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观的道人还没有查出眉目来,五月中旬的时候,纪氏收到了远在江南的大哥纪云的来信。
展开信细细看去,纪氏的脸色变得雪白,握着信的手也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娘亲这是怎么了?
纪氏一向端庄自持,很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燕皎皎不禁好奇,大舅舅的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姑娘,姑娘?”送信过来的陈嬷嬷见到纪氏神色变化,也着急了,一叠声地叫着纪氏。
纪氏回过神来,嘴唇上已经没有半分血色。
她眼中含了泪水,抖着嘴颤声道:“嬷嬷……”
才说出两个字,喉间一哽,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两行泪水顺着光洁的面庞流了下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
陈嬷嬷抓住纪氏的手。
分明是炎炎夏日了,纪氏的手却是一片冰凉。
陈嬷嬷急了,用自己的手搓着纪氏的胳膊,试图给她一些温度。
“有什么话,姑娘和嬷嬷说!舅爷信里说了什么?”
【一定是大舅舅的信中说了什么!】
燕皎皎也急啊。她心中一动,灵光闪现。
【该不会是查到渣爹那从未露过面的大哥了吧?】
纪氏低垂的睫毛动了动。
此时的她心中有巨浪滔天,却又为女儿方才的伶俐感到些许欣慰。
这时候梨蕊已经机灵地将一盏热茶送到了纪氏嘴边。
就着梨蕊的手,纪氏喝了一口。
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滑下,纪氏心中终于通畅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哑着嗓子道:“关好门,嬷嬷和棠蕊梨蕊留下。”
棠蕊梨蕊两个立刻让小丫鬟们都出去了。
知道纪氏这是碰到了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要紧事,梨蕊干脆说道:“夫人,我在外面守着!”
纪氏略一点头,梨蕊便也走到了门外,先让小丫鬟和粗使婆子们都去了旁边的跨院里,她自己关上了房门,干脆坐在了台阶上以防有人靠近。
“嬷嬷……”
纪氏艰难开口。
“柳心月,的确曾经嫁过人。她的夫君……”
陈嬷嬷脸色也变了。
之前纪氏不知从何处得知燕鸿飞可能还有个哥哥,柳心月甚至是那人的妻子。
陈嬷嬷当时还觉得这事儿太过匪夷所思。
真是侯府子弟,从没听说过就算了。燕鸿飞好歹是侯爷,再急色,也不至于去染指自己的大嫂吧?
但纪氏还是请大舅爷去查了。
看样子,这是有了结果。
瞧着自己姑娘这个样子,陈嬷嬷心里就是一沉,扶着桌子坐下了。
【看来真是我那素未谋面的大伯父有消息了。】
燕皎皎挺着急的,她很想知道真相啊。
同样着急的还有棠蕊。
她完全不知道纪氏和陈嬷嬷这是怎么了,只能猜到必是有大事。
纪氏长叹一声,将纪云信中内容念了出来。
原来,燕鸿飞的确有个大哥,名叫燕鹏飞。
但燕鹏飞既不是私生子,也不是庶长子,而是老南安侯燕柏实打实的嫡长子。
说起来,和燕皎皎看过的许多话本子套路差不多,无非也就还是个痴情女遇到负心汉的故事。
燕鸿飞的父亲燕柏自幼丧母,是被祖母养大的。
后来继母进门,很快诞下了一对双生子。面慈心苦的继夫人打有了自己的儿子,便一门心思觊觎着燕柏的侯府世子之位。
燕柏有祖母护着,继夫人多少的手段倒是也使不出来。
可惜不久后燕柏祖母过世,继夫人人又年轻,又有一对儿粉妆玉琢的双生子傍身,燕柏父亲的心渐渐地也就偏到了咯吱窝里。
再后来,继夫人的双生子接连早夭,她又因怀着这对兄弟的时候伤了身子再不能生养,为了自己在侯府的地位巩固,继夫人便将主意打到了燕柏的亲事上,想让燕柏娶了她嫡亲的侄女。
燕柏父亲虽不是很乐意,但架不住才失了儿子的填房老婆天天哭诉,生怕日后燕柏当家后没好日子过。一来二去的,也就有了些心动。
燕柏不厌其烦,干脆投军去了。他是偷着去的,压根儿没人知道他是南安侯府世子,因此就在军中做了个大头兵。
一次与蛮人的小规模冲突里,燕柏受了伤迷了路,被个山中孤女所救。
伤养好了,燕柏便娶了这个孤女为妻。一方面是二人确实有了些情愫,二来也是为了向继母示威。
燕柏父亲和继母得知后自然气得倒仰。
燕柏为人很是有些心计,在写信告知父亲已经成婚的时候,说的是自己受伤失忆了,全仗着妻子照料方才得以性命周全。
等到记起来自己是侯府世子的时候,妻子已经有了身孕了。
南安侯府在京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做不出毁婚之事。更何况,燕柏那位妻子,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燕柏父亲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亲事,并将儿媳接回了京城。
数月之后,依旧在军中效力的燕柏便收到了妻子生下儿子后,因血崩香消玉殒的消息。
这个孩子,便是燕鸿飞的哥哥,燕鹏飞了。
“既是原配发妻的孩子,身份尊贵更高于那个谁,为何不留在京城里?”
陈嬷嬷不解。
谁家会把嫡长子藏起来,还藏得那么严实啊?
“燕鹏飞出生就死了母亲。那位继夫人没几天也病倒了,奄奄一息的。就连老侯爷的父亲,也都在骑马的时候跌了下来。请了大师来算,说是燕鹏飞八字太硬,专克亲人。于是,便将他送回了燕家的祖宅,对外只说是旁支的孩子。”
【居然还能这么搞?】
燕皎皎出奇的愤怒了。
【你们燕家自己内斗,牵连人家无辜的孤女作甚?】
【还有燕柏,你真不知道什么是一入侯门深似海吗?】
【你把人家山里长大的孤女送到侯府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就是故意让人送死的吧?】
【还把自己的儿子送走?简直不是人!】
【燕鹏飞咋没把你们都克死呢!】
一连串的咒骂都破音儿了。
纪氏听得目瞪口呆。
她女儿,这是怎么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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