰!”
遂听一声异响,那杆长枪寸寸碎断。
神秘人口中喷血的同时,眼中已露出惊惧,右手还拿住了一角披风,作势就要隐遁。
他身形一晃,果然隐去了行迹。
可李暮蝉却咧嘴一笑,右手往左移过尺许,推掌一进,掌下只似抵着什么,大步掠出,只在狂飙的劲风中已到一堵砖墙前。
他掌下看似空空荡荡,然落掌一按,但见一团血雾自黑暗中喷薄而出。掌下人影显现。
神秘人痛苦呻吟,赫然被李暮蝉按住了胸膛。
然此人眼神却狰狞无比,嘶唳道:“嘿嘿嘿,你敢杀我?你知道我是谁么?我若一死,伱们这些人就都得陪葬,这天底下尚有远比公子羽还要可怕的人,你……”
李暮蝉面无表情,忽然侧过身体,右手下沉,已在提气。
感受着胸膛上的杀机,神秘人眼里的狰狞终于化作惊慌,忙道:“等等,别……”
但李暮蝉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屈臂一按一压,掌下陡听一声闷雷般的炸响。
神秘人双眼顷刻通红一片,染上一层血色,旋即缓缓贴墙滑倒,瘫软在地。
而在其身后的墙壁上,一只深达寸许的掌印,清晰可见,五指分明。
神秘人身下流出一滩鲜血,死死盯着李暮蝉,意识弥留之际还不忘说着复仇之言:“黄泉路短,我会在下面……等着……你……李……”
可惜,话未尽,气已绝。
神秘人头颅一歪,就此死不瞑目。
李暮蝉的眼神又恢复了平静,五指箕张,冲着身前的墙面一抹而过,其上掌印立时不见。
他双袖再是一卷,但见满地的兵器残片仿若秋风卷落叶般,纷纷落回了那口箱子。
等到再无遗漏,他才重新看向地上的尸体,将手伸向那张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不算年轻,也不算苍老的脸庞。
但看得出来,这张脸,定然养尊处优。
李暮蝉暗自松了一口气,在这江湖上混迹的久了,他还真怕面具后面是某位老熟人。
“如此说来,青龙老大就肯定不是一个人了。”
他伸手解下了此人的斗篷,连同身上的外袍也都扒了下来。
披风入手,也不知是何物缝制,居然极是轻盈,而且神异非凡,月华透下,肉眼难见,真是杀人于无影无形的好东西。
李暮蝉眼神稍一晃动,旋即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手脚很是利索,不一会儿就对换了彼此的穿着,连同身形体魄也有意的变幻调整了一番。
这种谁戴上面具就是老大的规矩,虽说好处不少,但弊端也很大。
那就是一旦有人混进其中,短时间内肯定难以发觉,哪怕有什么暗号亦或是规矩,在这个特殊的时候,所起到的作用简直微乎其微。
再看看地上的尸体。
李暮蝉习惯性的深吸了一口气,这个人可不弱,非但不弱,而且极强,遭他全力一击竟然还有反扑的余力,焉能是什么弱者。
倘若“青龙老大”所代表的存在都是这等实力,那这江湖可就有的热闹了。
心思落定,李暮蝉眸子一垂,抬脚便踩在了那张脸上,靴底稍加用力,只把神秘人五官踩的血肉模糊,方才收脚。
这种人,死不足惜。
稍稍平复了一下气息,遂见李暮蝉提着尸体走到暗道入口前,将其抛了下去。
听着下方传来的坠响,李暮蝉擦净了面具上的血迹,缓缓戴在了自己的脸上,然后提起那口箱子,一跃而下。
还是如当年那般,这暗道仿若一方天井,四壁光滑,难以着力。
但今时不同往日,李暮蝉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生死不能自主的小角色。
他身形一展,身后斗篷仿若一对黑翼,盘旋间已如苍鹰绕转,飘然坠下。
暗道底部,神秘人的尸体已被那熟悉的钉板扎的千疮百孔。
而一旁,是一扇半掩的门户。
李暮蝉学着神秘人之前的动作,将身上斗篷一掀,裹住身体,整个人瞬间如鱼潜水般消失在了空气中。
等他顺着门缝滑出去,这不看不要紧,只搭眼一瞧,顿时愣在原地。
却见这底下竟然大变模样。
当年不过是几条暗道直通地窟,如今居然开阔至极。
而他的眼前,竟是坐落着一座极是恢宏的地宫。
“好大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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