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的院子不大,一间主卧,一间偏房,一间厢房。
文大少领着一行人前往正屋,他们还未进入屋子就能听到里面的唉声叹气,推开门,屋内的视线聚集过来。
孙家长子面色一喜,他步步走了过来,道:“宴礼兄,可是带医师回来了?”
适才他们过来前,文大少曾给孙家书信一封,介绍过小神医的情况,给其医术说得出神入化的,因此也多了一丝盼头。
文大少爷点了点头,他微微地闪开身子,给花尘让出空隙,道:“这位就是小神医了,你可千万别小瞧他,当初我妻子重病,就是她一针扎回来的,厉害着呢。”
这么小……
即便早闻小神医的年纪,还是大吃一惊。
孙家长子内心忍不住地怀疑,不过面色不变,而是规规矩矩地拱拱手,道:“小神医,安好,我父重病在榻,劳你辛苦了。”
不难看出孙家的教养很好,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孩子,他们依旧是给予应有的尊重。
当然也能看出孙先生病得多重,否则也不会有病乱投医,连孩子都敢用了。
【我要去看看病人】
花尘睁着闪亮的大眼睛,她看病之前不喜欢废话,而是直奔主题地开始比划。
“这是何意?”孙家长子不明所以地看向文大少爷。
文大少爷也是一脸茫然。
“她要去看病人。”
长公主是在场唯一能够读懂花尘内心的人,便充当起了翻译的角色。
“哦哦哦,应该的,几位这边请……”
孙家长子反应过劲来,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位置,带着几人走了过去。
角落的位置搁置着一张小床,其上躺着一位瘦骨嶙峋的老者,瞧着样子应是多日没有吃饭了。
孙家长子眼中带着伤感以及无尽的心疼,道:“我父病后,胃口奇怪非常,要不是一日不食,要不是胃口大开,十日的光阴开始暴瘦,已经成为如今的模样了。”
文大少不知该如何劝他,只能拍拍他的肩膀聊表安慰,道:“放心吧,有小神医在会没事的。”
语毕,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着花尘的身上,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都看我干什么】
花尘有些茫然地眨眨眼,索性没有继续纠结,而是转头看向孙老先生。
她生了一双能够洞察病魔的眼睛,不需要把脉,只需要观察就能知道基本情况了,不过稍微有些奇怪的是,这回她盯着孙老沉思一会,便伸出自己软乎乎的小手摸着他的脉搏。
紧跟着,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针灸包,小手在上面一晃,手指之间都夹着一根银针,向前一甩。
‘咔咔咔——’一排银针错落地插在孙老先生的前胸处。
“这,这是……”
孙家长子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不给诊断结果,就直接下针的医师,弄得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没事没事!!!”
文大少爷在一旁劝着,想当初小神医给自家妻子治病时更吓人,他还以为是鞭尸呢,孙家长子好歹有个心理准备,已经算是不错了。
‘吱嘎--’
小门被推开了,一位中年的妇人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她来回看了屋内一圈,有些诧异道:“老大,你们这是……”
来者是孙家长子的大伯母,正是孙先生亡兄的妻子郭氏,孙先生为人孝道,哥哥走后,他亦养着嫂嫂和侄子,多年同住一个屋檐下,互相也有个照应。
孙家长子平声道:“这是文太师给父亲寻的医生,如今正在给父亲瞧病呢。”
‘咔嚓--’
郭氏手中的碗掉落在地,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目不转睛地看着花尘,怒道:“哪有半大的孩子出来瞧病的,我早就同你说过不行,你为何还要违背我的意思,你父亲已经病入膏肓,你何不让他走得安详些,何故折腾他呀!”
“大伯母说话未免难听了些!”孙家长子脸色一沉,强压制住火气道:“医者是文太师请来的,且不管能不能救我父,伯母也该尊重的!还有,我父亲是病了,可还没到药石无医的地步,我们不能断了希望……”
‘啪--’
郭氏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怒目圆睁道:“你父都不敢这么同我讲话,你居然敢顶撞我!你懂不懂何为尊重长辈!”
‘孝道’大于天,这句话压得孙家长子喘不过气,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我老早就告诉过你,老人不吃饭,多半是不行了,你强留他也是折腾,劳民伤财不说,他自己也遭罪呀!”郭氏不依不饶地说着所谓的经验之谈。
孙家长子默不作声,可这亦是无言的反抗,只字不提让文大少爷领人回去的事。
郭氏岂能不知他的心思,她转过头去,朝着文大少爷福了福身子,道:“文少爷,我家老大不懂事,劳你们操劳一场了,我在此替他赔个不是。”
她的话没有说绝,但是里面全是撵人的意思。
文大少的脸色有些难看了,暂且不说郭氏相不相信花尘一事,就说长公主还在这呢,郭氏也不能如此行事,道:“孙贤弟,你也是这么想的?”
郭氏道:“文少爷问他做什么,他就是个孩子,说了不作数的。所谓长嫂如母,家中我说话还是算数的。”
“孙贤弟是怎么想的!”文大少爷再问一遍,这是他最后的耐心,也是给孙家的机会,要是他还是默不作声,他不妨当一回恶人给小神医带走。
孙家长子坚定不移地说道:“我想治……”
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次违背大伯母的意思,然而,哪怕背负上骂名,他也想要救他的父亲。
郭氏闻言急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嚷着:“哎呀妈呀,你个不孝子,居然欺负我呀,我丈夫尸骨未寒,你就欺负我这个寡妇呀,没法活了,没法活了……”
屋子里大多数是官宦子弟或皇族,他们哪里见过乡野村妇的把戏,故而都退了一步。
长公主有些烦了,她不想花尘搅和进这桩肮脏事,生出想要回府的心思。
她回头看去,只见花尘根本不管此时的乱局,伸手正准备给孙老先生拔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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